“沒事兒，馬老板是大老板，生意忙一點，我來的不湊巧，等一下也是可以的！”

        徐老板是個個子不高，身量微胖的中年男人，他面容和善，穿戴都很上講究，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當家老爺。

        “徐老板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我這生意啊的確是有點忙的，也不是我自吹自擂就在這城里的皮貨行當里，我的手藝說是第二的話，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說起來呢，也是我這個人比較寬厚，沒有說仗著手藝高超，就把買賣擴張到讓其他皮貨鋪無法立足的份上，人吶，說起來就是一個知足常樂，銀子是賺不完，也花不完的！”

        這一番頗有點高深偉岸的話直把徐老板說的頻頻點頭，他也說，是啊，我也是如老弟你所說的那樣想的，所以呢，我這才給家里上上下下每個人都置辦了一件過冬御寒的貂皮，特意想尋個手藝高的皮貨匠人，給我們制作一下！”

        “哦，我明白了，徐老板你辦事兒很謹慎哪！”

        馬二茍做出一副老狐貍看穿小狐貍伎倆的姿態來。“你先拿來兩次狐貍皮，要我幫你做成衣，成衣做出來后，你拿回去，你家里人挺滿意的，所以這才把剩下的全部拿來要我給你們一一定制，對還是不對？”

        “哈哈，不好意思，某人就這點小心思都被馬老板給看破了，也實屬無奈之舉，在本地我實在是見識太少，不知道到底誰的皮貨手藝好啊！

        徐老板點頭，表示認可了馬二茍的猜想。

        馬二茍滿臉堆歡，“徐老板，不知道這回您想做幾件貂皮成衣啊？三件？還是五件？”

        徐老板緩緩地舉起仨胖手指。

        “啊？就三件啊？”

        馬二茍的興致頓時弱了不少。

        他覺得這徐老板有點故作玄虛了，一件狐貍皮草手工是十五兩銀子，三件不過是四十五兩，至于這樣折騰幾回嗎？

        雖然平常對馬二茍來說，一次接下四十五兩銀子的活兒少之又少，甚至沒有，但畢竟他對于徐老板的到來還是懷著極大的期望的，想要一夜暴富，但徐老板的三根手指頭把他的希望都給破滅了。

        “不，是三十件！”

        徐老板很認真地更正馬二茍的話，“我家里呢因為老母親健在，所以一直沒分家，我兄弟四人，均已成家，如今各自的兒子也都成親，有的甚至有了小娃兒，所以，這林林總總算下來，足足有三十人，我呢，就打算一個人給他們做一件貂皮大衣，還麻煩馬老板能接著這個活兒，讓我們一家子在入冬前就能穿上保暖的大衣啊！”

        三……三十件？

        馬二茍根本掩飾不住他內心的狂喜，眼睛里流露出來的貪婪都要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了！

        他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再次跟徐老板認證，“徐老板，您的意思是您要在我這里做三十件貂皮大衣？”

        “是啊？不行嗎？馬老板，知道你事兒忙，可咱們這也算是老客戶了，你可不能推辭啊，實在不行，我一件成衣的手工再給你加五兩銀子！錢呢，我不缺，只要做的好，讓家里人都滿意，怎么都行！”

        再加上五兩銀子？那一件衣裳的手工就是二十兩，三十件就是六百兩啊！

        馬二茍覺得頭有點暈。

        他知道自己沒毛病，這是給樂的。

        “不，徐老板，您放心，我就是旁人的活兒都不接了，也會好生把您的這活兒給做好！”

        馬二茍言辭鑿鑿地承諾。

        “那就好！”

        徐老板點頭后，招呼門外候著的下人，把貂皮從馬車里搬進了鋪子里。

        “馬老板，我這貂皮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都是極好的皮子，您一定多費費心，可別做壞了哈！”

        徐老板拎起一塊貂皮，在手中抖動著，這會兒屋里已經掌燈了，燈光下徐老板手里的那塊貂皮，貂毛都有點閃閃發亮，透著高貴，他抖了抖，那貂毛更是好看，惹得馬二茍贊一句，“徐老板，您這貂皮置的不錯啊！”

        “那是，我可是專門置辦的好的。

        徐老板言辭里頗有些傲氣。

        有錢人吶，我馬二茍什么時候也能跟人家一樣出手就是三十件貂皮成衣？

        馬二茍嘆氣。

        “馬老板，給我開個單子吧？我這么好的貂皮放在你這里，你總得給我寫個字據，咱們吶就先小人后君子，如何？”

        徐老板瞇縫著眼睛看著馬二茍。

        馬二茍愕然了一下，后來就想通了，其實這也不算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前兩回徐老板來并沒有要什么字據，主要是因為一次就一件，人家徐老板財大氣粗的也不在乎，但這可是三十件貂皮，那就是有錢如徐老板，也不得不謹慎吧？

        “當然，當然得開字據，到時候啊，您拿了字據來取衣裳！”

        馬二茍忙不迭地繞到柜臺后頭去找紙筆。

        “夫君……”

        馬氏從后院走了進來，她看了看徐老板，兩人微微一點頭，算是客氣，她走到馬二茍跟前，低低地道，“這么多的貂皮，你可得檢查仔細了，別有什么疏漏？”

        “你一個婦道人家，跟著啰嗦個啥？我有數！”

        馬二茍其實也不是沒檢查那些貂皮，就那一堆貂皮裁制出三十件大大小小的貂皮成衣足夠了，他現在腦子里盤算的是，怎么能瞞著徐老板，縮小尺寸，把這些貂皮省下一件貂皮的量，那樣的話，他不單單能賺六百兩手工錢，還能白賺一件貂皮成衣。

        前兒個，他跟了幾個狐朋狗友去了妖艷樓，那樓里剛來一個叫如花的女子，長得那叫一個水靈，誰見了都眼睛直勾勾的，恨不能把她攬入懷中，好好溫存一番！

        他馬二茍心里癢癢的不行，本來氣餒的很，因為他手頭的銀子都不夠請那如花吃一頓好的，現在好了，有了這件節省下來的貂皮大衣，他可就能理直氣壯地成為她的裙下之臣了！

        想想，他就激動得手都發抖了。

        開好了字據，他雙手遞給了徐老板。

        “馬老板，有這些貂皮在你這里押著，我就不預先支付定金了，您呢盡量快點幫我們做完，我們呢，也是急著穿的！”

        徐老板很仔細地把字據收好，然后滿臉微笑地跟馬二茍說道。

        “沒問題，徐老板您放心！”

        馬二茍滿口應允，熱情無比地將徐老板送出了鋪子，眼見著載著徐老板的馬車駛入了夜色中，他幾乎是狂奔入鋪，嘴里興奮地喊著，發財了，發財了，我馬二茍好運來了！

        馬二茍本來就是個爭強好勝的，偏偏他處理皮貨的手藝的確不如師弟陳四娃，所以，他這段日子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要把陳四娃踩在腳底下，最好能把他趕出這城里的皮貨行當那就最好了。

        上回的確是他把陳四娃灌醉之后，割壞了穆家的那件藍狐大衣。

        他知道那件藍狐大衣的價值，按照他的齷蹉心里，穆家是一定會要陳四娃賠償的，到時候陳四娃賠不起，那就只能賣鋪子抵債！

        才開張一個月的買賣就被迫關門賣鋪子了，他陳四娃就是有再厚的臉皮估計也不好意思再在這城里混了吧？

        把他趕走，就算是給馬二茍出了一口氣，上回師父還在的時候，他算計陳四娃被識破，師父罵他，罰他，他丟了大臉了，這一切都是陳四娃給害的，他馬二茍雖然嘴上跟陳四娃道歉，稱兄道弟，比之前更親熱，可是，他心里恨陳四娃恨得牙根癢癢！

        讓馬二茍出乎意料的是，陳四娃那邊竟一點動靜都沒有。

        穆家沒來何氏皮貨店里鬧，陳四娃也沒被逼關門賣鋪子，這臭小子的運氣好得也算是爆棚了吧？就這樣叫他蒙混過關了？

        馬二茍暗暗打聽后，才知道，原來陳四娃在穆家跟穆老爺打下欠條了，承諾三年之內還清賠償的銀子，不然就拿鋪子抵債！

        穆家也是混賬，就這樣放過陳四娃了？

        馬二茍氣得暗暗罵了穆家老爺好幾天。

        但事情已然那樣了，他馬二茍是沒法子改變了。

        如今，他馬二茍又到了露臉的時刻了，他怎么可能會低調了。

        第二天一早，一街兩巷就都知道了，馬記皮貨鋪的小馬老板一次買賣就賺了六百兩銀子！

        老天，六百兩銀子，我們干滿一年也賺不到百兩銀子啊！

        那些鋪子的老板們都驚嘆不已。

        有好打聽事兒的就來問馬二茍，小馬老板，你這是走了狗屎運了啊！

        “狗屎運踩踩能有六百兩雪花銀子進賬？”

        馬二茍對這人的話表示鄙夷，忒不會說話了，他那叫手藝高超，行大運！

        “我啊，其實也就是手藝好些，人家老板這才瞧得上，把一筆大買賣交給我來做，唉，我也沒法子啊，勉為其難地接下這活兒了！”

        他一邊滿臉得意地炫耀，還一邊搖頭晃腦地表示，他其實并瞧不上這所謂的六百兩銀子。

        他馬二茍那是日進斗金的主兒，區區六百兩銀子，不夠他塞牙縫的。

        他背著手站在鋪子門口，眼望著前頭這些趕來羨慕他的左鄰右舍，那滿足勁兒就別提了。

        “夫君，快回來吃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馬氏在鋪子里喊他。

        這臭娘們就是不開眼，總在老子得意的時候給老子潑涼水！

        馬二茍明白，這是馬氏嫌乎他太過高調，滿街炫耀了，馬氏始終記著她爹臨走前的囑咐，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兒呢一定不可張揚跋扈，不然真吃了虧就悔之晚矣！

        馬二茍悻悻地進屋，劈頭蓋臉就把馬氏罵了一頓，“你個賤人，你是不是見不得你家夫君我高興啊？我一次賺了六百兩銀子，這有假嗎？旁人問，我就說了，我這也是實話實說，咋啦，礙著你哪兒疼了？我告訴你，馬氏，你再給老子瞎嗶嗶，老子一生氣，把你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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