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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無常


傅深翻臉如翻書,打了段歸鴻個措手不及,西平郡王剛有所松動的神情霎時凝固在臉上。良久,他好不容易按捺住了就地掐死傅深的沖動,冷哼道:“本王在北燕軍效力的時候,你還是個剛出生的奶娃娃。”


傅深回敬道:“我接掌北燕軍時,您已經(jīng)在西南養(yǎng)了好幾年魚了。”


兩人目光交錯,火花四濺,動作一致地撇過了頭,同時在心里“呸”了對方一聲。


段歸鴻心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傅深心想:“倚老賣老的老東西。”


只有這時候才能顯示出嚴(yán)宵寒這種人的可貴,當(dāng)兩個臭脾氣的人死不相讓時,需要有個圓滑的人來替他們撥開矛盾,讓對話繼續(xù)進(jìn)行下去。


可惜嚴(yán)宵寒不在。


傅深暗自呼氣吸氣,平息心火,內(nèi)心反復(fù)告誡自己他是來尋求真相的,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跟迂腐獨斷不講道理的糟老頭子置氣上,這才勉強地扭過臉來,給他鋪了一個堪堪落腳的臺階:“王爺對北燕軍感情深厚,殊為難得。”


段歸鴻氣哼哼地就坡下驢,道:“北燕鐵騎便是在我等手下建起來的,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叔叔。”


傅深心里暗罵:“老東西,還蹬鼻子上臉了。”


嘴上卻干巴巴地道:“哦。聽說您與先父先叔情同手足。”


段歸鴻卻搖了搖頭:“不是。”


傅深:“嗯?”


“我說的論輩分,是從你祖父,前代穎國公處論起。”段歸鴻放緩了聲氣,“先帝在朝時,傅公任嶺南節(jié)度使,曾奉命平定嶺南百越叛亂。后來朝廷軍隊大獲全勝,傅公帶人清剿叛軍時,在亂軍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垂髫幼兒。按朝廷慣例,凡抓獲百越叛軍,成人就地格殺,十歲以下童子閹’割后送入宮中為奴。”


“傅公抓住的那個小兒恰好十一歲,異常羸弱,傅公看他可憐,動了惻隱之心,不忍讓這孩子成為刀下亡魂,便網(wǎng)開一面,留了他一條性命,放他自謀生路。”


他說到這里,傅深已隱約猜到了下文。


段歸鴻也看出來了,坦然承認(rèn)道:“我原名馮異,原本是百越人,蒙傅公相救,死里逃生。十五歲改名換姓投入傅公麾下,侍奉左右,沖鋒陷陣,傅公視我如親子,加意提拔栽培。元泰二年,韃柘犯邊,傅公轉(zhuǎn)調(diào)甘州節(jié)度使,我隨同前往,與伯存、仲言領(lǐng)兵馳騁草原,抗擊蠻夷。”


伯存是傅廷忠的字,仲言是傅廷信的字。


“元泰五年,傅公駕鶴西去,適逢西南不寧,他臨終前上表,推舉我為征西軍主將,率軍平定西南。”段歸鴻嘆息道,“臨終所托,不敢有負(fù),此后我一直守在西南,寸步不出。直到去年夏天,皇上起意要向四方邊境駐軍派監(jiān)軍使,緊接著你在青沙隘涉險遇伏,我才明白,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朝廷了。”


“王爺,”傅深出聲打斷他,“杜冷兩年前就進(jìn)了北燕軍,況且我猜你在北燕軍中的眼線不止這一個,說是在去年夏天才開始動念頭,晚了點吧?”


世人對傅深的評價大都是英勇善戰(zhàn),殺伐果決。這種評價聽多了,有時候會讓人覺得靖寧侯能打歸能打,不過是一介武夫,腦子未必有那些官場老手們靈活圓滑,雖然打不過,還可以智取。


段歸鴻與傅深接觸不多,只見過一兩面,對他的了解大部分源自傳言和道聽途說,再加上他年紀(jì)大了,總覺得小輩還沒成長起來,因此心里總是存著幾分輕視。


可他忘了,傅深十八歲領(lǐng)軍出征,如果不夠聰明、沒有手腕,怎么彈壓的住那些自恃資歷的老將舊部?別說應(yīng)對外敵,他能不能在自己人中站穩(wěn)腳跟都是問題。


傅深三番兩次地戳破他話中的漏洞,一點都不給這位“叔叔”留面子。段歸鴻被他一針見血的提問逼到了死角,無路可退,終于收起了小覷之心,逐漸把他當(dāng)做對手正視起來:“你早就知道杜冷是我的人?”


傅深謙虛地笑了笑:“也沒多久。不過他沒什么危害,只是偶爾傳個消息,醫(yī)術(shù)還是過得去的,我就把他留下了。”


一方要員往另一位軍隊主帥身邊安插眼線,怎么看怎么居心叵測,這事放到別人身上絕不能善了。不過傅深對段歸鴻的為人心里有數(shù),老東西就是死鴨子嘴硬。杜冷來北燕軍中主要是為了幫他,于是傅深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將他留到了現(xiàn)在。


“王爺在北方的暗線有兩個樞紐,一是杜冷,一是純陽道人,青沙隘遇伏后,想來是杜冷通風(fēng)報信,純陽道人才能趕在我的人之前找到那支斷箭。不管怎么說,這件事還是要謝謝王爺。”


段歸鴻道:“你既然知道皇上忌憚你,甚至不惜殺了你,卻還要在萬壽宴上救他?義不行賈慈不掌兵,婦人之仁遲早會害死你。”


傅深嘆道:“用我的時候叫‘仁義之師’,不用我的時候叫‘婦人之仁’,我是仁是慈,不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決定的。”


“你……”段歸鴻氣結(jié),怒氣沖沖地道,“子不肖父!”


這話對傅深完全沒有攻擊力,他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道:“是啊,確實不像。”


段歸鴻悶坐片刻,忽然說:“你不像你父親,更像你二叔,對不對?”


傅深:“或許?”


段歸鴻道:“你不是來問我秋夜白的事么?也行,我給你講一件舊事。”


傅深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段歸鴻說的是發(fā)生在元泰四年、北燕軍與東韃人交戰(zhàn)時發(fā)生的往事。


那年秋天,傅廷信不慎被韃族刺客毒箭所傷,傷重難行,險些要了小命,當(dāng)時全軍上下束手無策,甚至從京城請來的太醫(yī)也無力回天。幸而甘州與西韃人群居的伊州相去不遠(yuǎn),兩方一向友好往來,有個西韃游醫(yī)與段歸鴻有點交情,本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段歸鴻請他來替傅廷信看了一次診。


東韃西韃原本是同族,因為戰(zhàn)亂才被迫分成兩個部落,段歸鴻請來的西韃游醫(yī)果然認(rèn)得這種毒。


草原上有種青色蝎子,極為珍貴難尋,尾針上有劇毒,名為“碧月”。游醫(yī)雖然找不到對應(yīng)的解藥,但他見過一種天方商隊帶來的草藥,花朵潔白如雪,果實研磨后汁液如牛乳,天方人曾用這種藥救治過他們被沙漠毒蝎蜇傷的同伴。他替段歸鴻牽線搭橋,聯(lián)系上了一個天方商人。多方輾轉(zhuǎn)之下,段歸鴻打聽到了那種草藥的名字,并在天方商人的指點下在南疆找到了植株和種子。


救了傅廷信一命的草藥,就是秋夜白。


秋夜白非常奇特,如果只口服果實汁液,可以麻醉鎮(zhèn)痛,解一切蛇毒蝎毒,成癮的可能性卻微乎其微;但如果經(jīng)過炮制后吸食,它就會變成致人上癮的“白露散”。而且長期吸食秋夜白的人,身體會從內(nèi)部發(fā)生病變,極少數(shù)人最后可能會染上類似瘟疫的疾病,無法根治,只能等死。


更可怕的是,這種草藥一旦落地生根,周圍就會寸草不生,南疆的秋夜白都生長在深山中的石頭縫里,當(dāng)?shù)厝藢⑺暈槎静荩坏┮姷剑⒖桃獢夭莩没饛氐谉簦拍芊乐顾笠?guī)模地蔓延。


段歸鴻道:“元泰五年,東韃阿拉木部全部覆滅。”


傅深心頭倏地一跳,追問:“王爺是什么意思?”


“仲言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心慈手軟,”段歸鴻直接而冷酷地道,“你以為領(lǐng)兵為將,學(xué)會他的仁慈就夠了?”


傅廷信痊愈后,將段歸鴻搜集來的草藥種子都要了過去,派人秘密潛入阿拉木部草場大量散播。數(shù)月后秋夜白發(fā)芽生長,阿拉木部的草場毀于一旦,羊群大量死亡。傅廷信還抓了一批東韃人,讓他們喝下?lián)街静≌啧r血的水,再放回部落。許多阿拉木部族人因此染上疫病,最后被卷土重來的北燕鐵騎橫掃,終致滅族。


血債血償。


“在韃族人傳說中,瘟疫的象征是‘無常草’,說的就是秋夜白。”段歸鴻涼涼地道,“你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韃族對你們傅家人恨之入骨了嗎?”


這段歷史流傳不廣,一是事涉機密,再則是有傷天和,所以連史官也不敢下筆。傅深與東韃人打了多年交道,對“無常草”也有耳聞,本以為只是個傳說,沒想到真的有這種東西存在。


阿拉木部的領(lǐng)地里,一場大火燒了幾天幾夜,“無常草”搖曳的花朵被火光吞噬,它的陰影卻永遠(yuǎn)籠罩在草原上。


段歸鴻道:“這種草藥最先被天方人發(fā)現(xiàn),名為‘底也邇’,意為‘催眠’,而在南疆土語里,它名叫‘薩內(nèi)伏’,意思是——”


“沉睡的死亡之神。”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接下來準(zhǔn)備搞事,嚴(yán)大人和傅將軍要分開一段時間,大概五六章,只想看互動的讀者可以養(yǎng)肥了再殺,注意章節(jié)名和提要,見面時會標(biāo)明。


ps:我個人感覺搞事也不是很虐(挨個發(fā)定心糖丸


明天休息!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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