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膩書香中(4)
有了新婚次日一場鬧劇,府里人都意識到夫人雖然年紀小,卻不是個任人拿捏的。
岑聽南客客氣氣命琉璃將文秀手頭上的事都接了過來,徹底將文秀架在相府,成了一個客人。
又因著平安的態度,即使是春雨這樣心頭沒有彎繞的人,也懂得大勢站在誰那邊。
平安是左相最信任的家仆。他的態度,便是左相大人要他傳遞的態度。
岑聽南這個權力收攏得比她想象的還簡單順利。
順利到她忍不住在想,顧硯時為什么要這么做?他不是本就在質疑自己嫁過來的緣由么?如今為何又將府上的權力放心交給她。
岑聽南想了一陣兒,沒想通。索性不再糾結。
既然他擺出這么一個寵縱的戲碼,她就陪著他演。岑聽南開始大張旗鼓進出他的書房,借著看不慣的名頭,將他書房里里外外翻了個底朝天。
平安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夫人,那是前朝傳下來頂名貴的琉璃盞,就這一只呢。”
“這把玲瓏棋可是相爺的心頭好,全是上等翡翠制成的,玉珠姑娘,當心些吧!”
再到后來,平安都麻木了:“……這個銀絲牡丹簪,夫人若看著不順眼就處置了吧,相爺本就打算送給您的。”
岑聽南笑得花枝亂顫的:“放心,我不動,都給你們相爺收著呢,不過是換個地方擺放。”
平安開始還勸了一兩回,最后一咬牙一跺腳,竟是主動當起了被岑聽南使喚的苦力。反正看他家相爺這意思,只要翻不了天,就讓夫人隨便去翻。
不過平安雖然心頭小小地抱怨了幾句,到底還是很快就得了伺候夫人的趣味。
他家夫人長得好看自不必說,每天見到夫人笑一笑,他覺得命都能活長半日,不像跟在相爺身邊,被那冷幽幽的目光一掃,去了閻王殿的人都得被他冷回陽間來。
何況夫人還心善,每回叫丫鬟們從外頭買回來的點心,吃不完的總順手就分給他們幾個親近的了。平安跟著飽了不少口福,什么冰酥酪、荷花酥、棗酥,頭回吃不懂,一大口下去,又甜又膩齁得嗓子難受,但如今他可都會吃了!且能用得像模像樣的。
只需學夫人的樣,撿一塊就著茶,慢吞吞吃上一個下午,這小日子神仙似的。
雖然他要做活,閑暇時辰是少了些,但不影響他看夫人享受啊。
且他家夫人還是個愛看書的,在書房里一泡便是三日,簡直與相爺呆在書房的時間不遑多讓,平安想,夫人年紀雖小了些,可無論方方面面,看起來同他們相爺都是再相稱不過的了。
……
這一連幾日,岑聽南幾乎都快住在書房里了。
雖然沒翻出與岑昀野有直接關聯的事物,倒也不算一無所獲。至少讓她發現了,左相大人似乎與九王爺李璟澈來往甚密。
李璟澈同當今圣上李璟湛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可惜年歲差得有些大,足有十歲,是以兄弟二人并不很親密——還不如李璟湛同顧硯時親密呢。
這九王爺似乎存著點親近顧硯時的心思,顧硯時房里這點奇珍異寶,大多數是九王爺送來的,岑聽南一想便釋懷了,若真是顧硯時自己搜羅來的,那問題可就大了。
更多的信息,岑聽南暫時沒查出來。
顧硯時的書房干凈得,像他那張冷冰冰的臉似的,難怪能縱著她這樣翻找。
到了第三日,岑聽南還在猶豫今日要不要接著去書齋時,就聽門房通報,母親過來了。帶著彩緞、油蜜蒸餅大大小小不少東西。
依照盛乾朝的規矩,新人大婚第三日娘家會來人見見新娘子寒暄問候一番,第七日則是新娘新郎一同回門拜訪。
岑聽南忙著找消息,差點連這個都忘了。
一見宋玨親來了,喜不自勝,親親熱熱迎了上去。
沒成想,被娘親睨了一眼,頗頭疼看著她:“你知道外頭都傳成什么樣了么?”
岑聽南渾不在意:“傳什么?顧硯時大婚當夜丟下我外出?說我可憐?”
宋玨噎住:“這倒不是……都知道他是替圣上辦事去了,不得已的。”
岑聽南反倒好奇了:“怎么這些人是夜里潛伏在顧硯時床榻底下偷聽的么?若不是平安回來告訴我,連我都不知道的事,娘親卻都知道了?”
“……好奇你們新婚小夫妻的人總是多的。”宋玨道。
岑聽南沒忍住,噗嗤笑出來:“說我小也就罷了,說顧硯時小?看來外頭的傳聞都荒唐得很,不聽也罷。”
宋玨看著她的眼道:“是荒唐,都說相爺將你寵上天了,為了你大動土木,要將書齋全改了,給你引進活泉水,讓你日后在府里也能隨時泡天然湯泉呢。”
岑聽南面上表情終于變了,帶著幾絲茫然問:“我不過是……改了些書房的格局,怎么會傳成這樣子的。”
“那你就要想想,這些傳聞誰有這樣的能力放出去,又為什么會演變成這樣了。你都快成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了。”宋玨意味深長。
岑聽南:“……娘親是說,是顧硯時?”
可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難道真如文秀所言,是想借這機會,報復她壞他名聲一事……?
那可真是太小氣了。
堂堂左相,呵。
岑聽南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又這樣過了幾日,除了將相府上下的路記熟外,再無任何收獲。
回門日終于來了,顧硯時卻并未如他所說,按時歸來。
岑聽南盛裝打扮,坐在前廳,等著日頭一寸寸升起,也沒等到那抹冷冰冰的身影。
這人死外頭了?
岑聽南有些生氣。
倒不是她多在乎顧硯時陪不陪她回去,主要是外頭人在乎,新婚夜被丟下本就有人閑話,如今回門日若她一個人孤零零回去,少不得又要被添油加醋亂傳。
丟的還不是他們將軍府的面子。
岑聽南按在梨木椅上的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有些泛白。
文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前廳,遠遠站在角落里,既不混進丫鬟堆,也不朝她而來,只咸咸淡淡譏諷幾句。
但已經夠叫岑聽南難受了。
“相爺真是在乎夫人呢,新婚夜不在,回門日也不在。”
“我瞧著,也沒準備回門禮吧?哎呀,相爺可真是的,明知夫人沒有管家經驗,怎么能把這個都給忘記了呢。若叫外頭的人知曉了,還只當我們左相府出不起這個銀子呢!”
文秀如今身份尷尬,說是丫鬟,又被架了個客人的尊貴身份什么都不讓她碰,可說是有頭有臉的客人——她又在府中實實在在干過那么些年活兒呢。
所以丫鬟們也很尷尬,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從前的頭兒,只好遠遠避開。如今文秀在相府里過得跟個透明人似的,自然找到機會就要在岑聽南身上狠狠扎幾刀才痛快。
岑聽南叫她這樣一刺,心頭暗道壞了。
她頭一回出嫁,是真沒想起來回門禮這回事啊!
琉璃與玉蝶對望一眼,臉色也差了幾分。都是大姑娘誰也沒有這樣的經驗,相府中又沒個婆母,一切都是岑聽南說了算,唯一記著這件事的文秀還使壞憋著不講。
……如今日頭高升,再不出發,可就要錯過回門吉時了。
可是她們根本就來不及準備!
玉珠惡狠狠瞪著文秀,換回文秀看好戲般吃吃一笑,“夫人本事不是大得很么,不過幾件回門禮,總不至于這就難住夫人了吧?”
比起回門禮,岑聽南更在意的,其實是顧硯時能不能趕回來陪她回娘家。
盡管只是同盟,但說好一起作的戲,總不能演到半場他就退了吧?
想起顧硯時,岑聽南倒是愣了愣,這人從前怎么氣她的來著?
是了,首先得端出一副不溫不熱滿不在乎的模樣,再其次開口必然是淡淡的不容置疑的,但內容卻得是藐視蒼生叫人說不出話的。
岑聽南心中有了計較,便清了清嗓,在文秀看好戲的目光中端莊起身,并不答她話,只同琉璃道:“回門禮就不必準備了,我瞧將軍府的稀罕事物比相府還多些,且都是爹爹馬背上得來的,有意義!咱們就不為難相爺了,給他留點撐場面的家底吧。動身,回將軍府。”
文秀想看岑聽南急,岑聽南偏不如她愿,不就是個過場和形式?等顧硯時回來叫他十倍八倍的補上,態度一出來,外頭那些人就住嘴了。
倒是文秀,著實沒見過什么好東西,將相府里的一切當做自己囊中物一樣護著,見不得別人染指,見不得別人說相府半點不好。
岑聽南偏要說。
文秀的臉色果然陰沉了下來,躲在角落里太陽曬不透的地方,整個人站得像這個角落一般陰鶩。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才只是個開始。
更氣人的,在岑聽南準備動身了才來。
平安帶著人,敲鑼打鼓地將回門禮占了丞相府外一條街!幾條街外的百姓都被這流水一樣的禮驚住了,呼朋喚友地來看。
“乖乖誒,這岑二姑娘真是好命啊,出嫁前娘家寵,出嫁后夫家寵,這禮單,趕上王妃歸寧的派頭了吧?”
“哼不過是些禮,對丞相來說算得了什么?動動嘴皮子讓下人辦的事!你瞧,只見新娘子獨個兒出來了,左相大人呢?要我說啊,左相對這位嬌滴滴的小夫人,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吧……”
“賀兄說得在理,官宦人家,禮節上的方方面面,反倒比禮金上的誠意更要動人了。”
“可是丞相不是外出當差了么,趕不上也情有可原吧?”
議論紛紛中,岑聽南面不改色上了馬車。
……還能記得回門禮,倒還算他顧硯時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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