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解散聯(lián)盟
書齋里,朱元璋細心看過所有物證后,臺頭望向呆坐桌側(cè)的韓柏,皺眉道:“這些信件是否得來太容易呢?”
韓柏已詳細告訴了他得到信件的經(jīng)過,只隱瞞了白芳華的身分和盈散花對付燕王的重要環(huán)節(jié)。//www。qΒ5。cOm\\一聳肩道:“我打開包里看到這些東西時,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元璋一手拍在桌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再挨到椅背處,另一手緊抓著那些證物,嘆道:“這或者是天助我大明。朕可擔保胡惟庸和藍玉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接著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道:“當然他們絕不會寂寞,還有很多人陪著他們哩!”
韓柏心中一寒,只想快點離去,最好以后都再見不到朱元璋。
秦夢瑤那對澄澈明亮的眸子,平靜地看了田桐一眼,然后望往道場外的園林。
自從和韓柏在接天樓內(nèi)道魔交融后,她的劍心重達通明的境界。
而韓柏則變成了她慧心的一部分,不但不是破綻,反是最強的一環(huán)。
眼前雖全是世俗的煩事,卻沒有半點留在她的心版上。她的心靈便如瀑布下的堅巖,流水雖不住激濺在石上,卻是過不留痕,了無任何礙滯。
眾人里不論俗道,均被她那種超凡絕俗的仙姿美態(tài)吸引著,但卻不會起絲毫塵俗不軌之念,反覺得心平氣和起來,連田桐這用心不良的人亦涌起這種玄妙的感覺,可見她的精神感染力量是多么強大。
秦夢瑤微微淺笑,收回望往外邊的目光,清雅優(yōu)閑地掃過廳內(nèi)每一個人,閑逸地道:“夢瑤如此大膽提議,并不是強要說服各位前輩,而是希望各位能深思這個可能性。任何一種制度的創(chuàng)立,均因應其當時的精神和需要而產(chǎn)生。可是世事變幻無常,若只墨守成規(guī),這種制度便反而妨礙了進步,甚至腐化至再不能應付眼前實際的環(huán)境。韓府兇案便是最好的例子,為了致力保持八派的團結(jié),你們再無馀力去處理其它的事。為了大局,個人的理想都要在保持聯(lián)盟這大前提下被抹殺了。夢瑤真希望能有多幾個像不舍大師和小半道人這種有勇氣的人。請恕夢瑤直言無忌,在江湖人的心中,八派聯(lián)盟只是擺在朱元璋御書臺上的一件精致的工具,根本沒有自己的靈魂。”
八派各人均默言無語,秦夢瑤這番話針針見血,教人難以反駁。
云素聽得心中一熱,想起浪翻云和韓柏,立時體會到秦夢瑤的意思。
當時她便感到這樣才配稱作英雄人物。而八派的師長們無時無刻不在刻意保持八派問的和氣,做起事來縛手縛腳,毫不痛快。
一直沒有表態(tài)的無想憎,一陣長笑,打破了令人難堪的沈然,欣然道:“夢瑤小姐這番話真是痛快之極,發(fā)人深省。老納再不管其它人怎么想,由今天開始,少林再不是聯(lián)盟的一份子,以后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行事了。”哈哈大笑,一聲佛號,飄身而起,剎那間已到了道場之外,條忽不見。
竟是說去就去,瀟俐落。
眾人呆看著他消失在視線之外,一時間都不知說什么話才好。聯(lián)盟沒有了最強大的少林派,聲勢自是大幅削弱。
田桐回過神來,鐵青著臉向秦夢瑤怒道:“現(xiàn)在你稱心遂意了吧!”
再無半分客氣。
純陽真子淡淡道:“田桐閉嘴,誰許你對夢瑤小姐無禮。”田桐為之愕然,臉容難看至極點,那想得到這祥和的掌門師兄會直斥其非。
連不老神仙等都大為訝異,武當這兩個老家伙二十多年來對世事不聞不問,所有世務都交由田桐這俗家高手打理,這次肯來赴會,已大出各人料外,更想不到如此不給田桐面子。
這次八派聯(lián)盟的延遲舉行,原也是應他的要求,要待小半道人康復后出席這會議。
飛白道長油然自若地發(fā)言道:“縱使沒有夢瑤小姐這一番話,這次貧道和掌門師兄破例來參加元老會議,亦要向各位提出一個問題:就是是否為了所謂“國派”的虛銜,我們便要盲目接受朱元璋的所有指令?”
這次輪到西寧三老不自在起來。因為朱元璋的所有指令,正是通過西寧派傳達往其他各派。
忘情師太低宣一聲佛號,通:“當日浪翻云質(zhì)問我們是否要和朱元璋坐看他們與域外奸徒相斗,貧尼亦想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場內(nèi)寂然無聲。
秦夢瑤輕描淡寫的一個提議和幾句話,便掀起了八派問的滔天巨浪,把長期以來壓下的矛盾和各種復雜問題,全翻到了表面來。
“菩提園”的寶渡禪師微笑道:“當然有人可以回答這問題,還可說得冠冕堂皇,但江湖自有公論。現(xiàn)在連我們自己亦私下要承認浪翻云乃中原最值得尊敬的人,若非有他頂著龐斑,憑這魔王的武功智能,天下早不知會亂成什么樣子了。”
向蒼松一陣長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才點頭道:“說得好!
說得好!老夫忽然感到輕松無比,就像放下了肩頭的千斤擔子。坦白說,當夢瑤小姐作出這建議時,老夫亦有點難以接受,現(xiàn)在卻想通了,只要我們有著同一理想和目標,聯(lián)盟名雖不在,實卻存焉。否則聯(lián)盟只大而無當,根本是沒有自主權(quán)的怪物。”
不老神仙臉色變得陰沉無比,冷然轉(zhuǎn)向西寧三老道:“不老想聽聽三位的意見?”他本很有把握和西寧派聯(lián)手,推翻任何要插手到怒蛟幫與魔師宮斗爭的建議。那知秦夢瑤的提議卻是要推倒聯(lián)盟的根本架構(gòu);更挑起了八派問的矛盾。使他頓時落在下風,一腔怨氣,不由出到?jīng)]有積極反對秦夢瑤的西寧三老身上。
莊節(jié)何等老謀深算,那還不知大勢已去,且在其一程度上,他也深信韓柏的話,知道他消息靈通,才智過人,更絕不會陷害自己。又由葉素冬處聽來朱元璋暗諭不要插手八派紛爭的指示,遂干咳一聲道:“向兄說得好,聯(lián)盟只不過是一個名稱,只要我們各派衷誠合作,沒了名稱,實質(zhì)上仍無分別,但行動卻靈活多了。”
這次連秦夢瑤亦感到詫異,想不到西寧派在這件似明顯違反了朱元璋意愿的事上,如此容易相與。
她要解散聯(lián)盟,實在是聽了單玉如的事后一個突然而來的決定,若任由聯(lián)盟存在,一旦單玉如得勢,由于有允的出頭坐陣,聯(lián)盟只會變成這妖婦的兇器和工具。因為朝中將領大部分出身于八派,八派的意向,亦成為了他們的最高指示。聯(lián)盟的瓦解,自然大幅削弱了單玉如的力量,所以田桐才反對得這么激烈。
莊節(jié)的立場清楚表達后,聯(lián)盟的解散,已到了不能挽回的局面。
不老神仙氣得臉色煞白,霍地起立,身旁的謝峰亦隨之站起來。
這與無想憎齊名的高手一揮佛塵,發(fā)出一下激響的破空聲,憤然離座,代表了聯(lián)盟的正式解體和結(jié)束。
一名禁衛(wèi)跟長白諸人擦身而過,直奔到葉素冬前,跪下道:“皇上宣禁衛(wèi)長立即進宮見駕。”
眾人都露出訝色,不明白朱元璋因何事如此緊張,竟要把正參與元老會議的葉素冬召去?
有三個人露出不同的神色。
一個自然是武當俗家高手田桐。
另兩個竟然是不老神仙和謝峰。當那禁衛(wèi)匆匆而去時,兩人交換了個眼色,竟似知道這禁衛(wèi)因何而來。
所有這些微妙的反應,無一可瞞過秦夢瑤通明的慧心。
韓柏離開皇宮,想起剛才朱元璋可怕的眼神和笑容,心中寒意愈盛。
藍玉、胡惟庸和有份參與他們謀反的手下固是死有馀辜,可是被誅連的親族根本連發(fā)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有很多還是老人、女人和小孩于,那自己不是連累了很多人嗎?”
想到這里,差點想痛哭一場,對政治斗爭生出極度的憎厭。
不過這亦是無可奈何的事,過錯并不出在自己身上,只是朱元璋的主意罷了!
懊惱間又想起了秀色和盈散花,心情更是郁結(jié)難解。
驀地有人在對街呼喚他的名字。
韓柏循聲望去,只見有一群尼姑,領頭的是曾有一面之緣的忘情師太,身旁還有那美得眩目的小尼云素和范良極的情人云清,云清還在向他招手。
換了平時,有機會接觸云素,縱只是眼看手勿動,他也會歡欣雀躍。可是此刻正擔心朱元璋的手段,又悲痛秀色的芳華早逝!
真是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痛哭一場。
但又不能不給云清面子,勉強收攝心神,走了過去,來到忘情師太身前,一揖到地,道:“韓柏拜見師太!”
忘情師太和云素等十多對眼睛全集中到他身上,貝他一本正經(jīng),表情肅穆,都大感奇怪。
忘情師太溫和地道:“韓施主有沒有空,貧尼想和你說幾句話。”
韓柏想起在這里見到忘情師太,八派的元老會議當然結(jié)束了,自己好應趕去與秦夢瑤三女會合,本要拒絕,但卻礙于云清情面,說不出口來。猶豫間,忘情師太已看穿他的心意,微笑道:“貧尼落腳的庵堂就在這里,不會阻韓施主太多時間。”
韓柏這才注意到刻下正站在一所尼庵的大門處,奇道:“師太你老人家不是住在西寧道場嗎?”
忘情師太淡淡道:“由這天開始不是了!”轉(zhuǎn)入庵堂里去。
韓柏迫在她背后,恰好夾在云清和云素的中間。
云素好奇并天真地用那對美麗的大眼睛偷偷打量著他。
云清則低聲問道:“小柏你是否有什么不妥?”
韓柏頹然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到了悔堂里,忘情師太背著佛座盤膝坐在地上,云清、云素這兩位種子高手則分坐在她左右,其馀弟子都退出堂外。
韓柏學她們般跌坐對面,嗅著爐鼎透來的清香氣味,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忘情師太溫和一笑道:“施主的道心種魔**非比尋常,那晚在我們這些老骨頭前,仍表現(xiàn)得不亢不卑,威風八面。”再愛憐地看了云素一眼,柔聲道:“云素已是我們出云庵近百年來成就最高的弟子,但仍仗施主手下留情,才沒有受傷。”
韓柏忍不住瞥了云素尼一眼,只見她瞪著那對清澈澄明的大眼睛,毫不畏懼地看著自己,忽然心中一陣慚愧,因為他靈銳的魔種,感應到她純凈晶瑩的佛心,沒有半絲塵俗之念,有的只是高尚的情操,想起自己對她的不軌之心,那能不羞愧。
若換了乎時,他怎會有這種明悟,只是剛受連番打擊,色心盡去,才察覺到對方的心境。
忘情師太對這一切洞察無遺,欣然道:“云清已把你們的事詳細告訴了我。唉!你們?yōu)榱颂煜碌母l沓錾胨溃覀儼伺蓞s只在坐享其成,貧尼想起便感到羞慚。”
韓柏一呆道:“我們!”忍不住望向云清,暗忖難道她連和范良極的關系都告訴了師傅?
云清俏險一紅,垂下頭去,顯是知道韓柏為何偷看她。她雖是帶發(fā)修行,終仍可算是半個修行的人,自然會因捺不住春情而不好意思。
忘情師太微微一笑道:“云清什么事都沒有瞞貧尼,門法規(guī)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古往今來,已不知多少人被規(guī)矩所害。何況范良極一片誠心,而云清亦經(jīng)過了一段長時問的內(nèi)心掙扎,才發(fā)覺自己不可以沒有對方,這種真摯的感情,最是難得,所以貧尼絕不會抱殘守缺,硬要拆散他們。”
韓柏聽到“掙扎”兩字,想起她和范良極初吻的情景,忍不住又看了云清一眼。
云清先是赧然,接著醒覺,狠狠瞪了他一眼。
忘情師太續(xù)道:“這次貧尼想與施主說話,就是想了解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盡點心力。”
韓柏對這值得尊敬的老師太更生好感,心頭親切溫暖,嘆了一口氣道:“要說都不知從何說起,韓柏只希望師太和……嘿:”忍不住又瞧了正瞪大妙目看著他的云素,才續(xù)道:“和小師傅們燼早離開京師這險惡之地,回到出云庵去,不要卷入這丑惡的政治漩渦。”
他確是有感而發(fā),尤其不希望這純?nèi)绨准垕扇峥蓯鄣脑扑啬幔怀髳旱亩窢幬廴玖怂齼裘赖撵`魂。
忘情師太三人都想不到韓柏有這種為人設想的胸懷,對他頓然改觀。
忘情師大正容迫:“聽施主這么說,定是遇上了非常棘手的事,忘情更不能獨善其身,施主放心說吧!貧尼早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浪,生死得失均不會擺在心頭。
韓柏肅然起敬,搔頭道:“小子無知,忘記了師太乃白道頂尖高手,不過現(xiàn)在的形勢可是有力無處使,連鬼王地想到要離開京師。”
忘情師徒三人一齊動容。
韓柏站了起來,道:“不若這樣吧!我先回道場去找夢瑤她們,然后才和你們一道去鬼王府去共商大計,好嗎?”
忘情師太這時亦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點頭道:“既是如此,貧尼便先遣門下弟子離京,有起什么事來,應變時方可以靈活一點。”
忘情師太這么明白事理,韓柏大喜而去,行前忍不住狠狠盯了云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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