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傻
回去的路上,容霜心中五味雜陳。
一方面是解決了光頭的麻煩,大大松了口氣。
可另一方面,被逼得痛哭流涕,最后靠著一點不光彩的手段才達成目標,實在讓她不爽到了極點。
“陸小川,你可千萬別落到我手里。”
容霜咬牙切齒地說道。
突然,她的眼前出現徐翠云心疼且憐惜的模樣。
一股暖意涌上心頭。
“白瞎了這么好的父母,他就是天生的壞,不是東西!”
——
陸家。
天氣悶熱,一家三口在院子里擺上了小飯桌。
陸安國打著蒲扇,絮絮叨叨個不停。
“我平時怎么教你的?”
“咱們醫者,要常懷慈悲之心,仁愛世人!”
“更何況是一個姑娘!”
陸小川呼嚕呼嚕扒著面條,放下筷子,含含糊糊地說:“爸,你就嫌我沒給你娶回個媳婦,對嗎?”
“對!”
徐翠云接過話:“兒子,你的傻病到底好了沒有?多漂亮的姑娘呀,我看著都心動了,你怎么那樣對人家?”
陸小川直點頭,“是是是,我的錯,行了吧?”
“還行了吧!”
徐翠云埋怨地用蒲扇戳了一下他的腦門。
篤篤篤。
“陸安國在家嗎?”
門外傳來一道蒼老洪亮的聲音。
“是老支書。”
陸小川一下子聽出來了。
他連忙放下碗筷去,跑去開門。
大門打開。
陸小川驚訝的發現,門外居然不止徐國強一個人。
還有個瘦弱的人影,似乎不知所措,半邊身子都躲在老支書的身后。
“小川啊,吃飯吶。”
徐國強打了聲招呼,一轉身讓開了身子:“丹丹,叫人啊,叫小川哥哥。”
“小,小川哥哥。”
徐丹丹磕磕巴巴地叫了一聲,腦袋深深地垂下,一副怕人的樣子。
“這,這不是……”
陸小川神情錯愕。
這不是以前和他齊名的傻丹嗎?
徐家村有兩個出了名的大傻子。
一個就是他陸小川,另一個就是村頭徐東來家里的傻姑娘。
聽說是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小學都沒上完,就被校長趕回家了。
雖然年齡上,徐丹丹才十七八歲。
但是在傻子界,人家實打實是他的前輩。
呸!
什么傻子,我現在可一點都不傻了。
一時間,雜七雜八的念頭在陸小川心頭浮現。
“老支書,你該不會是……”
他突然有了個很不好的預感。
“呦,老支書,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陸安國笑呵呵地走過來,“快進來坐,翠云,再去拿兩雙筷子。”
“丹丹,你也來了呀?”
他像哄孩子一樣,語氣和藹地打招呼。
徐丹丹這個孩子,陸安國相當熟悉。
她一開始腦子犯迷糊的時候,陸小川的爺爺還在。
當時老爺子絞盡了腦汁,也沒找到能令徐丹丹恢復的方法。
再后來,醫館傳到了陸安國的手上。
年輕人心氣足,想到父親過世之前,還在惦記著這回事,他又和徐丹丹的病較上勁了。
一晃十余年過去。
陸安國已經從中年開始步入老年,早就沒了當年的豪情壯志。
不過在心底,他始終覺得有點虧欠了這孩子。
“陸叔叔。”
徐丹丹從老支書身后站出來,咧開嘴傻呵呵地沖著他笑。
“乖孩子。”
陸安國是打心眼里喜歡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進來,我給你切西瓜吃。”
只有陸小川臉色不太好看。
他眼神幽怨地看向老支書。
我讓你給我找個干活幫忙的,你找個傻子過來,是嫌我太輕松了嗎?
徐國強視若無睹,跟著陸安國走進院子。
“二叔來啦。”
徐翠云熱情地打著招呼,她連忙拖出凳子。
“快來坐。吃了沒?一起坐下吃點唄。”
“吃過啦,我來找小川有點事。”
徐國強帶著徐丹丹坐下。
“找小川有事?”
徐翠云愣了下,擔憂地問:“不會是他闖什么禍了吧?”
“那倒沒有,小川這孩子懂事的很,不像村里那幫混小子。”
徐國強由衷地夸贊道。
“他可沒你說得那么好,我被這小子氣得呦~”
徐翠云大倒苦水。
她看到徐丹丹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但是腦袋一直望向屋里的方向,頓時心生疑惑。
“老支書,你到底有啥事啊?”
徐國強抬起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陸小川。
“小川,上次你不是說讓我幫你找個人摘樹莓嗎?”
“你看丹丹咋樣?”
陸小川一臉苦澀:“老支書,您也太……太能琢磨了。”
“不是我不給您面子,可……”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難聽,但是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這時候,陸安國端著果盤從屋里走出來。
“丹丹,來,吃西瓜。”
“好哦好哦,吃西瓜嘍。”
徐丹丹像是小孩一樣拍著手,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陸安國慈愛地看著她,選了一塊最大的遞給她。
徐丹丹迫不及待地接到手中,呼哧就是一大口,一邊吃一邊連連點頭。
“慢點吃,剛從冰箱里拿出來,涼的很。”
陸安國不禁心疼。
他知道徐丹丹家里的狀況很不好。
本來夫妻倆的身體狀況就不太好,兩人就這么一個閨女,還是個傻子。
一家三口的日子可想而知。
“老支書,我剛才聽您說什么來著?”
陸安國好奇地問道。
徐國強慢悠悠地說:“前陣子小川不是說讓我找個人給他摘樹莓嘛,小川給發工資。”
“我思來想去,恰好徐東來也找到我門上。”
“他們的情況你也知道,夫妻倆都是病秧子。”
“如今年紀不大,還能照顧著丹丹。可等他們老了呢?”
“唉……我這心里也不是滋味。”
“都是一村一姓的,總不能讓丹丹以后沒人管吧?”
“好賴她手腳好使,只要耐心點,勤快支使著她點,丹丹也能干活。”
陸安國連連點頭:“我看行!”
“爸,您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陸小川接過話頭。
容霜那件事,父母誤會了,擅作主張也就罷了。
可找了傻丹來幫忙干活,他實在接受不了。
陸小川還想著以后樹莓生意做大后,成立專門的農村合作社呢。
難道要叫‘二傻覆盆子種植合作社’?
他也丟不起那個人呀!
“小川,這件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陸安國面色嚴肅:“別的不說,丹丹小時候老追在你屁股后面,管你叫小川哥哥。就沖這聲哥,你也不能不管她!”
“小川哥哥。”
徐丹丹仿佛被勾起了當年的回憶,抬起頭熟練地叫了一聲。
剎那間,陸小川的思緒回到了從前。
一個流著長鼻涕,衣服臟兮兮的小女孩追在后頭,不停喊著‘小川哥哥,你等等我’。
可陸小川一來貪玩,二來嫌徐丹丹傻里傻氣的,不喜歡和她玩。
他在前邊和小伙伴瘋跑,徐丹丹追也追不上,一路摔了好幾個跟頭,最后哭著跑回家。
“行。”
一股愧疚涌上心頭,陸小川點頭答應下來。
“這才對嘛。”
陸安國哈哈大笑,“丹丹,以后你跟小川哥哥天天在一起玩好不好呀?”
“嗯。”
徐丹丹用力地點點頭,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陸小川無奈地嘆了口氣。
二傻就二傻吧。
徐家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
統共就出了兩個傻子,這也算某種緣分不是?
大不了就當花錢養著她唄。
陸小川如今對身外之物看得已經不是那么重了,養她一個小姑娘應該也花不了多少錢。
“丹丹,我明天帶你上山摘樹莓好不好?”
“好~”
徐丹丹托著音調,把兩只小手舉得高高的。
對著燈光,陸小川才發現她長得一點都不丑。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臉型是很標準的瓜子臉。
睫毛又長又彎,撲閃撲閃的像兩把小刷子。
尤其是她的笑容,是那樣的單純,一絲雜質也無,單純得讓人心疼。
陸小川腦海中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爺爺治不好,父親也治不好。
我能不能治好她的病呢?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不可抑制地滋長起來。
說不定真的可以!
陸小川提了口氣,腦海中的陸氏秘傳不斷翻頁。
“小川,你想什么呢?”
陸安國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沒什么。”
陸小川被打斷了思路,決定找機會先檢查一下徐丹丹的狀況,然后再確定診治方案。
“行,那咱們就說定了。”
徐國強達到了目的,站起來說:“小川,明天幾點上山?等會兒送丹丹回去的時候,我跟東來兩口子說一聲。”
“四……七點半吧,八點也行。”
陸小川話到嘴邊,把時間大幅延后了幾個小時。
他根本沒指望徐丹丹幫多少忙。
小丫頭年紀太小,還是讓她多睡會兒覺吧。
徐國強若有所思,“行,我知道了。”
“丹丹,咱們走。”
他招呼著戀戀不舍的徐丹丹,告辭離開。
夜深。
陸小川瞪大眼睛躺在床上。
無數的知識,有如待發掘的寶庫,靜悄悄地躺在他的腦海中。
我就不信這個邪!
非得把徐家村最后一個傻子消滅了不可!
——
江陵市,城郊明月湖別墅。
富麗堂皇的臥室中,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靜靜望著窗外的夜景。
“小陳,明天早上你讓司機備車。”
“六點鐘叫我起來,我要去一趟鄉下。”
年約四旬的保姆恭敬地低頭回應:“是,老太太。”
她站在原地等待片刻,見沒有新的指示,準備退下。
“小陳,你說那個小神醫,能治好我那可憐的孫女嗎?”
老太太的語氣聽起來希冀中又帶著畏怯,不自覺地微微發顫。
保姆猶豫了下,用肯定地語氣說:“老太太,裘先生的女兒都說了,姓陸的神醫有起死回生之能,連裘先生都贊不絕口。我覺得起碼有六成的把握。”
“不用六成,哪怕三成,甚至一成的把握我也要試一試!”
“我家怡靜絕不該如此,她不該一輩子躺在床上!”
老太太斬釘截鐵,語氣中透出莫大的怨念。
“行了,你退下吧。”
“是,老太太。”
保姆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
“小神醫,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呀。”
輕聲的話語,在房門關閉那一刻,消失在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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