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痛?
原來并不太遠。//Www。QΒ5。c0m//
張潔順著青衣告訴的路急急的走著,穿過一座小橋,轉過一道山坳,不多時便見到座小閣樓,上面龍飛鳳舞三個大字:
不養閣。
只怕有人要懷疑,她為何能暢行無阻來到此處?卻是因為黑風從不允許別人擅自接近這一帶,是以無任何護衛。
他素來以行事難以捉摸,教中誰敢不聽號令;何況以他的武功身份,又有誰敢來行刺.
天色已近黃昏,小樓在一片樹影之中更顯陰森。
門虛掩著,似乎主人是個很隨意的人,然而一走近此地,竟讓人遍體生寒。
不養閣?好奇怪的名字,什么意思?
張潔緊了緊衣衫,不及細想便推門走了進去.
黑松林,亭子,琴,黑色披風。
干凈修長的手指,繞過一條白色卻帶有淡淡紅色痕跡的絲巾。
這條絲巾她忘了。
黑風摘下面具,赫然一雙修長冷竣的眼睛,迸發出冬夜寒星般的光芒。
深邃的五官,使輪廓分明的臉更顯英俊,卻也更顯冷酷。
絲巾落在琴旁。
琴聲彌漫開來.
怎的沒人?
“黑風哥哥——”張潔疑惑地叫了一聲。
她正要順著樓梯往上走,卻依稀聽到有斷斷續續的琴聲,仿佛是從樓后面傳來。
她愣了愣,往后面走去。
小樓后面竟是一片黑松林。
所謂八月風高,一陣山風呼呼刮過,黑松林張著陰森的大口,發出陣陣吼聲,與斷續的琴聲交織在一起。
張潔深吸一口氣,努力驅除心底那分膽怯,走了進去.
越往深處,光線越來越暗,松濤聲越來越大,琴聲卻依然縹緲遙遠。
張潔著急地在一棵棵樹干間穿梭。
這是什么?
赫然一條黑色白斑的蛇!
“啊——黑風哥哥——”一聲驚叫。
是她的聲音!
黑色披風一抖,琴聲嘎然而止。
“啊——”她直往后退。
那蛇卻似是受了驚,抬頭直立起來。
她臉色慘白,驚慌地望著四周:“黑風哥哥——”
腳下被什么絆住,她往后一倒,已然落入一個寬闊的懷里.
她緊緊抓住他,抬起頭——
他是誰?!
劍眉微蹙,修長的眼睛,兩道似曾相識的寒星般的目光。
滿臉的驚慌立刻轉為疑惑。
黑風全然沒意識到:“沒事了。”
張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歪著頭疑惑道:“你,你是黑風哥哥?”
黑風一愣,突然沉下臉撒手放開,厲聲喝道:“誰讓你來的?”
張潔嚇了一跳。
初見時那種攝人的寒氣又散發開來,全身正慢慢變冷,她不解他的態度為什么突然轉變。
“我……聽說你一個人在這里,想看看你怎么了。”
“你還真費心!”
“……我擔心你有事。”她看著他有些委屈,喃喃道。
頭上一陣松風過去,急促的呼吸聲更清晰起來。
黑風雙拳漸漸握起,寒星般的雙目竟隱隱泛起紅絲,帶著妖異之色,直如狼的牙齒一般,似欲將她扯成碎片。
俊美無比的臉緩緩放大,嘴角掛起冷笑。
“是嗎?”似從牙縫里發出的聲音,低沉陰狠。
張潔嚇得后退了幾步,驚恐地望著他。
時間仿佛將永恒靜止在這一刻。
終于,他冷冷地吐出一口氣,猛的轉過身,大步走了。
張潔呆在那里,光潔的額頭淌下冷汗,望著那飛揚的黑色披風漸漸隱沒在樹干間,她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深處,琴聲再次飄來。
初聽來略顯沉重,似有無窮悲哀。
漸漸,那琴聲竟越來越急越來越高,可裂金石,似彈琴之人激動無比,滿懷悲憤。
夾著陣陣松嘯,黑松林頓時充滿一種肅殺之氣。
張潔聽過不少古琴曲,也聽過鄭少凡和關盼兒彈琴,她素知古琴講究中庸平和之美,驟然聽到這般琴聲倒嚇了一跳。縱是她天性開朗,卻也不由想起無數往事,生出凄涼之意。
他可有許多恨事?
不知走了多久,松林最陰暗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座木亭。
琴旁,一個清冷的黑影,劍眉微蹙,幾縷長發垂于臂上。
張潔一愣,聽到琴聲以為他很激動,誰知他面上卻冷淡無一絲表情。
在這里撫琴?
她的印象里,彈琴煮茶是很風雅的事,應該在很雅的地方,像上次關盼兒的聞琴軒那樣,花香鳥語,楊柳微風。
可他竟在這里,用平靜的神情奏出這肅殺之音。
望望四周,只有陰森森的樹干,頭上又一陣翻滾咆哮。
張潔又覺得有些冷了。
琴聲在激動處,突然中斷!
空氣又凝重起來。
“黑風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喚道。
“我不喜歡有人擅自來這里,”他冷然截口道,“誰讓你來的?”
張潔嚇得一抖,怯怯道:“我怕你……”
冷淡的聲音打斷她的話,一字字道:“你如何來的。”
“我……我自己來的。”她當然不會供出青衣。
“膽子不小,”他邪邪一掠嘴角,目中陰狠之色再度現出,“青衣的膽子也未必夠大。”
張潔心里“咯噔”一下,忙開口分辨:“是我逼著青衣姐姐說的,不關……”
“你不必護著她,”他并不看她,嗤道,“她卻已將你賣了。”
“可她是關心你啊,你別去怪她了。”
“不用我去,她自會來認罪”。淡淡的聲音。
張潔一聽,瞪大眼睛氣憤道:“認罪?妹妹關心哥哥有什么罪?”
“我不用。”
“你,你怎么能這樣,”她一時不知怎樣措辭,“親人朋友互相關心,人之常情——你不知道這么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嗎!”
“親人?朋友?”他緩緩念了遍,竟嗤笑起來。
張潔呆呆的看著他。
笑聲驟然停住,他冷冷的、一字字道:“你聽清楚了,這世上,我根本不需要親人,也根本沒有值得我關心的親人。”
張潔怔住,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沉默。
“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強忍住眼淚,霧蒙蒙的眼睛看著他,低聲道,“我走就是。”
一低頭,終于,兩滴眼淚落到地上。
她竟真的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
黑風愣住,俊美的臉上漸漸露出迷惘之色.
“你不知道這么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嗎?”
隨著那纖細的身影在樹干后隱沒,他心中竟莫名一痛。
再看她方才所站之處,兩點水漬在灰白的石板上沁開。
漸漸,寒星般的眼光緩緩化作兩潭深水。他從袖中抽出那條白色絲巾,微微一嗤。
“我還會心痛么?”.
夜色降臨,四周一片漆黑,她無力的靠在樹干上。
轉了這么久竟找不到路出去。這片黑松林實在太大了。她沒有發現,自己離來處越來越遠。
松風陣陣,巨大的黑暗如同猛獸的大口,正發出饑腸轆轆的聲音。
八月的天已漸涼,夜里更冷。
她倚著樹干坐下來,心里一酸——他的話實在太令她傷心了,委屈的眼淚又開始掉下來。
想他正生氣,哪里還會管她到哪里去了。現在一個人在這恐怖的松林該怎么辦?
她無助的閉上眼睛,想起了表哥,想起了鄭少凡——他,恐怕已經忘了自己吧?
連他也忘了。張潔苦笑。
人在害怕無助的時候總是會出現悲觀的情緒。聽著頭頂的咆哮,她心里生起從未有過的絕望。
四周沙沙的聲音讓她全身一緊,是蟲是蛇?
想想一夜都要呆在這里,張潔又累又怕,加上本來就委屈,她終于忍不住抱著膝低聲抽泣起來。
森森的松風夾雜著微弱的哭泣聲,黑松林更顯詭異.
抽泣聲越來越大。
忽然,她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人。
雖然看不見,直覺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確實有個人站在面前。
她更害怕,嚇得驚叫著站起來扶住樹干,用顫抖的聲音問:“你,你是人?”
沒有回答。
她更害怕:“你是誰?你別過來……”
話未說完,人已被一只手輕輕抱住。
“啊——你放手,救命啊——”她嚇得幾乎喪失了神智,只用盡全力掙扎起來,拼命想掙脫,“黑風哥哥——”
那人一愣,反而摟得更緊。
手臂很有力,她掙扎半日卻依然徒勞。漸漸的,她反而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氣息。
“你……是誰?”慢慢停止掙扎,聲音微抖。
“是我不對,”低沉略帶遲疑的聲音,“你……別哭了。”
陣陣熱氣在額上。
張潔全身一軟。
松林漆黑,山風寒冷徹骨。
然而,這個曾經冰冷的懷抱此刻竟是無比的溫暖。
她緊緊靠著他,倚在他懷里哭起來。
“黑風哥哥……不要不管我,我怕……”
挺拔的身影一顫,略顯遲疑。
終于,他緩緩伸出另一只手將她圈住.
跳躍的燭光下,猙獰的面具閃閃發光。
猙獰的面具上,居然透出兩道柔和溫暖如燭光般的目光。
這是間干凈整齊的房間,樸素,清冷。
案上,筆峰林立;壁間,寶劍高懸;一幾一凳皆很考究,并無一件多余無用的擺設;墻邊,一張寬大無比的床鋪著上好的竹簟,青色的被衾看來很樸素。
寬大的床上躺著一個小小的身軀.
他從黑松林出來,終是忍不住想暗中去看看她,然而,見到青衣他才發現她并沒有回去。
這才想起她并不知道路。
也是,從未有人擅自進來,他根本沒想過有人會迷路。
見她不在,他竟有些焦急:天色已黑,她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當他發現她時,她正在哭泣。
習慣黑暗的雙眸一下就被她哭泣的樣子鎖住,他的心竟隱隱作痛,幾不能呼吸。
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心痛感覺,原來,只是未遇上那讓他心痛的人。
而她口里叫著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想到這里,他心中涌起熱浪,轉過頭看看身邊床上的人兒.
不久前她還在自己懷里哭,居然一會兒就睡著了。
明亮的燭光映著她精致美麗略帶蒼白的小臉,臉上睫毛上猶有淚痕。
柔細的青絲散落在枕畔。
忽然,她低低抽泣起來。
“……我怕……怕……別走……”
做噩夢了?
他一愣,伸出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拉過薄被替她蓋上。
“不怕,我不走。”雖然仍嫌太硬,卻是他迄今說的最溫柔的一句了。
漸漸,她安靜下來,卻露出一臉甜甜的笑。
“你不知道這么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嗎?”
他又想起了她說的話,嘴角勾起。
手指輕輕從那美麗的臉上撫過,他發現自己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立刻縮回手不再看她,閉目打坐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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