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露一餡兒
正緊張不已,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再一次痛叫出聲。Www.qВ⑤、COm//那人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不由分說拉著我就跑。
因為我腿上有傷,跑得一拐一拐的,他嫌我跑得慢,竟然把我一把抱了起來。腳下的動作卻并沒有絲毫減慢,就這樣一直跑到水塘邊,才把我放了下來。
我都上氣不接下氣的,他居然還氣不促聲不喘。
我好奇地問:“你不累嗎?”我就算不重,八、九十斤總有吧。
他不在意地一笑:“累什么?就你那三兩重,還累得倒我?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吃飯啊,怎么那么輕飄飄的。”
據(jù)說他從小練字,臂力驚人。小時候他父親最愛跟他玩的把戲是:悄悄站在他背后,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猛抽他的筆管,但從沒抽走過。他父親也因此在七個兒子中最器重他,一心要把他培養(yǎng)成繼承書法世家衣缽的人。
我忍不住問他:“小時候你父親候抽你的筆管,真的從沒抽走過嗎?”民間可都是這樣傳說的。也有數(shù)不清的仿效者。我雖然是女孩,也被父親依樣畫葫蘆地抽過筆管,但除了弄得滿手墨汁外,沒覺得有別的好處。
他搖頭說:“那怎么可能呢?我差不多從會走路就開始練字,父親也差不多從那時候就開始訓(xùn)練我的臂力。小時候握筆不得要領(lǐng),常被他弄得一手墨。后來就每天打沙包,在手臂上吊石塊,同時也慢慢摸索握筆的方法,這才握牢了的。大概從我十歲起,他就再也抽不走的我的筆了。”
看來傳說都是不可盡信的,容易把人神化。他父親是早就被神化了,他還在被神化的過程中。
我索性打破沙鍋問到底:“聽說你父親有個洗墨池。原本是清水塘的,后來被你父親洗成了黑水塘,是不是真的呀?”
這次他點頭道:“是真的。凡第一次去我家的客人必參觀的兩個地方,一個是蘭亭,一個就是那個洗墨池了。那洗墨池原本也跟這個水塘一樣,是個鵝池,里面養(yǎng)了很多鵝的。后來因為那兒離父親的書房近,就改成了洗墨池,把鵝遷到別的地方去了。”
跟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順手洗著已經(jīng)用皂角浸泡過的窗簾,他也在很自然地蹲一邊幫我。看著他笨拙的洗衣動作,我感動地想:真難得,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現(xiàn)在幫我做起雜工來了。
其實,除了脾氣臭點,他對我真的還挺好的。今天要不是他及時出現(xiàn),我還不知道要傻站在那兒多久。萬一被衛(wèi)夫人發(fā)現(xiàn)了,那我的打工生涯也就到頭了。衛(wèi)夫人是決不會留一個撞破了她奸情的人在她家里打工的,那以后見面的時候多尷尬啊。
我突然想到還沒有向他道謝,忙說:“剛剛多虧了你,要是讓衛(wèi)夫人發(fā)現(xiàn)是我就慘了。都怪我,好死不死,偏偏這個時候跑去找衛(wèi)夫人,誰知道她會跟貓先生……”。說到這里我猛地低下頭,臉也紅透了。
其實這件事被我們看到了倒也沒什么,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相信他也不會。可笑的是,衛(wèi)夫人一輩子窺探別人的**,現(xiàn)在卻被別人窺探到了最大的**。
這里還有一個問題:我是為窗簾的事去找衛(wèi)夫人的,他又是為什么呢?我問他,他不好意思地說:“我跟著你去的.”
“哦”,我趁機取笑他:“你跟蹤我!”
他臉紅紅地爭辯道:“才不是!我是來上學(xué)的時候,正好看到你抱著那么多窗簾往水塘邊走,就跟過來想幫幫你。結(jié)果看到你丟下窗簾就往那邊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我一時好奇就跟過去了,結(jié)果卻遇到了那樣勁爆的事。”
說到這里,我們倆都低下頭去。但也只沉默了一會兒,我就猛然醒悟過來說:“糟了,我們都出來這半天了,要是貓先生到了我們還沒到,惹得他懷疑就不好了。我們快回去吧.待會要是有人問起我們干什么去了,我們就說去洗窗簾去了。”
“嗯。”他點頭。
走到放洗墨缸的地方時,他突然指著缸對我說:“那缸,我曾用繩子綁著一只手提起來過。”
我發(fā)出了一聲驚呼:“不會吧,缸再加上水,少說也有兩百多斤,你一只手提起來的?”
“是啊。我剛剛告訴你了,小時候練臂力,是在手臂上吊石塊,從幾斤吊到了兩百多斤。”說起這些過往的經(jīng)歷時,他顯然很得意。
且慢,似乎有什么不好的猜想呼之欲出了。
我還是不動聲色地問:“你是說,你能一只手就提起裝滿水的大缸是吧?”
他不滿地嚷著:“難道我還會騙你嗎?不信我等會就可以提給你看。所以,抱著你我怎么會累呢?你才那么點重,一直把你抱到長江邊我都不會累的。”
我笑瞇瞇地問:“既然如此,那我第一天來的時候,你怎么還讓你的仆人兩個人哼哧哼哧地抬著一口缸呢?而且正好是我要進門的時候,他們也要進門;正好我進門的時候,那狗就沒栓好;正好是我被狗嚇得后退的時候,那缸就不偏不倚地杵在我后面,等著被我撞破?”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抹驚慌之色,但立刻就強作鎮(zhèn)定地辯解道:“我一個堂堂的大少爺,難道自己提口大缸進門?當(dāng)然是讓仆人抬了。”
我盯住他的眼睛說:“這話也有道理,但你為什么變了臉色,為什么眼神慌亂?”
他急了:“我哪有?我是因為你突然這樣問我,又盯著我看,我才不好意思的嘛,我……”
“少來!”我打斷他的話:“你故意的對不對?那也是你們早就設(shè)計好了的歡迎儀式,就跟你們堆著一個月的垃圾等我一樣,只是一個惡作劇?那缸也根本不是什么靈璧山潭底的千年寒玉,而只是一個不值錢的仿制品,對不對?”
他語塞了。他本就不是個善言辭的人,所以才會多次在不知不覺中傷了我,而他自己還根本就意識不到。
我恨恨地說:“讓一個窮困潦倒的女孩突然背負一筆巨額債務(wù),讓她像被泰山壓頂一樣連氣喘不過來,這樣很好玩是嗎?然后再迫使她出賣自己給你做妾,這樣很過癮是嗎?”
想到當(dāng)時看到滿地碎片,以為自己打破了一件稀世珍寶時的那種驚惶;想到后來好多次午夜夢回時,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愧疚,總想著這輩子一定要還請這筆債務(wù),讓自己可以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地做人。卻不料,總是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頭,成為我一塊心病的大事,只不過是大少爺?shù)囊粋小小惡作劇而已。
最讓人氣恨的還是,后來我們關(guān)系都那么好了,他也一再明白地向我表示好感了,這么重大的事,居然還讓我蒙在鼓里,讓我以為自己還欠著一筆要用一輩子去償還的巨債。
這就是闊少和貧家女兒的區(qū)別吧,我們的苦,他們根本體會不到。
想到這里我的心冷了,一言不發(fā)地走回了書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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