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上門客王家的應對
冬夜下水, 非同小可。
程丹若回到晏家,急忙泡澡洗頭發。洪夫人命人送來炭盆和姜茶,饒如此, 烘頭發時還了兩個噴嚏。
她倒不急, 冒雖逃不掉,可她帶了不少代『藥』物, 就算倒霉發燒, 也有退燒『藥』可用。
丫鬟們卻忙得團團轉,一會兒燒炕,一會兒捧茶,還問要不要請大夫。
程丹若:“我己就大夫。”
“那姑娘快開個方子。”紫蘇道, “奴婢馬上去煎『藥』。”
她無奈,只好報出一個治風寒冒的參蘇飲,由紫蘇煎了『藥』, 硬著頭皮喝下。
烘干頭發, 她早早睡下,半夜卻覺到一陣強烈的腹痛。
要糟!
大姨媽來了。
程丹若暗叫麻煩,只能叫醒守夜的丫鬟,拿來月事帶系好, 又喝了熱茶,躺回被窩休息。
后接連三天,都在床上度過。
痛不欲生。
她的月事一向艱難, 當年和陳老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此后就沒有準過。有心調,用『藥』卻要經過黃夫人的,只能算了,來時針灸幾次, 也能對付。
好在例假不準,兩三個月才來一次。
沒想到這次下水一趟,惹出舊病,吃止痛『藥』都止不住,差點摳斷指甲。
洪夫人對她不差,專程請了大夫來,道寒濕凝滯,“寒濕客于沖任、胞宮,與經血相搏結,使經血運行不暢”。
也開了『藥』。
程丹若不得不每天喝苦『藥』汁子。
好不容易挨過月經期,免疫力有所回升,代的身體呈出強悍的一面,很快解決掉冒。
但古人對待生病十分慎重,晏鴻停了她的課,要她痊愈才能出門。
無奈下,程丹若只好派喜鵲去前頭,問他借書。
“老爺,三姑娘說,想借王尚書和許尚書的文集看看。”
晏鴻眉頭高高挑,好半天,又笑又嘆:“好,給她!”命人包了好幾本文集送去。
白里,程丹若就窩在炕上,借著外頭的光線看書。
她對王尚書比較興趣,先看他的。這一看,果然瞧出許多有趣的事。
王尚書,嶺南人,名辭,號厚文,人稱厚文先生。他也確實能,出版了詩集、雜文和經義批注。
目前,經義批注賣得最好,因為這算他的科考心得,屬于考試輔導書,假如當年的科舉由他主持,這本能賣斷貨。
程丹若沒看他這本,首先看他的雜文集。
雜文么,什么題材都有,其中就有對于“天”的論述。具體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按照他對于“”的看法,“隨處體認天”,他也心學的。
回頭問了晏鴻,果真如此。
心學其實不止一家,陽明心學外,還有白沙學派。王尚書嶺南人,學的若水派的論,和承李悟的晏鴻不一家,卻殊途同歸。
且這兩個人,曾同年。
二人同一年中的進士,晏鴻為二甲傳臚,入翰林,王尚書二甲三十一,-點還不如他。
但晏鴻因為李悟的死,憤辭官,從此沒有涉足官場,王尚書卻心在稷,決意留下,繼續奮斗,經過數十年的宦海沉浮,終于為六部尚書一。
另外,同年的探花蘇子思。
他和晏鴻的友誼就在翰林院結下的,只不過后來也辭官歸鄉,甚至出家,一心思考哲學去了。
看完雜文集,程丹若就解為什么王尚書的詩那么豪放,直接“恨謝郎”。因為他看到了謝玄英的美,承認他的美,所以宣揚他的美。
這就“隨處體認天”。
至于許尚書,沒錯,他八面玲瓏,維持朝廷平衡,正證明了他的政治主張:□□!
心學提倡的個『性』解放,完全與此背道馳。許尚書學派的,并且認為應該抑制心學,重新穩固學的正統地位,達到君臣和諧治世的美好世界。
病愈后,照例的讀書,程丹若聽晏鴻講完課,問了他一個問題。
“許、王爭,和兩派的念分歧有關嗎?”
晏鴻問:“為什么會這么想?”
“覺。”程丹若說不出所以然,只有一種模糊的預,這種直覺來源于歷史的大局觀,也源她身處其中受到的波瀾。
“身在內宅,對朝廷一無所知,未免空『穴』來風啊。”晏鴻不曾作答,反拋出疑問,“況且,真假,與有何干系?”
程丹若說:“只有些擔憂罷了。”
晏鴻:“噢?”
“很多事都在變,變得快了。”她閉上眼,膚表有細微的針刺,令她不安。
公元16世紀,哥白尼提出心說,麥哲倫環球旅行。西方正在迎來變化,東方卻陷入北虜南倭的危機。
還有,小冰河時期,難以避免的天災,殖民擴張的開啟……歷史正在一個關鍵的分叉點。
程丹若說:“我覺得很害怕。”
晏鴻喝茶的動作頓住,訝異地看著她:“為父雖非顯貴,護住卻不問題,怕什么?孤老家中?”
程丹若搖搖頭,無法告訴他,己究竟在害怕什么,畏懼什么,彷徨什么。
“沒什么。”她深吸口氣,若無其事道,“病中空閑,胡思『亂』想罷了。”
晏鴻道:“這不在需要『操』心的事。”他拿過書案上的一張拜帖,“這王家的帖子,定了兩后來拜訪。”
程丹若不由嘆氣。
他饒有興趣:“送禮上門還不高興?”
“我救王娘子,就只為了救人,一旦謝來謝去,就不再那么回事了。”程丹若回答,“王家想必也十分為難吧。”
同的救人,上位者救下位者,恩重如山,下位者必須激涕零,肝腦涂地;拯救者和被救者地位相當,便見義勇為,值得結交;下位者救上位者,就忠心可嘉,賞識恩賜。
“我倒希望簡單一點。”她嘆。
晏鴻問:“想做個大夫?”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老話說,大恩如仇,恩義難償還的人情債。她希望己救人純粹救人,給些診金便了結醫患關系。
但在古代,大夫的地位低了。教他父親的李御醫,曾提過在醫院供職的情形,給大臣治病就罷了,最怕給皇帝看診。
跪診小事,就怕出點差池,全家『性』命不保。
她可以治病救人,但不能做純粹的女醫。
晏鴻笑不語。
兩后,王家上門拜訪。
護送的王五郎,主力王家四,跟一個王三娘。
大『奶』『奶』已經同程丹若提過王家:王尚書有四個兒子,大房到四房,總共生了七個兒子,六個女兒,可謂人丁興旺。
其中,王三娘和王五郎均四房所出,四的親生兒女。
這陣容倒應有義。
王四進門,先笑著與迎客的大『奶』『奶』寒暄,進正堂后,再向洪夫人請安。
“原早就想來的,偏生這幾落雪,實在冷得緊,這才拖了兩天,還望您不要介懷。”四誠懇地道歉。
洪夫人笑道:“這么冷的天,凍壞孩子可不美,我都一的心思,談何怪罪呢。”
四笑盈盈地福身:“多謝您體諒。”又看向程丹若,連連夸贊,“不我奉承您,還您和子真先生有福氣,這么好的女兒,合該落在們家,換做我,著燈籠都找不見。”
程丹若側過臉,心想,這還不叫奉承?
“家三娘也不差,我怪愛的。”洪夫人禮尚往來,催促丫頭給王三娘上茶上點心。
王三娘面『色』略有蒼白,笑著道了謝,慢慢吃糕點。
大家客客氣氣地互相吹捧一會兒,進入正題。
四道:“今我來,不為別的,得叫我家三娘好好謝謝救命恩人,若不丹娘及時下水,我這孩子可就險了。”
話音才落,王三娘立即身,端端正正地朝程丹若福下,肅然道:“多謝姐姐救命恩,絮娘沒齒難忘。”
程丹若早已避開她的禮:“王姑娘客氣了。有福人,縱然沒有我,也不會有事的。”
“頭一個下去的,光這事,我便要謝。”四握住程丹若的,脫下腕上沉甸甸的鐲子,“今后,就同我親生女兒一。”
程丹若收回,誰想四攥得緊,又不好用力掙脫,無奈地看向洪夫人。
洪夫人笑道:“我們老爺同大宗伯也舊相識,這見面禮,我們收下,可張張嘴就騙走我們家孩子,可不能的。”
她拔下發髻上的簪子,『插』到王三娘頭上:“絮娘,我們丹娘才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們姊妹既然有緣,今后就當姐妹來往。”
王三娘大大方方道:“倘若姐姐不嫌棄,我然愿意。”
若再推拒,反倒墜了晏鴻的臉面,程丹若便道:“或許我妹妹呢。”
王三娘說:“我泰平四年的春天生的。”
“那我可只能厚顏當姐姐了。”程丹若道,“我泰平三年生的。”
王三娘笑道:“姐姐秋天的生吧?”
“,母親生我那天,舅家送來一筐石榴,故以此為名。”
“這可巧了,我生的那天,好大的柳絮,祖父才為我取名詠絮。”王詠絮道。
程丹若不禁說:“人如其名。”
洪夫人見她二人果真投緣,笑說:“們陪我們說話也無趣,丹娘,帶三娘去屋里坐坐。”
程丹若應下。兩個女孩規矩地告退。
離開正屋,王詠絮就活潑多了:“早就想來謝謝,娘非要我在家悶半個月。呢,為了救我下水,有沒有生病?”
“趕上月事,歇了幾,其他倒不要緊。”程丹若帶她走進己的隔院,“地方小了點,不要介意。”
王詠絮說:“我們家人多,我也與姐妹們用一個院子,這兒還清凈呢。”
兩人在窗邊的炕上坐下,喜鵲端來熱茶與點心。
王詠絮喝口茶,重重嘆了口氣。
程丹若征詢地看過去。
王詠絮組織語言:“我五哥讓我同道‘對不住’,不知子真先生家的,前多有冒犯,請姐姐原諒則個。我替五哥向姐姐賠禮了。”
說著,站來向她深深一揖。
“沒什么。”程丹若不得不再次身避開,“我并不在意。”
王郎能毫不猶豫下水救妹妹,可見人品不壞。所以,他不不懂得尊重人,只他的尊重只給與己平等的人。
她真的不生氣,只覺荒唐。
王詠絮抿住唇角:“這般大方,我卻不知如何好了。明明那才認得,大冷的天,卻愿意下去救我,反倒其他人……”
“她們不懂水『性』,想救也無能為力。且,溺水人不伸就能救,不知道的人下去,容易弄巧拙。”程丹若寬慰。
王詠絮說:“那也要謝。”
“已經謝過了。”他們越激,程丹若越無奈,“換做別人我也會救,請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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