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藥』有自己的『藥』庫,  簽字就能領(lǐng)普通的『藥』材，比如內(nèi)安樂堂，其實作為宮內(nèi)的德政,  皇帝的內(nèi)庫是撥錢的,  至額度，那肯是不足的。

        當(dāng)然,  錢到?jīng)]到手,  未，就算到了尚食局，落到安樂堂的份額也不。

        掌管『藥』庫的掌『藥』和她說：“尋常『藥』材，拿也就拿了,  若是珍貴的，得寫條去御『藥』房拿。”又密語，“每月你能從這兒拿二兩銀的『藥』材。”

        程丹若：“何用？”

        “『藥』材總有損耗。”掌『藥』微笑,  “失了『藥』『性』的,  拿來練手豈不便宜？”

        她恍然，又問：“是人人都有的吧？”

        掌『藥』：“這是規(guī)矩。”

        程丹若明白了。這二兩銀的『藥』材，應(yīng)該算是外快，損耗的名報上去,  私底下拿來做什么都行，賣給其他宮婢就是收益。

        這是規(guī)矩——掌『藥』是要她安心，也是要她閉嘴。

        收不收呢？

        收下,  好像有點貪墨的感覺，不收……更不行。掌『藥』今天說這話，就是在試探她，如果拒絕，一會被排除在集體之外,  得罪利益鏈上的人。

        現(xiàn)代的工作單位，得罪就得罪了，古代還是要慎重。

        沒有后臺的硬骨頭，會死的。

        她忖度，左右安樂堂什么都沒有，『藥』材到手反而能補(bǔ)貼沒錢的病人，遂道：“謝。”

        掌『藥』『露』滿意的笑容，爽快地取來『藥』材給她，還道：“萬事頭難，你懂醫(yī)理，又識文斷字，必有程。”

        “借您吉言。”

        這一刻，程丹若師自通了古代當(dāng)官的精髓：想做事，就得守規(guī)矩，如果不守規(guī)矩，什么事都做不成。

        此后，生活始固的兩點一線。

        床洗漱，去安樂堂上班，早上巡診一次，記錄病案，午回去吃飯，下午帶上書，繼續(xù)回去坐班，下午巡診一次，觀察病人的情況。

        同時，給手下的人制作了排班表。

        四個宮婢每人負(fù)責(zé)兩個病人，比如熬『藥』倒馬桶，方便她們收取好處，畢竟病人事情，不給錢難免疏漏。

        宦官負(fù)責(zé)灑掃跑腿，病人要他們幫忙遞信，要點吃食，單獨付給他們小費，程丹若不管。

        樂嬤嬤啥活也不用干，隱藏條件就是不準(zhǔn)找事。

        因為程丹若一個白天都在，每天看兩回病人，宮婢宦官都不敢太偷『奸』耍滑。

        這日，四舍五入等擁有一家診所，從來沒這么舒坦過！

        程丹若沉『迷』此，每天看醫(yī)書，觀察病例，閑來事，還教宮婢認(rèn)字。

        吉秋跟著她，就是為了學(xué)習(xí)文化識，方便考女秀才。每天亦是風(fēng)雨阻跟在她身邊，得空便問。

        程丹若這才發(fā)現(xiàn)，晏鴻之給她蒙的時間雖短，卻給她打下了扎實的基礎(chǔ)，大部分問題都難不倒她了。

        而吉秋見她樂意教授學(xué)問，并不藏掖，待她愈發(fā)親近。

        自她，程丹若了解到了后宮局勢。

        謝皇后故去，皇帝未立后，只貴妃掌六宮事，貴妃之下，僅有一妃，生育了二公主，其下為嬪，麗嬪、順?gòu)濉⑶f嬪，美人若干。

        按照吉秋的說法，貴妃雖然早已不承寵，卻有皇帝的信重，麗嬪長得美，寵愛比較，順?gòu)搴颓f嬪溫厚良善，皇帝時常招她們侍寢。

        皇帝目最大的目標(biāo)：生兒。

        尚食局的兩位司『藥』（這是部門名，也是職稱），一人擅長『婦』幼科，受后妃歡迎，一位擅長按摩，太后喜歡找她。

        程丹若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語：這兩位領(lǐng)導(dǎo)，各有各的靠山。

        千萬不能搶她們的風(fēng)頭。

        “醫(yī)術(shù)十科，『婦』人、小方脈、按摩，我都沒學(xué)好，有機(jī)會倒是能向兩位司『藥』請教。”程丹若委婉地表態(tài)。

        所謂醫(yī)術(shù)十科，其實就是古代醫(yī)科劃分：大方脈（成人內(nèi)科），小方脈（兒童內(nèi)科），『婦』人（『婦』科），瘡瘍（體表化膿），針灸，眼，齒，接骨，傷寒，咽喉，金鏃（刀、槍、箭傷），按摩，祝由（心理）。

        吉秋反問：“姑姑最擅長什么？大方脈？”

        程丹若笑笑：“金鏃。”

        吉秋愕然。

        “我生在山西，邊境戰(zhàn)事，故擅長治刀槍箭傷。”程丹若徐徐道，“其他的都差不——不過，宮內(nèi)少有金鏃傷吧？”

        吉秋點頭：“宮內(nèi)最見的是『婦』人病，其次為傷寒、接骨。”

        『婦』科病需言，傷寒是因為天冷風(fēng)大之際，低級的宮婢也要干活，若碰見管事的克扣厲害，沒有棉衣，就有大概率生病。

        一場病下來，抵抗力差的可能就沒了。而接骨一年四季都有，冬天路滑跌跤，平日爬上爬下清掃，稍有不慎，輕則扭傷，重則骨折。

        程丹若問：“安樂堂病人不，想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人來瞧病，是么？”

        吉秋忙道：“那是過去的事，如今姑姑來了，會慢慢好的。”

        程丹若微微擰眉。

        沒有病人，就沒有驗，沒有驗，就不能升級。

        攬客是診所發(fā)展的關(guān)鍵問題。

        “其他人都擅長什么？”她調(diào)研。

        吉秋說：“兩位典『藥』均懂『藥』理，一位頗擅『藥』膳，一位能熟識『藥』方，掌『藥』能認(rèn)百余種『藥』材，位女史都是女秀才擢升而來，平日也讀醫(yī)書。”

        司『藥』部的編制，目有空缺，掌『藥』僅有一位，程丹若來，其他個女史正跟著學(xué)辨認(rèn)『藥』材。然而，『藥』理不易學(xué)，目還未有人上位。

        程丹若心想，這就有點麻煩了。

        空缺的編制是機(jī)會，也會是矛盾的引火索。

        轉(zhuǎn)眼，半月過去。

        患喘證的李小瓶院，臨別，她萬分感謝：“虧了程姑姑，小小心意，請你收下。”說著，塞過一個荷包，似乎是一對耳墜。

        程丹若推了回去，道：“我不缺錢，缺病人。”

        李小瓶不解。

        她笑笑：“你若有小姐妹生病，盡管來找我，診金依病情難易給，如何？”

        這是李小瓶壓箱底的好東西，她不要，也舍不得退，猶猶豫豫道：“程姑姑醫(yī)術(shù)這般好，若有什么，我自是愿意來求姑姑，只怕煩擾了姑姑。”

        程丹若：“收錢的。”

        李小瓶反而安心。

        又過兩日，病人送來了。

        上午來的是腹瀉，其他人怕是痢疾，早早告發(fā)，立馬被主位的麗嬪打發(fā)了。

        程丹若也慎重，單獨給她一間房，戴好罩和自制的布手套，這才坐下診脈。問清大便的情況后，發(fā)現(xiàn)并沒有赤白膿血，只是普通腹瀉。

        病人說自己久瀉不止，整個人惡心且嘔吐，心跳特別快，今天下午眼還黑了好長時間，意識全。

        程丹若擰眉，仔細(xì)把脈，脈細(xì)弱，又見舌淡苔白，就是典型的脾胃虛弱。

        拉肚拉到心跳加速，甚至短暫昏『迷』？

        “你是不是胃腹脹悶難受，略有油腥就想吐？”

        病人忙不迭點頭。

        “那這幾天有吃過東西嗎？”

        病人搖頭，賭咒發(fā)誓：“我什么都不敢吃，只喝了幾水。姑姑，我是不是要死了？”

        “別瞎想。”程丹若氣溫和，態(tài)度卻略顯冷漠，“翠兒，取一碗鹽糖水來給她喝。”

        又道，“喝了熱水會好些，給你參苓白術(shù)散，晚上看看。”

        病人剛想應(yīng)下，卻突然捂住肚：“我、我又想拉了。”

        程丹若奈：“去吧，好了我給你扎兩針，不能泄了。”

        已電解質(zhì)紊『亂』，流失□□就麻煩了。

        “謝姑姑。”宮婢大喜，趕緊去蹲馬桶。

        啥也沒吃，當(dāng)然拉不來，很快來，被乖乖扎針。

        程丹若取毫針，刺脾俞、天樞、足里、陰交，留針十分鐘。

        下午送來的小宮女就比較棘手了。

        畏光、狂躁、恐水。

        扭送她來的兩個嬤嬤用盡力氣，才勉強(qiáng)按住她，賠笑：“這人歸你們管了。”

        程丹若合上書，道：“送她進(jìn)單獨的房間。”

        說來也怪，這小宮女被繩捆著還不斷掙扎，一進(jìn)屋立馬安靜，躲在帳里不聲。

        程丹若問嬤嬤：“她是哪里的？什么時候始這樣的？”

        嬤嬤說：“她叫柳兒，是御花園里灑掃的。幾日，她感上了風(fēng)寒，咱們好心勸她買些『藥』吃，她卻不理人，差事也不做，整日窩在房里，今兒我實在忍不住，將她拖來，她卻又打又罵的，可不是得了失心瘋么！”

        另一個嬤嬤說：“就是，她這樣瘋瘋癲癲的，咱們可不能留，沖撞娘娘陛下可怎生是好？”

        話里話外，是堅決不會帶人的意思。

        程丹若也不會讓她們帶：“罷了，留下吧。這并不好治，你們將她的行李一并送來。慧芳，你跟她們一趟。”

        兩個嬤嬤不甚情愿，人進(jìn)了安樂堂就等死，東西自然歸她們。

        可如今，慧芳等人的外快就源病人的私財，斷不肯讓：“好叫你們道，咱們這屋本不夠住，鋪蓋已沒了，若沒有自備的，不如過些日送來。”

        和一個瘋同住廊下家，誰肯？

        兩個嬤嬤閉嘴了。

        打發(fā)她們，程丹若才獨自進(jìn)病房。

        狂犬病的潛伏期差不3個月，算算時間，她發(fā)病與王家的意外相距4月，二者會有聯(lián)系嗎？

        程丹若考女官的同時，謝玄英也在籌備會試。

        往年慣例，春闈第一場考試在二月初九，今年二月冷得厲害，貢院的號房全都結(jié)冰，甚至初七還下了小雪，有幾間都塌了。

        王尚書上奏懇求改期，皇帝同意了。

        然則延期一月，許貧寒士而言未必是好消息。

        每逢春闈，京城的房租總是特別的貴。不過，作為全國數(shù)得著的潛力股，有的是人愿意提供方便。

        比如名氣極大的湖廣會館，就是由湖廣之地的商人資建立，免費給湖廣來的考生居住，有極強(qiáng)的地域聯(lián)系。

        如果家鄉(xiāng)有人在京城做官，亦可借住。晏鴻之祖籍海寧，海寧來的舉全都住在他的別產(chǎn)里，晏二時常過去與他們交流，透『露』本次主考官的愛好傾向。

        會試有兩個主考官，十八個同考官。

        兩個主考官均自翰林院，一個寫過《理學(xué)談》，另一個的座師（即進(jìn)士時，取此人的主考官）是王尚書。

        消息一，舉們都松了氣。

        此時，心理學(xué)派各有各的支持者，總得來說，理學(xué)占據(jù)正統(tǒng)，根基深厚，心學(xué)后之秀，熱度不斷攀升。

        有識之士早已敏銳地意識到，天二日，百家爭鳴是短暫的，這么下去，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抑或是……兩敗俱傷。

        只不過，意識到又如何呢？

        利益決立場，立場決站隊。

        晏鴻之告訴謝玄英：“趁火還沒有完全燒來，今年必須。誰也不道年之后會如何。”

        謝玄英應(yīng)下。

        月初九，第一場考試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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