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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救人忙


如發現文字缺失,關閉/轉/碼/或/暢/讀/模/式/即可正常閱讀          八個疑似感染的病患,只有四個勉強過了皮試。

        程丹若給這四個幸運兒注射了青霉素原液,又給其他四人開了對癥的中藥方。

        “別想太多,好好養病。”她寬慰幾句,看看青霉素還剩了不少,準備去診斷一下其他外傷嚴重的人,有苗頭就打上。

        早發現早治療是永遠的真理。

        重傷的人比她想象得多,病癥也比她想的更復雜。

        刀、槍、箭之類的外傷姑且不提,還有斷骨、氣胸、喉痹、癰疽、皮疹。

        她好像瞬間門回到了急診室,什么情況都有,完全應付不過來。

        只能挑自己會的,縫合一下傷口,清創引流什么的。好在這次也帶了惠民藥局的大夫,由他們幫手,勉強能每個人都看一下。

        她忙忙碌碌,也就沒留意病人從竊竊私語,變得十分安靜。

        切開膿腫,引流,沖洗,縫合。

        程丹若最喜歡縫合的工作,將破碎的人體重新還原,有一種別樣的成就感。

        記得當初,她是班里打結最好最快的一個,而她最大的夢想,就是上一臺簡單手術,蹭到一次縫皮的任務。

        世事難料。

        面前的都是徘徊在icu門口的重病患者,有的人運氣好,只是腸子被拖出來,洗洗還能塞回去,有的肢體壞死,已經呈現青黑色。

        程丹若讓人把他挪到外頭,麻藥灌下去,光速截肢。

        又有人呼吸困難,冷汗不止,脈搏增快,近乎休克,是開放性氣胸。程丹若拿了紗布和棉花堵住創口,準備等閉合后再抽氣治療。

        還沒忙完,出現了第二個癥狀相似的患者,一樣的呼吸困難,可胸廓豐滿,叩診是濁音,卻是血胸。

        程丹若拿針筒給他抽血。

        抽出的血液靜置,看看一會兒是否凝結,以判斷出血是否停止,沒忘記蒸餾水稀釋后混搖,見液體十分渾濁,便知道有感染的情況,趕緊打一針青霉素。

        他運氣很好,抽出的血液不久便凝結了,可見體內已不再出血。

        程丹若松了口氣,要是一直出血,就得開胸探查。眼下這環境怎么能剖胸,剖開能止血,也抗不過感染。

        “水。”

        她洗手清潔,抓緊時間門去看下一位病人。

        時間門一分一秒過去,帳中不斷有人咽氣,不斷有尸體被抬出去。程丹若屏蔽掉外界的響動,只專注于手上的病人。

        等回神,日暮西山,一天已然過去。

        她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決定下班:“錢大夫、范大夫,這里就交給你們了。”

        惠民藥局的兩位大夫點點頭:“您放心,我們在這兒守著。”

        年輕點的范大夫說:“今晚我帶人值守。”

        “辛苦。”病房制度在貴州演練過,眾人都很熟悉,程丹若沒什么不放心的,順手清理掉桌邊的紗布,提著垃圾簍走了。

        安靜一下午的營帳,終于熱鬧起來。

        “老大夫,這真是撫臺夫人啊?”神智清醒的人,一面喝鹽糖水補液,一面小聲問,“看著不像。”

        “晌午撫臺不是來過了么。”類似的問題,錢大夫回答過無數次,頭也不抬地繼續下針,“程夫人就是這性子,喜歡親力親為。”

        范大夫補充:“程夫人是平民出身,后來進宮做了女官,原就是個大夫。之前在山西,她治好了一場鼠疫呢。”

        “怪不得。”被截肢的病人有氣無力地說,“她下刀可真利索,不比我這殺豬的差啊。”

        錢大夫笑呵呵地說:“這可比

        殺豬難多了,血流太多,人就沒命了。”又說,“小兄弟好膽量,方才愣是一聲沒吭啊。”

        “關二爺刮骨療傷,咱也不能差——啊!”傷口牽動,哪怕有麻藥,他也痛得滿頭大汗,“疼、疼、疼!”

        錢大夫立馬下針:“忍忍,別動,欸,好咧。”

        其他人見他們這般好說話,按捺不住。

        “大夫,我也疼。”

        “俺肚子脹。”

        “我的手,我的手……”

        “水,給我水。”

        傷兵營里呼天搶地,凄慘之中,卻透露出頑強的生命力。

        -

        病人們在努力想要活下去,程丹若在努力吃飯。

        她今天沒吃午飯。

        謝玄英坐在她對面,臉色黑得和鍋底似的,活像是改行扮包拯了。

        “你不知道餓嗎?”他氣得半死,還要控制音量,“連吃飯都能忘?”

        程丹若舀了滿滿一勺米飯,大口塞進嘴里。

        他問:“藥喝了嗎?”

        程丹若開始吃菜,今天的菜是咸肉燉蛋,味道很不錯,適合勞動一天的人。

        謝玄英更來氣了:“心虛是不是?這么大個人了,不知道照顧自己,大夫是怎么說的?每天要及時服藥,不能間門斷。”

        程丹若頓了頓,主動舀了野雞湯喝。

        這是她的獨家專供,別人也沒湯湯水水喝。

        “要不是我喂你吃了半天糕點,你非餓壞不可。”謝玄英意見很大。

        然而,這句話讓一直悶頭苦吃的程丹若有了反應。她抬首,問:“你喂我吃?對啊,我記得我吃過東西。”

        一整天沒進食肯定會低血糖,可她傍晚也只是有點餓,沒有頭暈眼花的感覺,當然是吃過的。

        他太理直氣壯,搞得她以為是錯覺,心虛了半天。

        謝玄英沒意識到她的變化,還道:“不是我喂你,還想誰喂你?”

        “那你兇什么兇?”她背挺直了,聲音也大了,“我不是吃了嗎?”

        謝玄英反駁:“我不喂你,你能吃?再說糕點也不能當飯吃。”

        “反正我吃了。”她說,“你憑什么兇我。”

        謝玄英被她繞進去:“我什么時候兇你了?”

        “現在。”程丹若瞥過眼風,“堂會審,好大的威風。”

        他:“……”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你怎么不吃飯,飯都要涼了。”她反問,“吃冷飯對胃不好,胃不好的人還吃冷飯,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不知道照顧自己?”

        謝玄英:“……”

        他定定看著她,直到把她看得又別過臉,才伸手擦掉她臉頰的肉汁:“算了,下不為例。”

        程丹若給他夾了一塊咸肉,表示和好。

        但和好歸和好,她總這樣廢寢忘食,謝玄英著實放不下心,故意板起臉,威脅恫嚇:“再被我發現不好好吃飯,就讓你吃折耳根。”

        程丹若瞄他。

        他:“?”

        “你是不是吃過了?”她咬著筷子,“缺糧?”

        謝玄英端起碗:“吃飯,飯冷了。”

        程丹若還想說什么,他一筷子咸肉塞到她嘴里,成功堵住了后面的話。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安靜地吃完了這頓飯。

        燭光昏沉,空氣飄來清涼的雨絲。

        謝玄英走到窗邊:“明天該回去了吧。”

        “嗯。”程丹若今天這么趕,很大原因是想把自己擅長的病人處理完,早點回安順,免得給他添亂,“吃過午飯走。”

        “好。”謝玄英應著,瞧了會兒星象,判斷道,“看著明兒不會下大雨,路上好走。”

        “貴州就是雨多。”程丹若清點藥品,青霉素還剩少許,明天給感染的人再打一針就差不多了。

        所以,她必須回安順,盡快做出新的一批青霉素備著,以防不測。

        “秋天比我想的冷。”謝玄英合攏窗戶,“尤其是夜里,你晚上睡覺記得添條被子。”

        “要你說。”她道,“我把瑪瑙叫過來了,兩個孩子看不過來。”

        謝玄英奇怪:“不是只有赤韶?還有誰?”

        “我聘了個西賓,教赤韶讀書的,他有個女兒,兩個姑娘歲數差不多,我讓她們待一塊兒。”

        他道:“別煩著你就好。”

        “做做面子而已。”程丹若對新認的義女定位明確,“你這邊順利的話,我下次就把她帶來,也好收攏人心。”

        謝玄英思考了會兒,覺得打下安南后,永寧會安全許多,頷首同意:“好。”

        氣氛頓時松快。

        程丹若也不收拾東西了,今天忙活一天,肩膀都是僵的,趕忙叫熱水泡腳,準備早點睡覺。出門在外,沒有泡腳的藥材包,可微燙的水浸沒足背,還是讓她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氣。

        謝玄英見狀,立馬脫掉靴襪,強行在木盆里占了個位置。

        “你又來。”她踩他兩腳,習慣地讓出一半的空隙。

        水位上升,沒到小腿肚,靜脈曲張都好了不少。

        泡過腳,簡單洗漱就鉆進被窩睡覺。

        貴州秋冬的溫差確實不小,程丹若沒一會兒就覺得冷颼颼的,于是翻個身,貼住他的手臂。

        謝玄英立時摟緊她:“冷嗎?”

        “不冷。”她身體累,卻不想早早睡去,找話題,“打算什么時候打安南?”

        他算算時間門:“再過天吧。”

        “魯郎中的速度沒這么快,就這幾天,不知道能說服幾家。”程丹若說,“我聽其他寨子的人說,黑勞很有本事,白伽也有點古怪,你要小心。”

        謝玄英問:“古怪?”

        “她是蠱婆,我估計是熟諳藥性的人。”她道,“小心水源被下藥,還有,一些香草點燃后有致幻的成分,避開下風口為好。”

        “我知道了。”謝玄英記下了這件事。

        某寨,月色幽暗。

        赤碩躺在床上,太陽穴一陣陣抽動,四肢僵硬,仿佛被凍住了。

        眼前的屋梁出現詭異的重影,一些奇怪的小人匍匐在房頂,裂開大嘴瞧著他,像是好奇的孩子,也像是貪婪的野獸。

        什么東西?他定定地看著他們,回憶今天的晚飯。

        沒有菌子之類的東西,都是各種肉,兔子,雞,還有一只腌了半年的狼腿,很難吃。

        是太累做夢了嗎?他正想著,小人的身體卻忽然拉長,變得纖長苗條,背后裂出一片片的重影。

        像是蝴蝶。

        像是小時候,被他撕成兩半的蝴蝶。

        “不要——”

        “不要啊——”

        是誰……朦朧的倩影出現,朝他伸出手,她是誰……是……娘!

        赤碩似乎想起了什么,身體反弓彈起,一下又能動了。

        幻影消失無蹤。

        窗外傳來人面梟古怪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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