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籌謀
大昱建德元年。/wｗw.qВ５.c0M\\
西突厥兔年，九月。
西突厥汗裔阿史那步真由汗庭詭異出逃，并率拔塞干部眾及葛邏祿部在碎葉川西與頡芯達度設聯(lián)盟，自立政權。頡芯達度設稱真珠葉護，阿史那步真自立為咄陸葉護。
西突厥，這個汗國的歷史，本就是一部不斷內(nèi)訌的歷史。不同的部族，大小可汗的絕對政權，使得這個汗國的幾乎始終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態(tài)，由于兩年前衛(wèi)子君的介入，方使得這個汗國走向統(tǒng)一。但那些一直以來便蠢蠢欲動的勢力始終在醞釀。至此，在阿史那步真聯(lián)合吐蕃欲顛覆西突厥的陰謀敗露下，西突厥一直看似穩(wěn)定的政權，終于分裂了。
本欲正準備回大昱的衛(wèi)子君，因為阿史那步真的出逃叛亂，只得放棄回大昱的計劃，派了一隊附離前往大昱，繼續(xù)尋找查問迭云與劉云德的下落。
西突厥這支游牧民族，是一個不安分的民族，頻繁的寇邊，使得中原國家屢屢出兵討伐。每年，尤其在河水結冰后，必是突厥進犯中原之時。而此次突厥突騎施阿利施部眾的突然寇邊,掠奪錢糧一百車,人口一萬三千眾，掠殺邊民近萬，斬殺了且末郡郡守，使得大昱軍民異常憤怒。
為了防止內(nèi)憂外患的情況同時發(fā)生，衛(wèi)子君派使節(jié)前往大昱和談，提出歸還其邊民并進行賠付。怎奈突厥屢為寇患，其惡行已經(jīng)激怒大昱民眾，誓要復仇，出兵征討之心昭昭。大昱天子李天祁提出一個苛刻條件，那便是要求西突厥可汗歸附大昱稱臣，便兩國較好，被西突厥使節(jié)當場拒絕，兩國和談失敗。
無盡遼闊的曠野，無邊無際，雄輝壯麗的草原，延延綿綿。高廣的天空，靜得沒有一絲云彩，秋風吹過頰畔帶來絲絲爽意。
白衫少年立于馬上，翩翩風姿，如一支絕傲挺立的白蘭，散發(fā)著馥郁的芳香。清透的雪顏乍冷，明澈的眸深斂，輕輕舞動的白衫，纏繞身畔，舞動滌蕩于浩浩長風，紅塵歲月。
他終是，要發(fā)兵了嗎？
連最后一絲的情分也沒有了。
他居然恨她恨到如此，下令將她生擒活捉。捉她做什么呢？是要對她極盡羞辱嗎？
放眼這片江上，她能守得住嗎？
久久的矗立，久久的凝望。
“衛(wèi)風…風箏跑了…”遠處的羝藍傳來一聲呼喊。衛(wèi)子君轉(zhuǎn)頭看去，脫盡軸線的風箏,帶著木軸,幽幽飄向遠空,那底端的木軸，離地面越來越遠。
長袖一展由馬上躍起，輕點馬身借力而去，似支銀箭直直破空而上，半空一個橫旋，鋪展身姿，纖臂橫伸，抓住那高空中的木軸舞動飄落。
阿史那羝藍看得呆了，待衛(wèi)子君落地，依舊沒緩過神。
衛(wèi)子君搖起木軸，將那風箏的線搖短，遞給羝藍，后者依舊呆呆望著她。
衛(wèi)子君搖著風箏徑自跑了起來。
羝藍這才回神，追了上去，在后面呀呀大叫。
衛(wèi)子君大笑，抬頭仰望風箏，腳下快步奔跑，眩暈的感覺，釋放的感覺，整個身心都輕松起來，所有的憂思、責任、羈絆都隨風飄去，就這么奔跑下去吧，一直的，奔跑下去。
終于跑得眩暈，跌倒在草地。羝藍趕上來，也累得滾在了地上。
衛(wèi)子君扯過羝藍，將她的小身體放入頭下，“給我做枕頭吧，我要睡會兒�！�
羝藍爬起上半身，“睡吧，睡著了。我就趁機殺了你�！�
衛(wèi)子君嗤的一笑，“每日的都說殺我，我都煩了，換個詞，把‘殺’改為‘親’吧，睡著了就親我吧�！�
“你做夢！”羝藍扯著尖嗓道。
“做夢？以前也不知是誰總是抱了我狂親”衛(wèi)子君戲謔笑道。
羝藍揮出拳頭，一拳打在衛(wèi)子君臉上。
“哎呦…”一聲痛呼，這丫頭下手真重啊。
清風拂面,空氣清甜,枕著羝藍的大腿,衛(wèi)子君合上眼睫,真的有了困意了。
良久，見她睡了，阿史那羝藍俯身，在她額上偷偷印下一吻。
衛(wèi)子君睫毛顫了顫，唇邊溢出一絲淺笑。
這樣的日子，恐怕就要沒有了。
草原的夜色美得令人心顫，墨蘭的天空似一塊寶石，星星亮得出奇，一層飄渺的薄紗橫貫天空，為這天地增添了一抹神秘。
站起身，掃了掃身上的草碎，走向牙帳。
攤開那章地圖，細細看了起來。
大臣們都陸續(xù)來到了帳中，恭敬地侯在一旁，一個個心中暗道，他們這些不安分的突厥人，又給他們的可汗惹麻煩了。
賀魯進來的時候，只望見衛(wèi)子君一個纖細的側(cè)影。他又開始看地圖了，燭光下，他的身影纖細，卻充滿力量，那是可以支持整個西突厥的力量，只是，這樣的內(nèi)憂外患，他能頂?shù)米幔?br />
衛(wèi)子君抬頭，見眾人都到齊了，便道：“都坐吧，當前形勢便是如此了，眾位都說說你們的高見吧�！�
“可汗，臣認為當先平內(nèi)亂，然后才能安心對敵�！遍惡檫_言道。
“可汗，臣認為先不平內(nèi)亂，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應順應局勢，再做定奪�！卑⑾そY泥熟俟斤反駁道�！澳秦M不是被動至極，不事先做好對策，等到敵人已經(jīng)開始行動，如何還來得及？”屋利啜反駁后，又轉(zhuǎn)向衛(wèi)子君，“可汗，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臣還是以為要先做好一切可能的防備�！�
“恩�！毙l(wèi)子君不置可否，望向賀魯，“賀魯，你說說�！辟R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賀魯認為，暫不平亂，頡芯達度設與阿史那步真剛剛建立政權，一切未穩(wěn)，不會立即發(fā)兵，可以先忽略他們，主要集中精力對付征討大軍才是�！�
衛(wèi)子君點了點頭，“賀魯所言甚是，但要避免他們與昱軍勾結，萬一雙方結盟，夾擊我汗庭，那麻煩便大了�！�
正在眾臣紛紛點頭的時候，探報到了。
“可汗，我軍探馬回來了�！币幻诫x來報。
“終于回來了，叫他進來�！�
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進來，便跪在地毯上，“可汗，臣已經(jīng)查明敵情。”
“起來說。”衛(wèi)子君抬手示意。
那個男子站起道：“大昱已經(jīng)發(fā)兵，二十萬人馬由京兆郡出發(fā)�！�
“帶兵的是誰？”
“回可汗，是正一品的驃騎大將軍蔡廉皋主動請戰(zhàn)�！�
一絲憂慮劃過，衛(wèi)子君蹙了眉，“蔡廉皋！主動請戰(zhàn)？他應該還是恨著我呢。這一仗看來一定要打得了，只怕還是一場惡戰(zhàn)�！�
“是，可汗。蔡廉皋主動請戰(zhàn)，被封為交河道行軍大總管�！�
“交河道行軍大總管？”衛(wèi)子君略一思索，“看來是要奔高昌去了�！�
衛(wèi)子君抬起頭對那探報道：“繼續(xù)探，看他們是否取道交河道？”
“是。”
待眾臣都退了，衛(wèi)子君嘆了口氣，又要打仗了，便又要死人了，可是為何面對的是大昱，他不想面對他們，不想將刀劍刺入他們的胸膛。T抬起頭,賀魯還在,“怎么不回去歇著？很晚了�！�
賀魯走近，將她下頜抬起。衛(wèi)子君一陣心慌，他要做什么？
俯低頭，仔細去看她下頜擦破的傷處，“還疼嗎？”
“不疼，都要好了�！毙l(wèi)子君尷尬垂低眼簾，他需要看得這般仔細嗎？都要貼上她的臉了。
最近的賀魯不知為何，總是做這些令她尷尬萬分的小動作。
聽聞她的回答，賀魯并沒有起身，而是嘟起嘴向著她的傷處吹了口氣。
衛(wèi)子君頓時一陣眩暈，皙白的手抵上了他的胸膛，“賀…賀魯，你快回去歇著。我累了。”
“不需要我陪睡嗎？我可是你的艷寵。”賀魯眨眨眼睛。
“等我體力好些的，自是不會放過你�！毙l(wèi)子君邪氣一笑。
賀魯看了看衛(wèi)子君，心中嘀咕，他近日怎么不飲酒呢？
大昱建德元年，十月。
大昱驃騎將軍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廉皋率兵二十萬征討西突厥，大軍由京兆郡浩浩蕩蕩直奔西突厥高昌而去.而在過了敦煌郡后，突然有一半人馬不知去向。
聽了探報后，眾臣都議論紛紛，開始猜測大昱軍在搞什么花樣。
“聲東擊西？”望了眼眾臣，衛(wèi)子君唇角勾出一絲淡笑，“大昱軍此次目的是奔我西突厥汗庭，那么他們必是應先攻焉者，從焉者進入，再攻龜茲，然后直取我汗庭。去高昌，不過是一個聲東擊西的手段，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才是他們的目的�！笨珊梗家詾樗麄兪窍牍ハ赂卟蛲ㄍㄏ蚪z路的道路，讓絲路不再受我西突厥控制�！案缡骊I俟斤道。
“非也！”衛(wèi)子君長眉一挑，“高昌城墻高固，易守難攻。大昱距高昌有七千里之遙，沙嘖地闊，地無水草，氣候異常，大昱若大兵相加，必是兵疲馬累，去高昌，一個幌子而已。
“可汗，那他們難道真去了焉者？”
“嗯�！毙l(wèi)子君點頭，臉上是不容人懷疑的自信，“焉耆守軍只有一萬，攻焉者一樣可以打通絲路，最重要是，攻焉者可以直取汗庭。他們是想以小股兵力攻高昌，我軍必然調(diào)出大批力量去高昌援救。等我軍到了高昌，他們已將焉者一舉擊破，然后快速擊破龜茲，大軍長驅(qū)直入攻我汗庭。他們這個算盤打得倒是好，一可分散我軍汗庭軍力，二可掩人耳目。
“可汗，臣愿領兵去守焉耆�！备缡骊I俟斤對他們可汗的話，深信不疑。
“嗯，守是要的，但是也要有個守法才好�！毙l(wèi)子君掃了眼眾臣，“哥舒闕俟斤、沙缽羅葉護、阿悉結泥孰俟斤留下，其余的人先退下吧�！�
待眾臣都退下后，衛(wèi)子君方道：“焉耆城四面環(huán)水，大昱軍必會以為我方特地形險惡而疏于防備，那么我們便反其道而行，加強焉耆的守衛(wèi)�！�
“可汗，臣以為，我們不出門，不應站，就在城頭放箭，他們也必然會往城頭放箭，我們就先在城頭上綁上草把，來個諸葛亮草船借箭。”哥舒闕俟斤美滋滋地說出他的計謀。
衛(wèi)子君噗哧一樂，“好，好計策�！�
哥舒闕俟斤臉一紅，“可汗，你笑話我！”
衛(wèi)子君見狀，唇角越咧越開，“的確是好計策。呵…呵…”
哥舒闕俟斤賭氣地低頭不做聲了，衛(wèi)子君的笑容由微笑演變?yōu)榇笮Γ熬鸵栏缡骊I俟斤的計策來，哈哈哈…”
“真的？”哥舒闕俟斤興奮抬起頭。
“嗯。”衛(wèi)子君望了他一眼，笑道：“不過要完善一下，賀魯，你看該如何完善。”
賀魯正望著那對好笑的君臣，也在發(fā)笑，見她問過來，便答道：“大昱軍要想攻城必先渡河，我軍須在渡河之時便將其殲滅�！�
衛(wèi)子君贊賞點頭�！翱珊梗颊J為可以將河內(nèi)撒上毒藥，待他們渡河時全部藥死他們�！卑⑾そY泥孰俟斤獻計道。
衛(wèi)子君又是噗哧一樂，“這不太好，我西突厥牧民有很多都在飲用這河中之水，不要因為一時痛快，貽害一方�！�
放低茶杯，抬起頭，仔細掃過幾人的臉，方正了神色道：“大昱軍若攻焉耆，必會在夜晚泅水渡河，拂曉時發(fā)起進攻。哥舒闕俟斤，你帶三萬人馬去增援守城。白日休息，夜晚全軍整裝，監(jiān)視河面，只要大昱軍渡河，便萬箭齊發(fā)，將其殲滅在河內(nèi)，再派五千精騎兵前往高昌，只需增加防守，不必應敵�！�
“是，可汗。”阿悉結泥孰俟斤恭敬領命。以前一直看不慣這個大昱小白臉的他，現(xiàn)在對這個可汗可是又敬又佩，從很久以前的那一次口舌之辯、武力征服開始，他便服了。一路以來，又親眼見識了他的種種，心中的佩服與忠誠也更是
一日多似一日。
“可汗，還是你厲害。”憨實的哥舒闕俟斤又崇拜的兩眼放光。衛(wèi)子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做完這些部署，她的心中一陣劇痛，她一個小小的計劃，又要讓多少人失去生命，又將有多少個家庭殘缺不全，又有多少個妻子再也守不到夫君歸來？
為何，一定要戰(zhàn)爭？
二卷突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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