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盯著面前的男人，遲遲不肯挪眼。

        又是雨天，又是寵物，又正巧是在想他時再遇見。緣分這件事，她是不得不信了。

        前臺女生聞言一臉驕傲的挺直腰板，剛想再夸謝硯卿兩句，“汪汪汪”的狗叫聲不斷響起，她只能歉意的朝蘇喬笑笑，上前抱起小柴犬。

        “謝醫生，要先把它關進休息室嗎？”

        謝硯卿微微頷首。

        女生對著小柴低聲念叨兩句，快步往休息室走。

        醫館的大廳里只剩他們。

        蘇喬拉下口罩，露出精致美艷的小臉，朝他彎了彎四指，神情慵懶又嬌媚，笑盈盈道：“道士哥哥，又見面啦。”

        謝硯卿淡淡的掃了一眼，似乎并不記得她，目光落在狗包上，直接問：“什么問題？”

        “做檢查。”

        “帶進來。”

        他不動聲色的轉身往里面走，蘇喬輕挑了下眉，重新戴好口罩，拎著包跟進去，抱出小棕狗，放在桌墊上。

        謝硯卿走到水池旁清洗雙手，修長的手指干凈白皙，骨節分明，慢條斯理的消毒，擦干，戴上手套。

        這雙手做任何動作都賞心悅目。

        他回到桌前，小棕狗蹲在墊子上，揚起毛絨絨的腦袋眼巴巴地望著他。

        謝硯卿打量片刻，問道：“基礎檢查還是全面檢查？”

        基礎檢查只看體外有沒有問題，以及一些器官的聽診，全面檢查會包括傳染病篩查和十幾項生化檢查。

        小棕狗先前一直在外面流浪，這種情況肯定是要做全面檢查的。

        蘇喬看了眼面沉如水的男人，到嘴邊的話突然一轉，故作迷茫的眨眨眼睛，不解道：“基礎檢查和全面檢查有什么區別？”

        謝硯卿沉默兩秒，緩緩開口：“基礎檢查包括掛號建檔，血液檢查，常規體格檢查。全面檢查會增加17項生化檢查，基因檢測和傳染病篩查。”

        他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平白直述著兩者的區別。

        蘇喬原以為他會冷漠的丟過一句“自己查”，或者遞來一張說明書，聽見他耐心的回答，忍不住得寸進尺：“常規體格檢查是什么？生化檢查是什么？”

        謝硯卿又解釋具體的意思，他的嗓音清冷，無波無瀾，落在狗狗身上的手卻稱得上溫柔。

        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它的后背，似乎是在試探，略微停頓幾秒后，不急不徐地，一下下的撫著小短毛。

        蘇喬看著謝硯卿的動作，一時失神。

        她想起初次相遇的那天，他在下雨的時候特意上山，也是這樣淡然自若的模樣，蹲在小橘貓面前，不言不語的為它穿上衣服。

        在小動物面前，神仙總是能染上幾分人間煙火味。

        “是撿的嗎？”他忽然問。

        “嗯？哦，剛剛在樓道撿到的。”蘇喬微微抬眼，見他神情認真，不由有些擔心：“是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他聲音淡淡：“你和動物很有緣。”

        蘇喬愣了下，而后意識到話里的意思，慢慢勾起紅唇，撐著桌面，往前傾了傾身，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貍：“原來道士哥哥記得我啊。”

        “”

        他不接話，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情，蘇喬輕笑了聲，用食指點點小狗狗的腦袋，動作透著些許得意。

        前臺女生安頓好小柴犬后進來了，謝硯卿收回手，語氣平和的吩咐：“做外體檢查。”

        “好的。”

        蘇喬見她開始戴手套和口罩，再次蹙眉問：“寵物助手也是你嗎？”

        “您放心，我學過一段時間，外體檢查沒問題。”女生強調：“只是暫時的，下周專業的寵物助手就會過來。”

        蘇喬點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她站在旁邊觀察，兩個人的動作都很嫻熟，小棕也表現的特別乖，不叫不動。

        “小狗是什么時候撿到的？”女生詢問。

        “半小時前，在雨里撿到的，我幫它吹干了毛。”

        “有喂過東西嗎？”

        蘇喬搖頭說：“沒有，他先前都在外面亂吃，我怕他有腸胃炎，不敢隨便喂東西。”

        女生有點詫異，忍不住側目看她：“您好像很熟的樣子，是以前也有撿過流浪狗嗎？”

        “是啊。”蘇喬想到收養的那些貓貓狗狗，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我撿過十幾只流浪狗和流浪貓。”

        “我們老板也是呢！”女生找到同道中人，滿臉興奮道：“他撿過的貓狗很多都被領養了，現在還有兩只狗一只貓，特別可愛。”

        蘇喬問：“小柴犬也是撿到的嗎？”

        “對呀，撿到去去的時候它受傷了，是謝醫生親自救回來的。”

        蘇喬聞言朝謝硯卿望過去，他像是沒有聽到般，專心的給小棕狗檢查，毫無反應。

        大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低垂著眉眼，密長的睫毛在臉上投出淡淡的半弧形，他神色平靜的做著常規檢查，舉手投足間透露出清冷矜貴的氣質。

        仿佛山上雪，云間月。

        越是看起來高不可攀，越是勾的她心里癢。

        “名字。”

        平淡的聲音冷不丁響起，蘇喬正在欣賞他的美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嗯？”

        前臺女生解釋：“謝醫生問你小狗的名字，需要掛號做登記。”

        蘇喬想了想說：“叫來來吧。”

        謝硯卿和女生同時停住手中的動作，抬眸看向她。

        “哪個來？”

        蘇喬彎唇回答：“來來去去的來。”

        前臺女生望了謝硯卿一眼，偷笑著記下名字。

        在旁邊又等了十幾分鐘，全身體檢才結束，女生說：“來來的外體沒有大問題，其他結果待會兒才能出來，我幫您去打印體檢單。”

        “好，謝謝。”蘇喬上前抱過來來，摸著小腦袋安撫它。

        謝硯卿脫掉手套，摘下口罩，往自己的辦公室走，蘇喬抱著狗狗跟上去。

        他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過來。

        蘇喬倏地撞上他的目光，眼眸清澈又泛著細碎的光，仿佛夕陽西下時波光粼粼的江面，干凈而純粹，她不自覺的勾起紅唇笑：“謝醫生，怎么了？”

        “在外面等。”他說。

        “我不能跟進去嗎？”蘇喬露出無辜的神情，一雙桃花眼顯得楚楚可憐。

        謝硯卿挪開視線，繼續朝前走，冷淡無情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不行。”

        “”

        蘇喬只能重新回到醫館大廳，前臺女生看見她，遞上體檢費用單，每項都寫的很清楚。

        “你們收費挺便宜的。”她挨個掃下去，價錢比先前去過的寵物醫院都要低。

        女生剛準備自夸，聽見她話鋒一轉：“能辦vip卡嗎？”

        “啊，這個我們還沒有推出過活動，畢竟是家新店嘛。”女生不好意思的順順長發，又道：“不過我們在網上有套餐券，能便宜很多！”

        “不用，我直接付吧。”蘇喬不差這幾百塊錢，更何況是給謝醫生的。

        她心甘情愿的掃碼付款，在登記表上簽名。

        “哇！您的字好好看”女生頓了下，“系、弄？還有這個姓嗎？”

        “是蘇喬。”

        “哦哦哦。”女生抱有歉意的笑笑：“你的名字也好好聽呀，不像我的。”

        她說了這么句話，蘇喬不方便再追問名字，也跟著揚揚唇。

        半晌，謝硯卿拿著一疊體檢結果出來，遞到她手上，言簡意賅：“貧血，脫水，真菌感染。”

        貧血和脫水通常是由營養不良引起的，皮膚上真菌感染是大多數流浪狗和流浪貓有的問題，都不是致命的大病。

        “生化檢測怎么樣？”

        “正常。”

        “身上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

        她問一句，他答一句，聲音淡淡的，站在柜臺前，低著腦袋，在紙上寫下需要的藥名。

        “現在能打疫苗嗎？”

        “不能。”

        “它多大？”

        “半歲左右。”

        蘇喬手臂撐著柜臺，忽然湊近問：“道士哥哥今年多大？”

        謝硯卿寫字的手微頓，意料之中的沒有回答，一筆一劃的寫完后，把紙交給前臺女生。

        女生再察覺不到就太遲鈍了，好奇又曖昧的笑著，從柜子里拿出兩瓶藥，告訴蘇喬吃藥時間和注意事項。

        蘇喬認真記下，看著謝硯卿問：“多久來復查比較好？”

        “吃完藥。”他說。

        等吃完藥都是一個星期后了。

        在蘇喬失落的目光下，前臺女生忍不住提醒：“要洗澡嗎？”

        她眼睛倏地亮了，毫不猶豫：“洗！”

        謝硯卿接過話：“現在可以洗。”

        “不行！”蘇喬一把抱過狗狗，拎起包就準備往外面跑，氣都不帶喘一下地道：“我現在有急事只能明天再帶它來洗先走了拜拜。”

        她跑出醫館后，又忽然推門返回來，站定在謝硯卿面前，揚起下巴看著他，眉眼彎彎的笑道：“謝醫生，我叫蘇喬。蘇妲己的蘇，小喬的喬。”

        說完舉起來來的小爪子，朝他揮了揮，再次離開醫館。

        前臺女生看著走遠的曼妙身姿，連背影都透著歡快的情緒，抑制不住八卦的心：“謝醫生，你之前就見過她嗎？”

        謝硯卿整理好資料，片刻后，輕輕地“嗯”了一聲。

        聽見回應，女生繼續問：“在哪里呀？什么時候呀？天啊，這也太有緣分了吧！”

        “她雖然戴著口罩，但是眼睛好好看的，一般人才不會讓謝醫生記住，該不會是因為她長得很漂亮吧？”

        “能擁有那么好看的眼睛，肯定是美女吧！”

        謝硯卿神色未變，拿著資料準備回辦公室，就在前臺女生以為聽不到回答時，耳邊又掠過輕輕地一聲：“嗯。”

        -

        蘇喬自覺戰果不錯，在旁邊餐廳解決晚餐，心滿意足的開車回家。

        她脫掉外套，抱著來來鉆進毛毯里，打開大電視，邊欣賞自己參演的電視劇，邊悠哉的哼著小曲。

        許含煙來時便看見這一幕。

        “你該工作了。”她望著懶洋洋窩在貴妃椅里，瞇著眼睛擼狗的女人，無情的遞過去一疊紙張，“看看這些劇本，喜歡哪個告訴我。”

        蘇喬眼皮都不掀一下地問：“包括舞蹈演員的劇本嗎？”

        “不包括。”

        “哦。”蘇喬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懶懶散散地道：“我先前工作太辛苦，還沒休息夠呢。”

        她壓根不伸手接東西，一副咸魚平躺的模樣。

        “你辛苦？”許含煙把劇本扔茶幾上，聲音平緩的直述：“在山上待了二十四天，三天在山里旅游觀光，五天跑到山下的酒吧玩，七天躺在床上不肯出門，剩下的九天每天拍兩場戲，確實非常辛苦。”

        “”

        “那不是我本來就沒有多少戲份嘛。”蘇喬小聲咕噥，隨即想到兩個月前在劇組的事，又理直氣壯起來：“但我有為民除害啊。”

        許含煙眼神冷嗖嗖的掃過去，不善道：“你確定要我細算這件事嗎？”

        ——被隔壁房間的男主角親眼瞧見用高跟鞋鞋跟踹副導演，并且在對面女二號出來打探情況時，無意撞開她的房門發現男三號在床上的事。

        這已經不是用“撒潑”和“鬧場”能形容的混亂局面了，事后砸了不少錢和資源才讓這件事風平浪靜。

        也就是蘇聞時寵著自家人，什么麻煩都愿意善后，才會縱容的蘇喬無法無天，換作是她肯定肯定也只能先善后。

        “我沒想到會這么巧嘛。”蘇喬訕訕道。

        許含煙壓下心底的惱意，視線再次落在劇本上，意思明顯。

        蘇喬在她威脅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坐起來，將小狗放在旁邊，老老實實接過劇本，“好嘛，工作就工作，表情不要那么兇，容易嚇到我。”

        她一個個翻過去，大多是配角，也有小網劇的主角。

        “貓妖，海妖，蛇精，樹精，還有這個蜘蛛精？”蘇喬越翻越離譜，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經紀人：“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精心挑選后的結果。”

        “你的咖位不需要精心挑選。”許含煙優雅的喝著水，毫不留情道：“是只有這些劇本找你。”

        蘇喬的身體不好，接戲并不頻繁，在演完狐貍精后，只接了一部現代劇里女總監的角色，和一部武俠劇里魔女的角色。

        這三個角色看起來不同，其實演出來的感覺差不多，都是風情萬種的美人，非常符合她本身的形象。

        蘇喬扔掉手中的劇本，本著職業操守道：“我不要演妖精了，我要突破！”

        許含煙沒有吭聲，只不冷不淡的瞥她一眼，眼中赤裸裸的寫著“不勤奮搞事業的女明星只有這個下場”。

        “我不管。”蘇喬繼續為自己吶喊：“我要演有挑戰性的角色！我可以！我能行！”

        “好。”許含煙淡淡道：“你自己去和蘇聞時說。”

        “你才是我的經紀人，應該你幫我去說服他。”

        許含煙聳肩，毫不在意：“我也可以不是。”

        蘇喬是簽約經紀公司后，被蘇聞時軟磨硬泡，強行塞到許含煙手下的，她確實可以直接不干。

        想到這點，蘇喬只能氣鼓鼓地瞪著她，許含煙抽出其中一份劇本遞過去，“這本是他推薦的玄幻劇，我看過了，班底不錯，劇情也正常。里面有個貓妖角色的人設很好，武力高強，暗戀男二。”

        “武力高強還暗戀什么男二？直接干掉男的走上人生巔峰啊。”

        “男頻，大ip改編。”

        蘇喬不屑的揮手：“我第一部電視劇不也吹是男頻大ip改編的嗎，收視率一樣糊穿天地啊。”

        “但你出圈了。”

        “所以更不能演同類型角色。”

        許含煙見狀不再多勸，慢條斯理收回本子，“如果你不愿意演，就先去拍雜志。”

        她試探：“那本子會換吧？”

        “再說。”

        這兩個字，四舍五入就是答應了。

        “行。”蘇喬重新靠回椅子上，抱過來來在懷里順毛。

        “這只哪來的？”許含煙問。

        “下午剛撿到的。”蘇喬揮揮它的小爪子，笑瞇瞇地問：“可愛吧？”

        許含煙冷冷淡淡的回答一句“可愛”，不再多停留，起身道：“明天過去，我讓紀淼來接你。”

        蘇喬立馬蹦噠起來：“明天不行！”

        許含煙面無表情的睨過去，隱隱含著幾分不悅，蘇喬扯著她衣角眼巴巴地說：“我最近看中一位神仙，好歹給我幾天時間要到微信嘛。”

        “神仙？”她略微皺眉。

        “是啊，長得特別好看，特別有仙氣。”蘇喬一本正經道：“我準備把他從神界搞到我們妖界來。”

        “怎么搞？”

        蘇喬歪著腦袋想了想：“包養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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