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年男子穿著得體的西裝，腳下是一雙锃亮的皮鞋。此刻正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通話。

　　顧程陽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攢緊了一些，在心底冷笑。

　　五六年過去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忙，有接不完的電話，好幾年都不能回家看看。

　　雖然現在也不需要他回家看了。

　　顧程陽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父親接電話。腦海里卻是思緒萬千。

　　母親臨走前還握著手讓他不要恨爸爸。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不恨。

　　顧中輝接著電話，一直是面對著小區門口，沒有看到顧程陽在自己身后已經站了幾分鐘了。

　　他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不知不覺間轉了個身，和自己的兒子，四目相對。

　　電話那頭聽著顧中輝沒聲了，還喊了兩句：“顧董，你繼續說，我聽著呢……顧董顧董？”

　　“我這邊突然有點事，明天早上給你打過去。”

　　說罷，顧中輝掛掉了電話，看著兒子，想往前走兩步，又突然有些無措，很多年沒見過了，他都不知道是該喊兒子，還是小陽了。

　　還是顧程陽先走了兩步，走近顧中輝，在門口燈光的照射下，隱隱可以看到他父親兩鬢的白發了，但是顧程陽卻一點也不心疼。

　　“你怎么回來了。”顧程陽開口。面無表情，語氣沒有一點點的波動。

　　顧中輝有些尷尬，他抬起手，露出了手腕上的昂貴手表，這個距離他想抬手摸摸自己兒子的頭發，卻發現兒子已經高出自己很多了，“我回來……來看看你。”

　　“謝謝，我現在不需要你看。”顧程陽說道。

　　顧中輝沒在提這個，他左右看了看，說道：“這個小區挺不錯的，我打算給你在這里買套房，你覺得怎么樣？”

　　“謝謝，我不需要。”顧程陽說道。雙手緊緊的握著拳頭，又緊了許多，直到自己的掌心被指甲刺痛。

　　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張嘴閉嘴就是錢。

　　顧中輝沒有辦法，是他對不起兒子，他只有自己受著，裝作沒聽見兒子話里的疏遠，繼續說道：“我剛剛去看了婉晴，她和那個王溱都結婚那么多年了，一直沒要孩子，就是因為你在人家家里住著。”

　　顧程陽沒有說話，就看著顧中輝。

　　“我沒法一直在國內，給你在這個小區買套房，再給你找個阿姨看家，你姐姐在旁邊也能照看照看你。你覺得怎么樣。”顧中輝說道，“一直以來給你打在卡里的錢你也沒動過……”

　　“謝謝，我不需要你的錢。我媽媽給我留的錢夠我用。至于我姐姐收留我，我以后自然會報答她，你又是誰，你不是我爸爸。”

　　說罷，顧程陽轉身繞開顧中輝，往小區里面走，道：“以后沒事就別回來了，我不認你。”

　　顧中輝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步步走回小區里，走過光源然后進去，只把影子拉的很長，一直延伸到自己腳下，再抬頭時，顧程陽已經消失在拐角了。

　　顧程陽的內心沒有表面上那么平靜。

　　他走進電梯里，沒有按動樓層，用著電梯里反光的墻壁看了看自己。也仿佛看到了燃燒在自己內心里的怒火。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那個混蛋給打一頓。

　　在自己和母親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里。最忙的時候連一個電話都來不及打。母親過世前一直想看他一眼，他都在國外忙各種會，甚至騰不出一個電話的時間來。

　　到了家門口，顧程陽確定自己已經調整好情緒了，才開門進來。

　　“小陽，晚飯吃了嗎？”顧婉晴趕緊迎了上來。

　　“我吃過了，回來的有點晚。”顧程陽說道，他在玄關處換下鞋子。隨機就看到了放在玄關處的一箱飲品和其他的東西，包裝精致，價格昂貴，應該是顧中輝之前來的時候帶來的。

　　顧程陽看了兩眼，便轉移的目光。

　　王溱也走了過來，他看著好像若無其事的顧程陽，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喝酒了？”王溱在外面應酬過，聞的出來顧程陽身上淡淡的酒味。

　　“嗯，我得洗個澡，然后換身衣服。”顧程陽背著包包走回臥室。

　　顧婉晴和王溱對視一眼，在顧婉晴的無聲指示下，王溱敲了敲門，走進了顧程陽的臥室。

　　“小陽，你剛剛見到你爸了吧。”王溱把門關上，看著正在換衣服的顧程陽說道。

　　“嗯。”

　　“他應該是好多年沒回過了，我和你姐結婚這么多年了，都才第一次見。”王溱干笑著說。他和顧婉晴是高中同學，對于顧程陽的家事了解很多。此刻小心翼翼的說話，生怕惹著顧程陽生氣了。

　　“姐夫你有事直接說，我沒事的。”顧程陽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在床邊，整理著東西，道：“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從今以后，他就不是我爸了。”

　　王溱坐在到了床邊，說道：“剛剛你爸來的時候，拎了很多東西，說是感謝我們照顧你了。我跟你姐本來都不想要的，畢竟你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們不照顧誰照顧啊。”

　　顧程陽停下動作，就看著王溱，問道：“他還說什么了？”

　　“他，他沒說什么了。”王溱被顧程陽這沒有任何思緒波動的眼神嚇住了，說道：“他還給我跟你姐拿了一張卡，說的是以后花錢就用著卡里的錢，說是你的生活費營養費的。”

　　顧程陽說道：“你們收了？”

　　王溱說道：“我跟你姐不想收的，他直接放到茶幾上就走了，那卡我們沒動，現在還在茶幾上呢。”

　　“他沒在說什么了？”顧程陽問道。

　　“沒了。”王溱搖了搖頭，“他進來還沒說兩句就接電話了，沒和他怎么聊。”

　　顧程陽看著王溱，很認真的說道：“姐夫，我不想用他的東西承他的情。東西我明天都拿走還給他，還有，在姐姐姐夫家里住了這么多年，讓你們一直照顧著，等我讀完書，會好好報答你們的。”

　　王溱愣住了，他隱隱猜到一些顧中輝和顧程陽說的話。可能顧中輝為了讓顧程陽受他的好，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他輕輕垂了顧程陽肩膀一下，說道：“你這說的什么話，就算拋開你姐的關系，咱們倆也是兄弟啊，再說了，你要是不在這里住著我才無聊呢。前段時間我忙的時候還不是你在幫我照顧你姐啊。”

　　顧程陽哼笑一聲，道：“那是我姐，我能不照顧嘛，而且你們不也一直照顧我嘛。”

　　照顧其實也說不上，但是王溱很忙的那段時間，家里確實是只有顧程陽一個男子漢，他自然會站出來幫著姐姐多分擔一些。

　　王溱勾了勾顧程陽的脖子，說道：“所以啊，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報答這種話以后就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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