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領袖
第二百一十二章領袖
如果怨念能夠殺人,那光是這藤輝園,溫體仁就會被不知撕碎了多少次。
因為今天要正式向宗室開刀,也就是赤luo裸地向皇家開戰,藤輝園里聚集的江南士子有三四百人之多,他們都在熱切地等待著初戰告捷的好消息。
消息傳來,藤輝園立刻就炸開了,人人都義憤填膺,好像是子被殺、妻被奪一樣,眼珠子跟兔子一樣紅的江南俊彥不在少數。
和大多數義憤填膺的人不一樣,張溥靜靜坐在一旁,他沒有表現出憤怒,但他的臉色陰沉之極。
在其他人看來,張溥也和他們同樣憤怒,只是表現不同罷了。像張溥這樣反應的也有不少,但他們都只是自持身份而已。
但眾人不清楚,實際上,張溥.的臉色陰沉,原因不是溫體仁,而正是他眼前的這些人。說實在的,在張溥看來,溫體仁說的是正確的。實際上,隱匿土地對國家的傷害要重于對宗室的供養,但對這個問題,沒有人敢提出來。
沒有人敢提出來,原因大致有兩.個,一個是真的不敢,另一個是知道提出來不僅無濟于事,而且自己還會成為眾矢之的,小命堪憂,所以自然不會有人來捅這個馬蜂窩。
當初韓一良為了拍崇禎皇帝.馬屁,說有貪官,而且遍地,但當崇禎命令他指出一個貪官來時,韓一良卻冒著龍顏震怒,丟官殺頭的危險,就是死也不肯說。
相比韓一良捅的那個馬蜂窩,今天溫體仁捅的這.個馬蜂窩,其性質要比韓一良說貪官遍地嚴重多了。
可以說,從今天開始,對藤輝園里的絕大多數人而.言,把溫體仁弄死那都是小事,不把溫體仁這個老賊弄的家破人亡,身敗名裂,遺臭萬年就不算完。
張溥自然深知這股力量的強大,以及這股力量.可以頑固到何種程度,所以即便他是復社的領袖,也不敢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原因如上,他如果說出來,要大家為了他們的長遠利益,應該按溫體仁說的做,那結果是一定的,只會壞事,而不會有絲毫用處。
溫體仁這是為.什么?把心頭的重憂暫時拋開,張溥又開始思索這個謎一樣的溫體仁。
從舉薦錢龍錫開始,溫體仁就開始折磨張溥,讓這位少年得志、心高氣傲的復社領袖在智力上感到了極大的挫折。從那時起,張溥就開始深入地研究溫體仁,他發現溫體仁不貪錢,不好色,也不好名,但這個人同時也嚴重地不問是非。
張溥最后得出的結論是:溫體仁是個極其陰柔的人,是他見過的聽過的性情最為陰柔的人;溫體仁是那種畢生都以斗爭為樂事的人,而溫體仁把東林黨看作了斗爭的對象,所以不把東林黨斗倒,溫體仁是絕不會罷休的。
實際上,溫體仁這種人也不算奇怪,黨爭之所以如此酷烈,原因就在于此,這些東西在溫體仁身上不過是比較集中些罷了。
可是,從溫體仁最近一連串的表現來看,這完全顛覆了張溥固有的看法。
人是不會悄無聲息改變的,所以,張溥認定,溫體仁一定有著他看不透的目的。
但是,溫體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現在,經溫體仁這么一搞,就把看東林黨和復社不順眼的那些人和宗室聯合到了一處,堅持要做就一起做,所以最后的結果必然是什么也不做。
忽然,張溥覺得有人在看他。抬頭一看,張溥看見了黃宗羲。
黃宗羲和張溥一樣,也是臉色陰沉。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處,眼中同時流露出了一絲苦笑。
性情沖動激烈如黃宗羲者,不要說在這個問題上堅持己見,他也同樣是連說都不敢說的,張溥心底不由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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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吵了個不亦樂乎,最后自然是不歡而散。溫體仁回到府邸時,七家大王爺已在恭候。
這些個大王爺再愚笨,但經明白人一指點,也知道比被剝奪財產更恐怖的事兒又要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祿米被削,特權自然就更別提了,那對他們絕大多數人而言將是滅頂之災。
他們都已聽到風聲,也預感到風暴就要降臨,所以每次大朝他們都膽顫心驚。
紫園就是個到處都漏風的地方,朝堂上發生的事兒幾乎同步就會被傳出去,所以這些個有頭有臉的皇親國戚大都聚在一起擔驚受怕。
等到皇親國戚們意識到溫體仁出手意味著什么的時候,他們總算把懸著的心放進了肚子里,于是七家大王爺受大伙兒的委派,來溫府向溫閣老溫大人表達他們最誠摯的謝意。
溫體仁對這些個大王爺表現的既熱情,又恭謹,大王爺們自然愈發的滿意。
在這些個大王爺們之中,只有一個明白人,那就是晉穆王朱敏淳。待廢話都說完之后,眾人都把目光向朱敏淳集中,朱敏淳于是對溫體仁道:“溫大人,不知您還有什么可以指教我等的?”
這個晉穆王真是很難得,心中暗自點了點頭,溫體仁沉吟片刻,道:“王爺,我看這件事不會就此完了。”
朱敏淳還好點,其他六位臉又白了。
朱敏淳道:“請溫大人賜教。”
溫體仁道:“這件事的唯一解決之道就是像我在朝會中說的那樣,把兩件事死死綁在一起,但現在相對于于他們,我們這一方最大的欠缺就是輿論,所以要想把兩件事死死綁在一起,我們也必須造勢。”
說到這兒,溫體仁就不往下說了。
趕在其他人繼續丟人現眼之前,朱敏淳道:“謝謝溫大人,本王明白。”
微微點了點頭,溫體仁道:“諸位王爺不需太過擔心,何大人、錢大人、吳大人都是忠貞之士,朝臣中也還有很多人都胸懷忠君之心。”
朱敏淳心領神會,點頭道:“謝謝溫大人,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送到大門之外,看著七位王爺乘轎離去,溫體仁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至此,他已為新朝立下了汗馬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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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七位王爺,溫體仁剛剛回到書房,但屁股還沒有坐熱,管家溫開來報,說是大太監劉旺來了。
溫體仁楞了一下,但隨即起身,向客廳快步走去。
進了客廳,見到劉旺,溫體仁搶先招呼道:“公公,您來了。”
劉旺躬身還禮,道:“咱家是來請溫大人的,皇后有請。”
溫體仁道:“這就走?”
劉旺道:“怎么,溫大人還有事?”
溫體仁慌忙道:“公公言重了,請!”
出了府門,兩人乘轎去了紫園。
到了紫園,隨著劉旺進了暖閣,溫體仁發現秦良玉也在,而且周皇后這次沒有坐在珠簾之后。
周皇后愈發的禮賢下士了,見溫體仁來了,雖然沒到院子里迎接,卻也是站起身來。
見過禮之后,周皇后賜坐,溫體仁也坦然就坐。這時,太監宮女都被打發走了,秦良玉和劉旺也在暖閣門外站立。
這么安排,一是為了防止走漏消息,二是為了避嫌,以免落人口實。
說了幾句閑話,周皇后進入正題,臉一繃,道:“老大人,您也看到了,到南京后,哀家處處受制,要是長此以往,皇家的威儀何在?”
周皇后這是急病亂投醫,周皇后處處受制,第一次就是因為他。心中微微一笑,嘴上卻輕輕嘆了口氣,溫體仁道:“皇后,南人勢大,而皇權衰微,這是大勢,很難改變的。”
溫體仁嘴里說的這個“南人”語義含糊,但周皇后自然明白,指的就是東林黨和復社。
周皇后眼眶一紅,站起身來,對溫體仁躬身一禮,哽咽道:“老大人國之忠良,先君倚之為股肱,還往老大人望念先君,體恤我們孤兒寡母。”
溫體仁也慌忙起身,道:“皇后,您這是折殺老臣了,您快請坐!”
周皇后道:“老大人也坐。”
兩人都落座之后,周皇后眼淚吧擦地看著溫體仁。
看著周皇后,溫體仁滿面都是哀戚之色,他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道:“皇后,實不相瞞,您太過看重老臣了。老臣雖有匡扶社稷,以正朝綱之心,卻實在是沒有這個能力,老臣最多也就是能搗搗亂而已。”
實際上,話說到這個份上,周皇后已經達到了目的,朝堂上,自己終于有了一個可以倚重的大臣了。
周皇后愈發地客氣,身段放的也愈發地軟,道:“老大人,哀家什么也不懂,還往老大人不吝教誨。”
這一次,溫體仁沉默良久,才緩緩地道:“皇后,老臣不明白,為什么孫閣老孫大人不在朝堂之上?”
周皇后楞了一下,隨即苦笑道:“老大人,哀家無德,留不住孫大人。”
溫體仁搖頭嘆息,神色悵然。
猶豫了一下,周皇后問道:“老大人,怎么了?”
溫體仁道:“皇后,老臣以為,能重振朝綱者,非孫大人莫屬。”
周皇后猛地愣住了,他們是不是串通好的?但隨即又把這個念頭拋開,溫體仁和孫承宗那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
前者王承恩,現在的溫體仁,周皇后陷入了沉思。
屋外,秦良玉聽到溫體仁說到了孫承宗,心就是一顫。到了這會兒,秦良玉已經毫無疑問,懿安皇后必然要取代周皇后監國。
在目前的形勢下,監國這個位子不是誰都能做的,周皇后就是想做個傀儡,賴著不走都不行。
傀儡自然是要有主人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沒有主人,或者說,主人太多了。錢龍錫是東林黨的領袖,但那實際上只是表面上的,并沒有實際的意義。至于復社,那就更不要提,他們在朝堂上的力量還弱小的很。但是,反過來,東林黨和復社卻又擁有極大的力量,他們成事雖然不足,但敗事卻絕對有余。
現在的形勢是方方面面都是一盤散沙,但無論是哪一方面,卻又都迫切需要一個真正的領袖出來,但問題是沒有,哪一方面都沒有。
這種形勢是最折磨人的,而最受折磨的無疑就是周皇后,所以周皇后必然要讓位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懿安皇后預見到了今天的形勢嗎?秦良玉現在絕對相信,至少是在懿安皇后告訴她不與周皇后爭位的那一天,懿安皇后就預見到了今天的形勢。
五體投地佩服一個人是很難很難的,讓秦良玉五體投地佩服一個人就是難上加難,但懿安皇后是秦良玉唯一一個五體投地佩服的人。現在,聽到溫體仁舉薦孫承宗,秦良玉感到那個時間很快就要到了。
手掌有些發麻,秦良玉垂著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又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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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一,吃完晚飯,江德奉、**來、**海和江立仁祖孫三代四人坐在客廳里圍爐閑談。
“俞佳這丫頭是不是有點瘋過火了?”江德奉有些不滿地道。
這幾天,江俞佳的籠頭算是給卸下去了,整天整天的不著家。這不,晚飯都吃完了,還沒回來。
陪著笑,**海道:“爹,這兩天我也學會些新詞,這要是讓俞佳說,您這就是老觀念。”說完,又轉頭對江立仁道:“是不是這么說,立仁?”
江立仁笑道:“是,三叔。”
家里氣氛的變化誰都感覺到了,對這種氣氛的變化,身為老人,江德奉的感受最為明顯。世上又有哪一個老人不希望子孫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的?但在以前,這只能是妄想。
為了這個,江德奉對自己的決斷欣慰之極,他當初這么做原本只是迫于形勢,做出了對家族最有利的選擇而已。
這個后果對江德奉而言是意想不到的,又是最為珍貴的。能有這個后果,三兒子**海功不可沒。
江德奉如今才發現,三兒子的性子雖然陰冷,但實際上也是性情中人。如果自己跟三兒子藏心眼,那江家就絕不會有現在的和睦。相反,自己誠心以對,三兒子不僅對自己心中再無芥蒂,對其他兄弟也都寬容的很。
江德奉清楚,三兒子能有現在的心態,江家能有現在的和睦,也是拜陳海平所賜,是陳海平讓他,讓三兒子,以及很多的江家人心胸大開,眼界也大開。
如果沒有這份開闊的心胸和開闊的眼界,很多事都是不可能出現的。所以,盡管對陳海平帶來的一些新事物看不順眼,但江德奉的反應都不會上升到激烈的程度。
“老觀念?”江德奉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要是這么下去,那其他的孩子不都得有樣學樣,這不亂套了嗎?”**來皺著眉頭,擔憂地道。
“敢!”江德奉的眼睛瞪了起來。
這是早晚的,但爭論這個沒有必要,**海在一旁陪著笑,不說話。
忽然,就在這時,門上傳來了輕輕的敲擊聲,同時有人叫道:“爺爺。”
是江俞佳,江德奉沉著聲音,道:“進來吧。”
江俞佳當然知道爺爺的不滿,她在江德奉面前低眉順眼的垂手侍立。
“一天到晚地在外面瘋,你這么大的丫頭像什么話?”**海開了頭一炮,訓斥女兒。
父親說話,江俞佳是不大在乎的,她抬起頭,道:“爹,今天女兒見著領政大人了。”
江俞佳這么一說,原本的批斗對象立馬就變成了香餑餑,江德奉首先道:“俞佳,你坐下,詳細說說。”
勢利眼,江俞佳心里腹誹爺爺,嘴里卻道:“今天晚上嬌姐非要我去她家吃飯,就是在嬌姐家遇見領政大人的。”
從江德奉到江立仁,四個男人都是又驚又喜,在他們想來,去孫傳庭家做客可不是孫嬌一句話就行的,顯然得經過孫傳庭的同意。而且,就是沒有經過孫傳庭的同意,就是孫嬌一個人的主意,那女兒去孫家做客,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影響也是非常大的。
江德奉問道:“領政大人跟你說話了嗎?”
心里不滿地撇撇嘴,江俞佳興奮地道:“領政大人和孫大人都很喜歡我,尤其是孫家爺爺。啊,對了,爹,領政大人說要把比賽改在太和殿舉行。”
“真的?!”**海一聽,差點沒從椅子上出溜下去。
“當然是真的。”江俞佳用力點了點頭。
江德奉的身子也是一搖,跟著問道:“領政大人會去嗎?”
搖了搖頭,江俞佳道:“這個領政大人沒說。”
靜了靜氣,**海道:“行了,立仁,你和俞佳去睡吧。”
兩個小輩出去后,**海站起身,在屋中興奮地來回走動。這一變化突如其來,而這不僅使原來的目的板上釘釘,更是極大地提升了江家的地位。
**海坐下后,**來道:“老三,領政大人會不會看上俞佳?”
**海搖了搖頭,道:“這個可能很小。”
有點失望,**來又道:“要是明天領政大人親自來那就好了。”
江德奉道:“不要太貪心,這就已經足夠了。”
**海道:“爹,要不要再喝點?”
是該喝點,江德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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