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宣布退朝后,大臣們互相寒暄道別,獻王平日為人溫和,待一一還禮后,已經落于人后大截。\Www、Qb5、COМ/
眼見人群終于散開,獻王謙和的神色瞬間褪去,他正欲走時,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道:“王爺請留步。”
獻王聞聲回頭,身后大將軍楊延輝正跨步追來,行走間咄咄有風,不過片刻便到了眼前。見狀,獻王立即面上堆笑,口中客套道:“不知何事竟讓老將軍如此匆忙?”
雖然已近花甲,楊延輝行走時步伐穩健看不出一絲疲老之態,精神顯得十分矍鑠。他見獻王駐足,隨后從容不迫的抱拳行了個禮,朗聲笑道:“王爺近來真是公務繁忙,老臣本想送上拜帖登門造訪,卻一直苦于沒有機會。”
獻王一怔,待回過神來他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后才壓低聲音道:“老將軍不要見怪,朝中近來多事,皇上正想出兵鎮壓吳蜀動亂,上次宮中遇刺的事也被暫時被擱置一邊,老將軍也可乘此機會疏通一番,為令郎開罪。”
聞言,楊延輝面上的笑容散去,他正色道:“實不相瞞,老臣正是為了此事而來。上次刺客一事下令的期限已到,卻還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皇上原先的意思是要治我兒失職之罪,卻沒想到昨日突然下了旨意,又多寬限三月,實在出人意料。”
獻王眼中劃過一絲冷意,抬頭時依舊笑容滿面道:“如此不是正合了將軍的心意,也可多些時限想出應對之策。”
楊延輝肅穆之色不減,他近前一步,神色警惕的沉聲道:“話雖如此,難保不是皇上另有打算,王爺乃議閣大臣,對宮中駐兵任免有一定的決議權,若能保得溢兒,將來于我們的事業將有大益。”
半天沒有聽到回話,楊延輝正在奇怪,這時獻王突然笑了笑,語氣耐人尋味道:“老將軍不要心急,三月之限才剛開始,一切還有轉機,這宮中密布眼線,皇上那里若有風吹草動一時間我們便可得知。”
楊延輝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卻被一直留心他神情舉動的獻王看在眼中,獻王在心中暗暗冷笑一聲。
楊延輝面上不見異樣,口中恭維道:“王爺真是深謀遠慮,老臣也不見得有這般本事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實在佩服。”
獻王大笑幾聲,玩笑道:“大將軍行兵坐鎮,打的都是實戰,行事磊落,如何勝任這般暗中精插細布之事。”
楊延輝只覺如梗在喉,卻聽不出一絲言外之意,他只好敷衍道:“王爺說笑了。”
笑意稍減,獻王神色一變,語焉不詳道:“秦鴻一事大將軍可知情?”
楊延輝面色稍有動容,不過片刻便恢復平靜,他似笑非笑道:“王爺問的是哪件事?”
獻王笑道:“自然是掘墓一事,人已經死了一年,難道還有別的事不成?”
“原來如此。”楊延輝朗聲笑了笑,掩飾了先前的情緒,續又道:“此事我并不知情,不過秦鴻隨我從軍多年,說到底也有些情誼,他死后還落得如此下場也令人唏噓不已,有道是忠臣良將自古便沒什么好下場。”
獻王莞爾道:“大將軍倒是看的十分的透徹。”
“難道王爺不贊同老臣的看法?”
微微一笑,獻王意味深長道:“贊同的很。”
旌德宮。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那太傅所說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是何解?”撐起圓圓的下巴,李琰神色不解道。
秦顏打量了他一眼,開口解釋道:“兩者所說的范疇并不完全相同,前者說的是戰爭乃一個國家的頭等大事,關系到軍民的生死,國家的存亡,必須慎重周密地觀察、分析、研究。而后者則囊括在其中,也算是行兵布陣中至關重要的一步。但你要切記一點,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在最后關頭你只能信你自己,說到底任人用事也不過是依據自己的信任判斷,人心易變,一定要慎而防之。”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李琰繼續問道:“那兵法中所說的反間計是否可以用于其中?”
“不錯。”秦顏十分滿意的點頭,她循循漸進道:“其實兵法三十六計都是融會貫通,環環相扣的。人心最易動搖,若敵方達成防線,可抓住一處軟肋用離間計使之互相猜忌,受計之人彼此存些信任倒還好,如果只是相互利用關系的話便事半功倍,屆時即使你不動作,他們也會陣線潰亂,你在觀望的同時只要找準時機出手,有時候可達到借刀殺人的效果。”說完,秦顏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面上雖有了些笑意,可氣息更冷上了三分。
李琰怔怔的看著神情自若的秦顏,她在談笑間取人生死,此刻渾身散發出一種逼人的冷和靜,就象父王從前贈與他的那把寶劍一樣,鋒利無比,寒光滲人,這樣的秦顏太過陌生,李琰心中很不喜歡。
似乎看出了李琰心中的介懷,秦顏神色稍緩,她聲音雖輕卻不容質疑道:“你還小,其中的厲害關系還不能深刻體會,若是生在尋常百姓家便不必如此,但你卻是生在皇家,不能不學會存亡之道,即使條件是你一生都不能做回你自己。”
秦顏所說的,李琰早就被教導明白,他所在意的不過是秦顏此時的轉變,她似乎再也不是初見面時對自己溫柔相待的皇后姐姐了,這種陌生令他害怕。
秦顏自然想不到這層,見李琰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淺笑著柔聲道:“你來我這里幾次都沒見你帶上雪狐,如今過了這么長時間,它也該長大了吧?”
畢竟是小孩子,李琰聽秦顏神色溫柔的提起他最心愛的雪狐,立刻將方才的不快拋到腦后,他有些委屈道:“本來我是想把球球帶來給皇后姐姐看,可又怕它向先前一樣咬人,現在它的牙齒尖尖的,咬人一定很痛。”說著,李琰想象了一下秦顏被利牙咬到的情形,更加堅定了不帶狐貍來旌德宮的決心。
“它不會咬我。”秦顏微瞇起眼笑著,語氣兀定。
無意中窺到了秦顏眼底的流光,李琰腦海中驀然浮起她初次見雪狐時所說過的話。
秦顏說:“我身上有殺氣,它怕我。”
當初不信,現在李琰卻信了,他甚至明白秦顏所說的不會是指她一定不會給球球任何機會去咬她。
李琰又是一陣沉默,秦顏起身看著院中的槐樹,冬天即將過去,這棵樹馬上便會迎來新的一輪生命,到了五六月,會開出滿樹槐花,清香撲鼻。
進宮時她已經錯過了花期,遲了一步,也不知今年還能不能趕上。
看著她的背影,李琰突然道:“皇后姐姐,你會一直陪著我么?”
秦顏轉身,對上了李琰希冀的目光,她搖頭道:“不會。”
天真無邪的表情瞬間褪去,李琰恍惚中喃喃道:“你曾經答應過會一直陪著我。”
“這世上沒有天長地久,我比你老,我會先死,等我死后,什么承諾什么誓言全都煙消云散,這世上再也沒有我,又如何還能陪你?”秦顏語氣是一貫的平直,說出的話卻幾近殘酷。
‘死’字一直是宮中的忌諱,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旁人說起時也用其他的詞替了,今日連番聽到宮中的忌諱被如此直白的說出來,李琰即是陌生又是震撼,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輕嘆了一口氣,秦顏柔聲勸慰道:“你還有很長的將來,不要局限于眼前,這一生你會遇見很多人,我不過是個過客。”
李琰難過的幾乎要哭出來,他不死心道:“你是皇后,一定會很長命的。”
秦顏好笑道:“你以為皇后真能活一千歲不成,那你的父王豈不是要活一萬歲了?”思索片刻,她神色認真道:“如此說來,將來你也能活一萬歲,算來算去,還是我比較幸運。”活的太久也是一種無奈,她不想終老一生。
李琰以為她是在同自己開玩笑,沉悶的表情稍微褪去,他討好道:“馬上便是春天了,等花都開好了,我送皇后姐姐最喜歡的花好不好?”
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秦顏心中十分不忍,于是微笑著點點頭。
李琰立即露出開心的表情,他滿心歡喜道:“我還沒有吃到皇后姐姐親自做的糕點,我想皇后姐姐做的一定很好吃。”
秦顏有些無奈的苦笑道:“我怕到時候你會失望。”
忙不迭的搖頭,李琰語氣堅定道:“一定不會的。”
被這樣信任的目光看著,秦顏心中難得有些虛落,同時又暗忖道,要是他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吃過了她做的糕點,不知還會不會這般信任期待。不過轉念一想,為了不使他深受打擊,還是不要告訴他實話的好。
拿定了主意不說,秦顏溫和道:“現在離荷花開還有很遠,不如換個別的,我教你學一樣東西好不好?”
李琰本想問她既然離荷花開還很遠,那上次的糕點是如何做的,不過聽到有新鮮的花樣可以學,他立馬迫不及待道:“是什么?”
秦顏并不急著回答,她目光一閃,笑問道:“小琰可聽說過雞鳴狗盜的故事?”
“啊?”
李琰莫名其妙的點點頭,在印象中回想起太傅教授他的知識,略一遲疑,他陳述道:“故事說的是齊國孟嘗君田文因才能享譽六國,遭嫉妒。在孟嘗君出使秦時被昭襄王扣留,預備殺害他,于是孟嘗君的一名食客裝狗鉆入秦營之中,偷出了一面狐白裘獻給昭王妾說情因而得以放行。在孟嘗君逃至函谷關時,昭襄王又下令追捕,他的另一食客便裝雞叫引得眾雞齊鳴,就這樣騙得守城士兵打開了城門,孟嘗君便逃回了齊國。”
“學的不錯。”秦顏露出贊許的目光,在李琰得意的神色中繼續道:“那你可知道這雞鳴狗盜也算是口技的一種?”
“口技?”李琰思索一番,恍然道:“我曾經瞞著太傅讀過些書,有講奇能異聞的,書上提到過口技,說此等技藝實際上是一種仿聲技能,擅長者可摹仿出各種聲音,能使聽的人產生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皇后姐姐是要教我學口技么?”
“你倒是一點即通。”秦顏沉吟片刻,微微蹙眉道:“不過要學會口技需日積月累,現在教會你也只能領悟些皮毛,若你勤奮些還是有些希望的。”話音一滯,秦顏若有所思的笑道:“說不定將來還有意料之外的用處。”
李琰信誓旦旦的點頭,目光急切道:“我會好好學的,皇后姐姐你快教我吧。”
“要學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又要答應,李琰在心中哀嘆,但依舊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于是他盡力擺正面孔道:“請說。”
“這件事情只能你知我知,對誰也不許說。”頓了頓,秦顏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學了這個,荷花糕的事你就不要總記掛著。”
雖然不明白她后來的補充,李琰仍是十分誠懇的點頭道:“皇后姐姐放心好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說出口的。”
秦顏聽得自己說死,卻聽不得旁人說,心中一窒,她遲疑道:“若是真到最后關頭,你說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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