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這一夜睡得極沉,朦朧中耳邊響起啁啾的鳥鳴,清脆悅耳,睜開眼時,窗外天光已經大亮。Www.qВ⑤、COm//
秦顏從床上坐起來,回頭時身邊果然沒了人。此時宮女還未進來伺候,她伸手取過擱置在床畔的衣物,一一穿著整齊,便起身下榻梳洗。
待秦顏整理妥當走到大殿外時,突然覺得今日的旌德宮有些不尋常。
秦顏朝背對著她站在回廊邊的環兒道:“這是怎么回事?”
環兒有些驚嚇的轉過頭,見是秦顏才放松道:“皇上吩咐奴婢們讓娘娘多睡些時候,所以才沒有叫醒娘娘。”
秦顏卻象是沒聽到她的話般,只是看著院子里正在忙碌的宮女太監們,走到回廊旁,靠著木廊坐下道:“為何宮里多了這么些人?”
環兒這才明白過來,神色欣喜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思,今早皇上上朝前命人送來許多宮燈,吩咐說要掛在宮里的每寸角落,連回旌德宮的路上也有。”
秦顏將手橫在欄桿上,回首望去,果然見宮檐下掛滿了宮燈,一時間蔚為壯觀。她笑了笑,將身子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或許是因為昨晚發病精力不濟,看著看著秦顏突然覺得有些倦怠,微瞇著眼輕笑道:“哪要那么麻煩,走夜路也不過一盞燈便夠了。”
環兒聽她這樣說,連忙道:“皇上還說,有這些燈火相伴,愿娘娘醒時安穩,夢時也能安穩。”
原來他還記得她昨夜說過的話。
秦顏不再說話,微抬了頭,突然見到晨光稀薄的天空中孤零零的飛著一只紙鳶,飛的很高,幾度搖搖欲墜,被一根線牽制著,不能落下,不能再遠。
她突然回過頭朝環兒道:“后院池子里的荷花還有嗎?”
環兒有些奇怪的答道:“已經入秋了,這時節的荷花多數盛極轉敗,娘娘若是想拿它作些食材,有些不合適。”
秦顏難得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道:“恐怕等不了了,無人采擷,錯過這一季,我注定要失信于人。”
“娘娘不要灰心。”環兒突然笑道:“前些時候我見娘娘突然興起學做糕點的念頭,便私下采集了一些荷花瓣,添入酒釀熏干,然后用錫紙封裹備用,效用是不差的。”
秦顏有些贊許的看了她一眼道:“這后宮也不見得全然不好,至少能使人知心善意。”
環兒知道她是真心在夸贊自己,可心里實在高興不起來,低頭苦笑道:“奴婢只盼著跟家人團聚,再也不分開。”
“不用太久。”秦顏突然轉身看著前方道:“我現在答應你一定送你出宮,說到便會做到。”
環兒聽她說這話本應該覺得高興,可心中卻覺得異常沉悶,也不知道該回什么好。她看了一眼天上的紙鳶道:“太子也許要來,我先去將要用的食材準備準備。”
秦顏正趴在欄桿上一動不動,沒有回她的話。一時無言,四周平靜的就象一場春花細雨,環兒再看著院子里眾人忙碌結燈的情形,突然覺得那份熱鬧同眼前的人隔成了兩端。
等到最后,太子還是沒有來。
去千駝山狩獵的日子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秦顏被鳳輦送到宮門外時,那里已經有一長列的儀仗等候,車駕排成了一隊,最前面的是皇上的車輿,有羽林軍護在車駕兩側,插在車上書著‘李’姓的五彩錦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出了鳳輦,有兩名內官上前接駕,按照慣例皇后與皇帝是同乘一輿的,秦顏只管跟著他們走。
正準備上車駕的趙辰君見秦顏迎面走來,略表禮節的笑笑。秦顏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算作回禮。眼光一轉,發現晨妃正朝她走過來。
日朗風清下,今日的晨妃顯得格外嬌艷,原來她額上精心繪了梅花妝,胭脂暈染,行走時裙帶生風,襯著她眼中的恣意驕傲,散發出一種極至的艷麗。
秦顏不由感嘆李績的眼光實在不俗。
妃子即使再尊貴,終究是跟皇后差了一個等級,乘的車駕自然不一樣。秦顏向前,晨妃向后,交身錯過時,晨妃的披帛隨風飛揚,撫過秦顏的鼻端,散發著一抹葉合花的幽香。
秦顏回頭時,晨妃已經與她隔了幾步遠,她端袖輕道:“宮中有規定后妃見了皇后不必行禮么。”
聲音平板,連疑問的語氣都不附送。背對著她的晨妃腳下一滯,轉身時依舊是一張無懈可擊的淑麗笑容,她端正的行了個禮道:“今日皇上狩獵,妾一時高興便忘了形,是妾失禮了,還望姐姐恕罪。”
拿皇上來壓她。
秦顏和顏悅色的笑了笑,賜她平身道:“難怪晨妃今日如此盛裝,既然是無心之失,你且去吧,不過畢竟宮規森嚴,以后可要記好。”
晨妃強笑著應承下來,轉身時,眼中一抹怨恨一閃而逝。
身后秦顏道:“下次直呼我稱號便好,我年紀并不比晨妃大呢。”
晨妃入宮已久,年華不似當年,在品階高一等的皇后面前依舊要稱小,聽她這樣一說,晨妃身軀不禁一顫,咬牙回道:“妾記住了。”
秦顏這才轉身離去。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趙辰君終于忍不住在車里笑出聲來,邊笑邊感嘆道,真是個難以駕馭的皇后。
秦顏來到皇上的車輿前,拂開車簾正要上去,突然聽到李績的聲音道:“怎么才來。”
跨上車后,秦顏隨意道:“一點小事耽擱了。”
等到了車內秦顏才發現李琰也在車里,側面看沒有多大變化,此刻他正抱著綣成一團毛茸茸的白色雪狐,趴在李績的膝上一動不動睡著了。
李績失笑道:“這是朕一次帶他出來狩獵,大概昨晚太高興導致一宿沒睡著,小孩子精力有限,上來不久就睡沉了。”說著,他輕輕的將李琰的身子往前移了移,讓他睡得更舒適些。
秦顏也想笑,那團白色的毛球蜷曲在李績玄色的衣擺上,偶爾因為被壓的不舒服還伸出爪子掙扎了兩下,這一切同正襟危坐散發著莊嚴氣息的李績形成一幅十分詼諧的畫面。
李績倒沒有注意到她眼中含著笑意,轉頭吩咐隨侍通告車隊啟程。
一路道途平坦,不到半日便到了千駝山,那里早已經布兵駐扎,將整個圍場嚴密的封鎖,以防刺客或外人突然闖入。
李琰還在睡著,李績沒有將他叫醒,只命人照顧好他,派兵駐守,自己先帶著一眾官員去駐營,秦顏自然也要跟著隨行。
路上乘著李績同大臣們說話的空隙,秦顏環望著四面連綿的青色山峰,巍峨雄峻的山脈將四周圍成一個廣闊的山谷,出口只有一個,易于把守。
山林中生長著高大的樹木,密密蔥蔥,長年蔽日,一望無邊。路邊生長著無數野花野草,鋪成一張天然的地毯,花草迎著微風倒伏,散發出清新的花草芬芳,沁人心脾。
似乎又回到了長庵寺,有著同樣開闊的野生氣息。
一路走來,終于到達駐地,秦顏坐在駐兵布置好的看臺席位上,放眼看著場下,李績正在試馬,一起的還有一些將門之后,上次秦顏見過的武狀元陳凌空也在其中。
只見李績抬腳一蹬馬鞍,借力翻身上馬,衣袂落定,他已經端坐在馬背上,青天白日之下,黑衣的君王帶著指點蒼穹傲視天下的威嚴氣魄,俯視著他的臣民,
陽光太過明媚,秦顏瞇眼看著,微微失神。
“娘娘。”
秦顏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人,年紀約五十開外,整齊束好的發間夾雜著幾絲銀白,一身紫色麒麟蟒袍,目光矍鑠,讓人不敢逼視。秦顏有些意外,叫她的人竟然是大將軍楊延輝。
“大將軍有何事?”她起身問道。
楊延輝緩緩搖頭,朗聲笑道:“并無什么大事,只是自從北疆戰役后,恐怕國丈大人觸景生情,老臣一直沒有沒有登門拜訪,不知國丈大人的身體是否還健朗。”
“家父長年征戰沙場,身體比一般人來的硬朗,有勞大將軍掛心。”秦顏捻袖輕笑,謙卑有禮。
楊延輝低嘆一聲,滿臉愧色道:“怪只怪老臣對少將軍保護不周,讓少將軍戰死沙場,于國于家都是一大損失,老臣難辭其咎啊。”
“戰場上刀槍無眼,大將軍多慮了,能夠為國盡忠,死而后己,是作為軍人最好的歸宿,大將軍身為軍人應該感到欣慰才是。”秦顏依舊笑的謙和。
“娘娘說的極是,老臣心中慚愧,若有機會,請代老臣向國丈大人問候一聲。”
“一定。”秦顏微笑著頷首。
大將軍長嘆兩聲,告辭后負手離去。
秦顏望著他的背影笑容稍減,拽著衣袖的手指倏地收緊,漆黑的眼眸中流光如瑩,她忽然想起戲文中唱到的:“可憐忠心明月鑒,十三年來戰金兵,不死于戰死朝廷。”
好個十三年來戰金兵,不死于戰死朝廷。
看臺下,李績已經挑好了馬,手中接過士兵遞上來的弓箭朝趙辰君等人笑道:“今日圍場狩獵,朕要看看最終鹿死誰手。”
話音剛落,他執弓的手向天一舉,頓時號角聲四起,聚集的眾人開始策馬入林尋找獵物,一時間沙塵漫天,馬蹄聲不絕于耳。
人群四散開來,秦顏這才注意到一身天青衣衫的趙辰君,遠遠的看了她一眼,好象并不急著入林。
秦顏神色微動,恰此時晨妃上來落座,熟悉的淡香飄過,她微皺著眉頭繼續看場中的情形。
“娘娘!娘娘……”
一名宮女突然神色慌張的闖進坐席,秦顏來時見過她一面,她冷聲打斷她道:“不必說了。”
秦顏起身離席而去,晨妃也站起來想一探究竟,卻因為秦顏接下來的話不能如愿。秦顏在經過把守營地的駐軍身邊時,嚴聲命令道:“駐軍聽令,在狩獵結束前不許任何人擅自離席,以免誤傷,違者仗擊!”
說完便帶著闖入的宮女往來時的路上回去。
秦顏趕到她同李績乘坐的車輿前,等在那里的幾名宮女太監立馬跪了一地,他們跟秦顏身后的宮女一樣,都是皇上吩咐下來照顧太子的。
從他們的哭訴當中秦顏隱約聽出個大概,原來是太子帶來的雪狐突然從車里跑出來,他們依命去找,不僅沒有找到,回來時發現太子也不見了,連留守的士兵也不見蹤影。
秦顏不再理會他們,只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環境,頭也不回的問道:“這附近可有人家?”
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們立馬搖頭道:“這是皇家林場,方圓百里都嚴禁人煙,以防刺客混跡當中。”
秦顏轉身面對著他們冷笑一聲道:“難道皇家狩獵竟連一只獵犬也沒有么?立馬去給我牽一只來!”
這里四面環山,唯一的一個出口有重兵把守,若太子出去一定會前來稟報。就目前看來,太子還在林場里,可要在這偌大的樹林里找到太子,無異于大海撈針,只有先按圖索驥,找出太子失蹤的大體方位再做定奪。
一聲令下,獵犬馬上被人帶上來,按著車內太子的氣味,不過片刻,便找到了太子的蹤跡,一群人心神惶惶的看著秦顏,等她發話。
秦顏皺眉看著獵犬嗅出的方向,正是通往千駝山的唯一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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