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打擂
嘔心瀝血的《蔡文姬》終于順利完成了。\www。qb5.cOM/賈蕓一邊揉著自己酸疼的手腕,一邊感慨的看著桌上堆放的那一大疊厚厚的手稿,對于早已習慣性用電腦碼字的現代人而言,這種端著架子研硯蘸墨提筆落腕的活計,還真是一項并不輕松的工作,好在無論自己寫到多晚,總有小紅和四兒兩個在一旁殷勤的端茶倒水,所謂“紅袖添香夜讀書”,也算得是人生的一大樂趣了吧。
賈蕓一邊想著,一邊慢慢的走到賈府的東儀門口,蔡亮老頭和他的兒子蔡嚴早已等候在此,如今賈蕓“莎翁”的身份已經暴露,倒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防人耳目。但是正像賈蕓之前所擔心的那樣,賈府在知道了紅樓戲院的幕后老板竟就是這個新近抬宗入籍的蕓哥兒之后,立刻動起了歪心眼兒,尤其在大致的了解了前兩出話劇的票房收入之后,更是有些急切的企圖說服賈蕓讓出戲院的產業。
當然,他們的理由也足夠的冠冕堂皇,日后的賈蕓必是要走科考之路,光耀門楣的,豈能背負著一個經營戲院的下等商賈之名,自來士農工商,四民之末,這個身份哪里配得上未來注定要金紫纏身的賈蕓賈二爺呢?!
不過,心中對于戲劇有著難以割舍之情的賈蕓自然不會就此輕易的將紅樓戲院放手,在他的示意下,紅樓戲院專為薛家所排的新劇《櫻桃園》正式對外公演,不過,由于這部戲情緒壓抑,且并沒有多少流于表面的矛盾沖突,不像之前的《京城商人》和《奴隸將軍》那樣充滿張力,使得《櫻桃園》除了首演時的熱鬧之外,此后幾場的票房都是一落千丈,再加上賈蕓大幅的增加了幾位演員的月例銀子,這才略略澆熄了一點兒賈府的功利之心。
“東家,這幾日咱們的戲樓實在過得艱難,尤其自那‘復社’開張以來,這一個月間,竟是不盈反虧,我來之前,梅兒還跟我說起,要不咱們還把《京城商人》翻出來,總得撐著場面才是。”
蔡亮憂心忡忡的向賈蕓抱怨,他并不很清楚賈蕓執意要排演《櫻桃園》的真正用意何在,尤其試演之時,發現他竟還請了一席外客,并且陪著在天字號的雅間內絮叨了半日,雖然底下的演員們聽不清楚他們說話的內容,可是從那兩個年輕男女的神色間,蔡亮也可以察覺出必是有什么重大的變故。果然,此后不久,賈蕓就莫名其妙的被關進了京兆府的大牢,讓紅樓戲院的眾人越發覺得蒙上了一層陰影。
“不礙事,我這次找你來,正是要給你一部新戲。”
賈蕓卻沒有這樣的擔心,他相信,如今的薛家已經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鐵桿盟友了,有了這塊皇商的招牌在背后,又除掉了最大的蛀蟲張德輝,薛家的元氣應該能漸漸的得到恢復,而自己的這份“文化事業”也會擁有強大的資助,畢竟當日觀看《櫻桃園》的時候,薛家上下也是沉迷其中,至今寶釵母女都還會經常和自己談及白蘅和陸伯興的故事,感慨那片莊園的無奈命運。
“新戲?”
蔡亮的眉毛跳動了一下。賈蕓將《蔡文姬》的手稿塞到了他的手里,笑著說道,
“這可是講你本家的故事呢。”
蔡亮瞥了一眼劇名,點頭說道:
“是說文姬歸漢么?!倒是好題目!”
賈蕓說道:
“此戲正是要和復社的《曹大家》打個擂臺看!”
“打擂臺?!”
旁邊的蔡嚴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旋即又露出驚喜之容,高聲叫道,
“好主意!”
蔡亮瞪了一眼一驚一乍的兒子,搖頭說道,
“東家三思,那復社背景深厚,《曹大家》更傳說是狀元公張溥先生之手筆,咱們避且不及,何以還要前去沖撞?!”
賈蕓還未說話,倒是蔡嚴有些興奮的說道:
“只怕二爺要的正是這個沖撞呢?想當年梨園湯沈之爭,鬧得何等的沸反盈天,沈伯英私改《牡丹亭》,惹惱了湯臨川,兩人因著格律、聲韻好一番唇槍舌劍,最后怎么著,卻是越發成就了《牡丹亭》,我看二爺大約也是想借著這一出兩雄相爭的好戲來勾攬觀眾吧。”
“好小子,倒看不出,竟是個曉事的!”
賈蕓笑著拍了拍蔡嚴的肩膀,對他的反應頗為意外,這個在紅樓戲院的布局售票上想出了很多“花招”的小伙子可也算得上是個人才了,而且居然能一口說出戲曲史上的湯顯祖和沈璟的那場著名爭論,看起來這段時間也是頗讀了一些行內書的。
蔡亮沒有再說話,這個老頭最溺愛的就是他這個兒子,如今聽蔡嚴這么一說,便也放開了心,接過劇本草草的看了幾頁,連連點頭道:
“好,甚好!這卻走得是《奴隸將軍》的路子了,先前,我還怕又是《櫻桃園》那樣的戲文呢。”
賈蕓灑然一笑,看來,要這些古人們一下子接受契訶夫“帶淚的喜劇”,實在是太為難他們了。
“只是二爺不能出府,這排演之事卻是如何**?”
賈蕓略想了想,指著蔡嚴說道:
“留嚴小子在這兒吧,我來教他便是。”
蔡亮一陣驚喜,連連點頭答應著,轉身先離開了賈府,而蔡嚴則跟著賈蕓回到了雪芹軒,開始接受起話劇導演的培訓來……
轉眼又是十來天,紅樓戲院的大門之上,全新的《蔡文姬》海報終于堂皇登場——遼遠草原之上,一個纖弱美麗的女子手持胡笳,凝眉回望,空中鴻雁低徊,遠處還有兩小兒揮臂哭泣,右首邊題辭兩句,寫道是“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余兮思無窮”,正是出自《胡笳十八拍》中的名句。
許久未曾熱鬧的槐花胡同,終于又再次喧囂起來,尤其初演過后,慕名觀劇的士子們很快敏感地嗅出了《蔡文姬》對《曹大家》的挑釁之意。
顯然,紅樓里的莎翁并不滿意復社舞臺上那個心若古井不波的完美才女,他筆下的蔡文姬,雖是飽經罹亂,卻終是有著一副敢愛敢恨的赤子之心,最后面對夫君董祀下獄論死之難,挺身而出,直上朝堂,慷慨而辯,直至說服曹操,全無一絲兒的畏縮怯懦之意,加上前后首尾間那一曲悠悠蕩蕩的《胡笳十八拍》穿梭流轉,不時低吟徘徊而出,相比于滿場鼓蕭的昆弋諸腔和之前那幾出純粹的話劇,果然又是一番別樣的風情。
一時間,坊間再次哄傳爭說不止,《蔡文姬》的風頭卻已壓過了《曹大家》。雖然看戲的爺兒們總希望自家的老婆和班昭一樣,三從四德,從一而終,可是搬到了戲臺上,這般的人物未免有些令人無趣,終比不得那愁腸百轉,卻又耿直敢言的蔡文姬那樣惹人牽掛憐惜。
更何況,那梨香院的老教習所度的那支《胡笳曲》,蒼涼悠遠,如泣如訴,不時回響在戲臺之上,并用水磨昆腔細細唱出,也滿足了不少對話劇有所抵觸的老戲迷的心理,使得這部新戲越發的受人追捧,紅樓戲院前,久已不見的一票難求的景象也再次出現!
更夸張的是,一些好事者還編出了一段蔡文姬大戰曹大家的參軍戲,在兩條胡同的交匯口擺攤演出,由參軍和蒼鶻兩個角色相互調侃逗樂,最后卻總是蔡文姬棋高一著,惹得那扮演曹大家之人不停的嚶嚶哭泣,偏又是男人而作女妝,那情景也就越發的不堪起來,引得周圍的觀眾轟然而笑,又讓這次“蔡曹之爭”平添了一份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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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觀園中,雪芹軒外,薛家母女和賈蕓圍坐在葡萄藤架下,喝著瀟湘館送來的武夷山茶,看著一芽兩葉的綠茶尖兒在景德鎮出的青花瓷杯里打著旋兒,泛出一串細細的泡沫來。
此次《蔡文姬》新劇上演,又多承了寶釵的跨刀相助,賈蕓特意包了兩個雅間,邀請薛家母女將兩出新戲一并看了,回來之后,又邀著他們吃茶說話。兩人自無異議,便在天井之中擺開了桌椅,又命鶯兒等去外頭薛蟠那里取來了一些奇異罕見的果子,在雪芹軒中滿滿的鋪排開一桌,倒也豐盛熱鬧。
“薛姨媽,這兩出新戲看的如何?”
原本按著賈蕓的輩分,是應該叫一聲薛家奶奶的,可是薛姨媽卻執意的要賈蕓單論一輩兒,和寶玉黛玉一樣,只叫姨媽便可,賈蕓謙辭了兩回,見拗不過也就罷了。
“我看著自然還是蕓哥兒的戲更好!”
薛姨媽不是一個精明的人,就連夸贊別人也顯得有些兒笨拙,這口氣聽上去倒是有些“只看人情,不問內容”的意思了。
好在寶釵是個方家,聞言笑道:
“兩個戲說起來都是好的,只是《曹大家》比起蕓二爺的《蔡文姬》,還是流于平淡了,雖說通篇詩騷滿章,畢竟缺了筋骨的,經不起咀嚼,不像二爺的《蔡文姬》,環環相扣,尤其是‘求情’一場,平地拔起,峻峰凜然,方才能見出胸中的大溝壑大手筆!”
“呵呵,寶姑娘實在過獎了。”
聽著寶釵mm的評價和稱贊之詞,賈蕓露出一臉的燦爛笑意,輕輕問道,
“卻不知,寶姑娘是更喜歡曹大家還是蔡文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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