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看著車窗外，時明時暗的光影，哽咽聲在喉嚨里咕嚕一下，應聲逼著咽下去了，聲音發緊:“媽，對不起，以后我不會這樣了。”

        說完以后，姜棠覺得整個人一下就輕松了，肩膀上千斤重的擔子終于可以放下。

        與其說是放下，不如說她剛剛在看到小男孩求助的那一刻她想通了，明白家人、朋友，還有愛人存在的真正意義。

        “是媽媽對不起你才對，都是我們沒什么本事，才害的你……壓力這么大。”

        “姜姜，我和你爸不需要多好的生活條件，我們只希望你們好好的，工作能順利，天天開心，所以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顧沐雅說著說著，不知怎么也哭了，姜棠陪著她一起哭，好在兩人身邊還有理智的人，老爸和蕾蕾同時拿走了她們的手機，不然還不知道要哭多久。

        她不禁想如果那個小男孩當時有認識的人的話，一定第一時間沖過來幫他救人吧，就算最后沒能救出來，那也是嘗試過，比站在一旁無能為力干著急要好得多。

        人生在世誰能肯定的說自己一定順風順水，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可能多了去了，難道次次要自己逞英雄，卻又要因為自己解決不了而苦惱，所以姜棠想明白了。

        她覺得有難處向旁人求助不是什么可恥的事，哪怕別人不能幫助你，只是尋找心理上的安慰也好。

        這樣至少不是一個人，她帶上的這些慰籍就是她最無堅不摧的鎧甲。

        她以前不管怎么努力，都覺得心里沒有底，因為她覺得她失敗了，就沒有人能幫她，也不會有人幫她。

        其實不對，她一開始就沒給別人幫她的機會，卻潛意識覺得別人不會幫她，姜棠忽然覺得怪異，她思想中矛盾的邏輯點，為什么這么奇怪？

        這種思想不應該是孤兒才有的思想嗎？她父母雙全，雖然不是從小在蜜罐長大，但除了嚴格的家規，爸媽對她們幾個幾乎是有求必應啊。

        爸媽做錯了什么，會讓她產生這種錯覺？

        掛電話之前，還能聽到老爸罵罵咧咧的聲音。

        “死丫頭，老整這些有的沒的煽情。你媽眼睛要是哭壞了，看我怎么跟你算賬？”

        姜蕾本能把手機拿遠，不然爸那一聲吼，耳朵都可以震聾了，等對面差不多平靜，姜蕾又重新把手機放回耳邊。

        “爸，你少吼點吧，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怎么哄你老婆呢。”

        “你閉嘴，我還用你教。”

        姜天浩呵斥完，沉默了十秒，換了幾次大氣，想說些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

        姜蕾無語地翻白眼，心想磨嘰死了，說一句關心話能死呀。

        爸這個人，經常死要面子，明明關心姐，還偏不說，不得不說姐盡得爸爸的遺傳，一樣的倔強、傲嬌。

        不知道爸要磨嘰到什么時候，姜蕾心想幫他一把。

        “爸，我開擴音了。”

        姜棠從開始到抽泣，顫抖著心臟變成傷心欲絕的流淚，可以看到她蜷縮在靠近車門的角落，聳著肩膀一抖一抖，哭得非常傷心卻沒有發出一聲哭聲。

        姜蕾心里不好受，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畢竟她知道姐最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安慰而是爸爸對她的肯定。

        姜天浩沉默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終于開口了。

        “我以為你憋了這么多年，是在憋什么壞心思。結果是藏了一堆為別人著想的事，你說你這丫頭是不是傻，為別人著想又不是什么丑事怎么盡想藏著掖著，被誤會還什么都不說，是故意想讓你媽心疼你是吧？”

        “你說你，讀書挺聰明的，怎么在這件事上腦子轉不通，還說什么我們不愛你，專挑這些捅你媽心窩子的話。

        我們不愛你，能在你發高燒的時候，沒日沒夜的守著？

        你小時候身體有多差，你不知道嗎？三天兩頭就發燒感冒，青霉素頭孢都打不得，只能生生抗。

        你媽花了多少心思給你找中醫，給你調理身體的事，你都忘得一干二凈對吧？

        知道家里條件為什么不好嗎？那是因為你媽經常要請假照顧你，每個廠里基本上不會待超過三個月，剩下一大半開支都給你看病了。

        我們不愛你，能特意趕在你高考前，你媽特意從工廠請假去給你打氣，雖然知道以你的成績肯定沒問題，但我們還是去了，你就說你有沒有良心吧？”

        “我……”姜棠的聲音抖得厲害，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說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我以為的爸是真的偏心，因為你從來沒夸過我。

        不管我考試成績有多好，不管我有多聽話，可是姜浩哪怕只是考六十分，都能得到夸獎，我嫉妒啊。

        前面她是不記得了，但是高考前一天她記得很清楚，6月七號那天她們正準備坐大巴去華科高中熟悉考場，所以天剛將就起來，大概六點左右吧。

        原本以往這個點還在沉睡中的學校，此時熱鬧非凡，各種豪車家長紛紛趕來給考生加油打氣。

        “姜棠，你緊張嗎？我快緊張死了。”跟她關系還算好的一個英語學委，拽著她的手腕，手心全是濕黏黏的汗。

        姜棠當即就揮掉那只礙事的手，對她的所謂的緊張一臉茫然:“緊張是什么？一場考試而已，我需要緊張嗎？”

        她當時可能不知道自己有多氣人，現在回想起來，還能清晰記得學委臉色黑得有多難看。

        本來她沒告訴爸媽那天高考，對于別人來說高考可能是一件人生大事，而對于姜棠來說只是一場在普通不過的考試，只要正常發揮考入她心愛的西科大不是問題。

        她以為她會一個人考完，在一個人回家，卻沒想到本來在上班的爸媽，意外出現在學校，還帶了她愛吃的水煮蛋，那大概是姜棠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雞蛋。

        爸爸還在說，姜棠收斂了下心神。

        “姜棠，我知道你想聽什么，也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以前不說是怕你太驕傲，我想著要時時敲打你，這樣你就不會犯錯誤。沒想到卻讓你誤會這么深、這么難過，是我錯了。

        姜姜你真的很棒，爸爸為你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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