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充斥著笨蛋的世界。

        充滿野心的笨蛋、被欲-望支配的笨蛋、自以為是的笨蛋、傲慢的笨蛋……總之各種各樣的笨蛋。

        一廂情愿地將他當(dāng)成神子供奉起來，自以為是地為他掃清障礙鋪平道路，似乎只要他按照他們的意思走下去，就能順利地登上神壇，然后又莫名自信地認(rèn)為可以掌控者他的一切。

        這種不是笨蛋行為是什么？

        五條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周圍的空間被無孔不入的笨蛋入侵，偌大的五條家，沒有了五條稚后，已經(jīng)沒有讓他留戀的什么東西了。

        雖然在這個大宅子生活了五年的時間，但五條悟根本沒什么親近的人。大人們敬畏又恐懼著和他保持距離，小孩們也將他當(dāng)成神像一樣只能遠(yuǎn)觀的存在。

        五條悟完全不覺得有什么。六眼的通透不僅給他帶來了吹捧和潛力，也將他和這個世界割開了。

        非要找個例子形容的話，大概就是海洋館里的游客和玻璃里的魚——這樣的關(guān)系。

        五條悟是玻璃外的游客，五條家的族人是玻璃內(nèi)的魚。他們之間隔著一個無法跨越的距離，他總是也只能游離在他們的世界之外。

        雖然流著相似的血，但五條悟?qū)λ麄兊拇嬖诓�沒有太多感覺。

        只有和他牽著手的稚醬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

        五條悟在不斷重復(fù)著“我不會離開你”的時候，也是在反復(fù)確認(rèn)五條稚不會離開他。

        “笨蛋稚醬，不是說好了要永遠(yuǎn)在一起的嗎？”

        五條悟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他們什么錯也沒犯，只是想牽住對方的手不放開，怎么就這么難呢？

        “我只是……想要和稚醬待在一起啊。”僅此而已。

        “天守君，不出來和我們一起玩嗎？”鳶紫色頭發(fā)的孩子眼尾輕輕上挑，露出的笑容宛如天使降臨可愛又美好。

        “對、對不起……”天守稚低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地說，“今天、今天我有點事情，就不出去玩了。”

        男孩是隔壁幸村家的孩子，和他同齡，性格溫柔友善的他前幾天主動邀請?zhí)焓刂梢黄鹜妗?

        不懂得拒絕人的天守稚稀里糊涂地就和他熟悉了起來。

        沒有社交經(jīng)驗的天守稚既被動又茫然，但好在幸村精市是個溫柔又強(qiáng)大的孩子，天守稚只需要乖巧地跟著他的步調(diào)走就好了。

        終于熟悉起來卻見小伙伴又變回了第一天見面時的吞吞吐吐，幸村精市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善解人意地說：“那明天再一起玩吧。”

        天守稚張了張嘴，本想說可能明天也不行，但是看著幸村精市溫柔的眼睛，他又說不出口，只能胡亂地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注意到，天守稚的視線似乎刻意避開了大門的位置，但他望去看了好幾眼，整潔的大門口什么也沒有。

        幸村精市離開后，天守稚飛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不敢再多看什么。

        這個世界是有著普通人看不到的怪物這樣的東西。

        名為咒靈的丑陋怪物從人類的負(fù)面情緒中誕生，扭曲的惡意帶著極強(qiáng)的攻擊性，隨機(jī)地攻擊路過的人，又或是有針對性地攻擊和它們對上視線的人。

        天守稚的咒力雖然比普通人多不了多少，但他卻是能看見咒靈的。

        五條家是咒術(shù)師家族，家族內(nèi)自然沒有多少咒靈，即便有也很快會被消滅。一直生活在結(jié)界內(nèi)的五條稚更是難有機(jī)會見到奇形怪狀的咒靈。

        在離開五條家前，他只是知道有咒靈這種東西存在，唯一一次見過的咒靈也是家族內(nèi)用來測試“可視”能力的蠅頭。

        “不要緊的，只是一些游蕩的小咒靈而已，它們很快就會離開的。”天守稚對咒靈的那些“知識”都只是來自五條悟被作業(yè)逼瘋的吐槽。

        咒靈有等級之分，四級的咒靈和蚊子蒼蠅沒太大區(qū)別，雖然對人也有影響，但鬧不出傷人事件，數(shù)量最多的也是它們。

        特級最強(qiáng)，可以一口氣殺掉好多人。

        但不管是四級還是特級，沒有能力祓除它們，就絕對不可以對上視線！會被當(dāng)成挑釁殺掉的！

        再有更多的……天守稚也不太清楚了。因為他被判定沒有咒術(shù)師天賦，族內(nèi)沒人教過他系統(tǒng)的知識。五條悟從未想過五條稚會出現(xiàn)一個面對咒靈的可能，所以也沒教過他怎么對付咒靈。

        “不、不要破產(chǎn)……”

        “放假……為什么還不放假……”

        “去死去死去死……”

        游蕩著的咒靈長得都不太一樣，有淤泥形態(tài)的，有渾身眼珠子的怪東西，也有長發(fā)拖地?zé)o臉女人。

        站在大門口的咒靈是最恐怖的，它看不清形狀，似乎是一團(tuán)霧氣，偏偏有著一張血紅的大嘴，比天守稚胳膊還粗的四顆大牙黑乎乎地閃著寒光。雖然沒有眼睛，但天守稚一直能感覺到強(qiáng)烈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好可怕。

        天守稚躲在窗簾后，緊張地咬著嘴里的嫩肉。

        明明第一天來的時候，附近只有小小只的蠅頭偶爾飛過，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別墅門前路過的咒靈越來越多。

        雖然咒靈的游走特性讓它們僅僅只是路過，不常駐，但越來越密集的咒靈還是讓天守稚不由地害怕起來。

        “加奈，我好害怕哦。”天守稚睡前小心翼翼地看著加奈，“它們會留下嗎？”大門口停留了一整天的咒靈讓五條稚的不安達(dá)到了峰頂，他鼓起勇氣向加奈求助，“我們需要逃跑嗎？”

        尼醬告訴過他，遇到危險的咒靈，第一時間不要想著應(yīng)該怎么辦，而是應(yīng)該怎樣才能逃跑。

        沒有戰(zhàn)斗能力的普通人遇到咒靈攻擊的下場無外乎兩個，一個是死，另一個則是重傷后不治身亡。

        從負(fù)面情緒中誕生的咒力沒有“善”的概念，它們天生帶著對人類的惡意。沒有咒術(shù)師援救生還的幾率是0。

        “不要緊的。”加奈不知道天守稚在說些什么，只當(dāng)他是小孩子搞不清現(xiàn)實和幻想，“松野大哥哥會保護(hù)我們的哦！他很厲害的！”松野，就是那個年輕的陽光保安。

        天守稚以為加奈的意思是對方是咒術(shù)師，聞言松了一大口氣：“松野大哥好厲害！”五條家內(nèi)非咒術(shù)師才是少數(shù)，天守稚自然也以為這個世界是咒術(shù)師占大多數(shù)。

        被加奈安慰的天守稚很快就在加奈溫柔的讀故事聲中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天守稚睡得很不安穩(wěn)，離開五條家后他的夢境多是凌亂又混亂的碎片，半夜也經(jīng)常哭著醒來。

        然而這一晚，他卻沒做夢。

        “咕……”

        身體很沉重，想要張口呼吸，水從鼻腔和口腔中灌進(jìn)，眼皮沉重得睜不開，耳朵也鼓鼓脹脹地出現(xiàn)了耳鳴。

        好痛苦……

        求生的本能讓天守稚想要掙扎，然而身體卻不停使喚，木愣愣地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也變成了無能為力的大困難事件。

        要、要死了嗎？

        缺氧導(dǎo)致的窒息讓腦子混亂又空白，眼角擠出晶瑩的淚水，天守稚被困在軀殼里連痛苦地掙扎也做不到。

        尼醬……尼醬……尼醬……

        天守稚想到自己還未說出口的“生日快樂”，想到自己和五條悟“要永遠(yuǎn)在一起”的約定，想到夢里自己追逐著對方背影的狼狽，想到了很多很多。

        最后變成了——

        “尼醬，我好想你啊！我想見你，想和你說話，想你抱抱我……”

        然而這樣的愿望，只能是奢望了。

        “轟——”

        “雜碎！”一道森然冰冷的嗓音響起，“想好在地獄里的懺悔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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