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廢庶
朱棣默默無語，只是凝視著我。\\wwｗ.ｑВ５.c0М良久，方道：“倘若朕不肯饒過他呢？”
我微微一笑，道：“皇上不會這么做的�！�
他眉毛一挑，道：“哦？”
我微笑道：“皇上素來愛子，太子又是皇上皇后的長子，仁厚和善，孝順有道�；噬狭P他，只是一時之氣，假以時日，必會饒恕太子�！�
他腮邊肌肉微微跳動，聲音卻平靜如常，道：“你倒是很聰明。”臉上浮現(xiàn)一個微笑，道：“既然知道朕會饒恕太子，又何必回來？”
我低聲道：“小七倘若不回來，皇上必會繼續(xù)監(jiān)禁太子，因為皇上找不到釋放太子的理由�！卑浩痤^來，微笑道：“況且，皇上今日不會派人來捉拿我們，并不代表他日不會。今日會暫且饒恕小七，并不代表將來仍會�！�
他看著我，半晌，驀地笑了起來，道：“不錯，你很聰明�！鞭D(zhuǎn)過身去，朝前走去，在大殿之上坐下，大聲笑道：“怪不得可以讓朕的兩個兒子為了你，神魂顛倒�！�
我但笑不答，心中明白，朱棣此意，雖是允諾放了太子，卻絕不會如此輕易便饒過我了。想起現(xiàn)在站在殿外為我守侯之人，和他之間，雖是隔著一層殿門，卻仿佛并肩而立一般，心中泛起絲絲暖意，昂然抬頭，再無一絲懼怕之意。
只聽得朱棣淡淡道：“你是要朕將你許配旁人呢？還是廢了你的郡主位，去苦役司待著？”
他聲音平靜，我心中卻是悚然一驚。與他對望，只覺他炯炯的目光正緊盯著我，心中思潮起伏。咬牙低聲道：“以寧愿去苦役司。”
他猛地站了起來，道：“你寧肯去苦役司操那賤役，也跟定了漢
我昂然道：“是�！�
他道：“為什么？”
我的聲音清涼如雪。緩緩道：“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楞楞地看了我半晌，方微笑了起來，道：“知道剛才煦兒跟我說了什么么？”殿中蠟燭撲撲輕響，我凝神望住了他，他嘴角微微牽動。苦笑道：“他說，但愿與你同生共死，此生無悔。”
赤色的宮墻，繁華似錦。殿中這樣地寂靜空蕩，我心中卻驟然間漂浮起了一股悠然的香氣。眼眶漸漸濕了，點了點頭，微笑了起來。這笑容卻又是傷感，又是欣然。俯下了身子，恭敬而莊重的磕了個頭。淚水簌簌掉落下來，在光滑地地板上，緩緩匯聚成潮濕的一片。
----但愿同生共死。此生無悔。
無悔……
是地。
無怨。
無悔。.1*6*k小說網(wǎng)更新最快.
他的聲音冷澀，間中有隱約的嘆息：“還有什么話要說么？”
我淡淡笑道：“請皇上準許以寧和太子見上一面�！�
清淡的燭光下。他的面容。冷冽而悵惘。
庭院幽深，古樹四合。濃蔭匝地。眼前是幻彩流金地琉璃墻瓦，我回頭看了朱高煦一眼，他正朝我坦然而笑。心中隱隱歡欣安然，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朝里走去。
早已有小太監(jiān)開了門，清香馥郁，薄煙裊繞，紗窗下樹葉兒搖曳，朱高熾正坐在院中，含笑朝我看來。
他的衣裳輕薄，微笑溫和。我卻似有芒刺在背，心中感慨非常，慚愧中復(fù)帶著憂傷。低聲道：“大哥！”
一轉(zhuǎn)眼，看到放在椅子旁邊的拐杖，忍不住怔怔落下淚來。
他微笑道：“回來就好。”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伸手去拿拐杖，身子一晃，我奔上前去，扶住了他。
他苦笑道：“多謝�！�
胸口似被一塊大石硬硬堵住，我拼命忍住那便似要磅礴而出的淚，強聲道：“太醫(yī)怎么說？”他努力站直身子，微笑道：“不礙事。”這聲音似乎離自己很遙遠，卻又那樣重重地撞擊著我的心，又象是極薄極利落的刀尖，刺得心口泫然的疼。我哽咽道：“要好好照顧自己。”抬頭凝望他，柔聲道：“從今以后，不要再為我做傻事了，不值得。知道嗎？”
他凄然一笑，道：“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緩緩走了開去，我放開了扶住他的手。他的背影在滿園日光緩照下，挺拔如臨風玉樹，又孤單如岸邊蒼松。洇出一股子地落寞來。
此情此境，怎讓人不心生恍如隔世之感？
我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聽得他低聲道：“你和二弟一起回來的么？”
垂下頭去，應(yīng)道：“是�！�
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是雍容溫雅地淡淡笑意，道：“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蔽⑿Φ溃骸拔沂钦嫘�，你也不要再為我而感到歉疚了，可以么？”
我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神色平靜，駐著拐杖地身子，斜立在藍天白云之下，卻是穩(wěn)穩(wěn)而立。怔怔地點了點頭，恍惚間，一側(cè)臉，看見午后陽光正投在站在院門外地朱高煦身上，他那被日光拉長的身影，淡而溫暖。
小太監(jiān)領(lǐng)我進了門，將手中鑰匙朝地上一扔，冷著臉道：“這就是你們?nèi)齻�地住處了，這鑰匙可得小心看管好了。若丟了，小心你們的腦袋。”
綠湖已先忍不住，撇嘴道：“一把破鑰匙，有什么了不起的�！痹捯粑绰�，那小太監(jiān)已陰聲陰氣地道：“喲，你有多大的膽子？這可是宮里的鑰匙，這貞順門又是宮里宮外常走動的地方。丟了鑰匙，倘若進來那么一個兩個大逆不道、意圖行軌作亂的人，你擔當?shù)亓嗣�？”說著。哼了一聲，扭著身子去了。
綠湖朝他背影做了個鬼臉，道：“張揚作勢！”回過頭來看看這房子。一伸舌頭道：“小姐，這里好臟呢�！庇阈Φ溃骸霸蹅兡盟畞硐聪�。”
我四處打量了下。微笑道：“僻靜倒是僻靜的，還是個不錯的地方�！鞭D(zhuǎn)過頭，看她們倆已徑自忙碌了起來，不由笑道：“先坐下歇歇罷，也不急在一時。日子可長著呢。”綠湖叫道：“好小姐。說什么話？這里亂得跟豬窩似地，不打掃下怎么坐？”說著，拿著個水桶奔了出去。
我微笑著拿起抹布走過去幫忙。盈香伸手阻攔道：“小姐，你歇著罷。”我笑道：“從今日起，咱們仨就再不是主仆，是姐妹。你還跟我客氣什么？”挽起了她的手，一時感慨萬千，柔聲道：“我叫你們走，為什么不走？陪我到這里來受著無盡地苦楚。有什么好？”
盈香眼眶一紅，低聲道：“盈香孤身一人，小姐早已是盈香的親人。小姐在的地方，就是盈香的家。盈香怎離得開小姐？”一拭淚。強笑著轉(zhuǎn)身出去了。
我站在屋里。轉(zhuǎn)了個身子，微笑著隨地而坐。
這個小院子。日后，就是我們?nèi)说募伊恕?br />
朱棣已廢了我地郡主位，除了我的姓。并將我分到了這里來，行那苦役司之活。幸得住在這貞順門處，雖是苦了些，但終究還是有自己的自由。
我看著手腕上的鐲子，不由得嘆了口氣。來得匆忙，倒可惜了那掛在房中的那幅父母畫像，忘了帶出來。此時不知道是被抄家的人燒了呢？還是被哪個愛貪小便宜之人拿走了？還有……
正自怔怔發(fā)愣，外面?zhèn)鱽硪粋�腳步聲，有人輕聲道：“小七！”正是朱高煦的聲音。
我心中大喜，跑了出去，他正站在院子里，看到了我，綻顏一笑。道：“整理好了么？”
我笑道：“還在整理呢�！币谎燮骋娝稚夏弥粋�包裹，笑道：“這是什么？”
他笑了起來，道：“又不是給你的，怎么管的這么多？”
我不置可否地撅嘴一笑，冷不防伸手去搶，他大笑著作勢逃開，笑道：“怎么這么野蠻？”雙手卻是已被我扯了出來，只得乖乖交出包裹。
扁了扁嘴，笑著掀了開來，心中不由得一震，里面----卻原來，是我父母地畫像，和……一把油紙傘！
一時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只呆呆地看著他，他抱著雙臂站在那里，朝我揚眉溫暖的笑了起來。仰起臉凝望著他，眼中漸漸蓄滿了淚，深吸了口氣，低聲道：“這油紙傘……”
他微笑著：“是四弟送給你的，是么？”
我無言可對，惟有緩緩點了點頭。
他唇邊露出輕柔地笑意，柔聲道：“所以我才給你拿了來。”我心中撲撲而跳，低聲道：“你不會怪我么？”他朝我眨眼一笑，道：“他已離你而去，我卻陪在你的身旁。更何況，現(xiàn)在你喜歡地是我。我又何必對一個死物吃醋？這點自信，我倒還是有地�！�
我微微點了點頭，心里喜悅、欣慰、憂傷、甜蜜紛繁交雜，竟至喉頭哽咽，說不出話來。他微笑著將我攬入懷中，低嘆道：“以后的日子，也許會很辛苦。”
我依偎在他懷里，只是微笑不語。眼中淚水緩緩而落，他失聲而笑，柔聲道：“怎么又哭了？”
我將頭埋在他衣襟里，悶聲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回來么？”
他道：“知道�！�
我道：“為什么？”
他低低嘆了口氣，道：“平安當年已降，父皇平日待他如常，恩眷猶勝以往。多年以后，方不動聲色對身旁之人言平安尚在否？平安心領(lǐng)，自刎而死。父皇生性多疑嫉恨，即便現(xiàn)在不會對你我怎樣，倘若咱們不回來，恐怕過不了幾年，就會大禍臨頭，性命不保�！眹@道：“小七，你是為了我�！蔽铱s在他地懷里，只是含淚微笑不語。他默了半晌，又輕聲道：“你一直在害怕?lián)鷳n，是么？”
我低聲道：“是�！�
他輕呼了一口氣，柔聲道：“小七，你要記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我都會陪伴在你身旁�！�
我微笑了起來，低聲道：“我知道�！�
黃昏下，暮影沉沉；一樹海棠，香氣襲人。
默然無聲的院子里，只看得到璀璨如虹彩的日光，輕柔地映照在青石磚之上。
一對相互擁抱的剪影兒，猶如水波晃動，在蒼茫的天地間，漾起了清澈瑩然的光芒。
第五卷完
敬請收看下一章：四十九、禮物
終于有10張推薦票了，小西兌現(xiàn)承諾，今天加更�，F(xiàn)在就把四十八章（上、下）一次性發(fā)上來。當然咯，這只是小西送給親們一個小小的禮物，加更章節(jié)晚上八點還會再放上來。
下一次加更，希望是在推薦票達到20張的時候^^
能夠每天都懷抱著希望，這樣是不是很好呢？jm們，一起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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