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送別 上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Www。qΒ5。CoM\\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這首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寫的詩,從前看到的時候,總會覺得激昂。然而現在,卻覺得無可奈何。
我只是個普通而平凡的女子,向往的,是最家常平淡、然而卻是幸福恒久的生活。可是這個愿望,在古代,因為難以實現而顯得這樣的渺茫與可笑。
永樂元年七月,常寧和安成同時出嫁。兩位駙馬都來到京中迎娶嬌婦。天下大赦,全國同歡。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去,平淡無波。
朝中爭斗卻愈加激烈,立太子之爭已從朝堂之上,蔓延到了肆野之中。人人都在心里揣測,接下來的儲君該是哪位。
是溫潤斯文的大皇子朱高熾?還是桀驁勇猛的二皇子朱高煦?
群臣和百姓們,心中都暗暗有了自己的答案。
這注定會是一場殘酷而漫長的斗爭。我并不想參與到其中去。四年的靖難生活,一次沒有結局就湮滅了的愛情,已讓我對任何斗爭和變故都失去了參與的興趣和勇氣。
時光飛梭,如白駒過隙。轉眼,便已是永樂二年。
安成已與宋琥返還甘肅。這天,是常寧和沐昕回到云南的日子。
我與朱高煦、朱高燧三人牽馬相送。城外驛道上,筆直的樹木蔭蔽四周,身后是迤邐蜿蜒的護兵衛隊。常寧一身淡紅衣裙,直襯得臉如朝霞,一雙眼睛,卻澄澈似水,容色卓然。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沐昕已坐上了馬去,朱高煦和朱高燧亦在不遠處等著我。常寧微笑道:“你回去吧。”
她的笑容明媚,風華嫣然。我心中卻是一片悵然之意,她低聲道:“我還會回來的。”我忍不住問道:“他沒有來送你,你怪他嗎?”常寧離開之事,皇帝已發了詔書,張輔必定知曉。然而今天,不但朱高熾未來,張輔也不見人影。
常寧微微一笑,輕聲道:“他不會不來送我。他一定是不愿與我相見,徒添傷心。”唇邊綻起一個笑顏,嫣然道:“我能感覺到,他此刻就在不遠處。即便他真的未來,在他心里,也必定對我時刻牽掛。這就夠了。”
她笑意吟吟,竟是全無哀傷之意。我心中佩服,道:“常寧,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她低低笑了起來,卻又嘆了口氣,道:“這樣的勇敢,我倒寧愿不要。”綻顏一笑,道:“我走了。”
翻身上馬,策馬走到朱高煦和朱高燧身邊,對他二人揮手告別。又轉頭對我道:“小七,我很開心。”一揮手,徑直策馬朝前而去,不再回頭。沐昕向我們抱了抱拳,帶著大隊人馬隨后跟去。
我怔怔站在原地,心里卻漸漸釋然。也許,常寧做的對,相愛何必定要相守?漫長的歲月,或許終究會磨滅彼此的愛戀。愛,也許就是美在無法擁有。
張輔,他日后會成為大明王朝最優秀的將領。歷經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四朝,為平定交阯之亂立下大功,威名遠震。掌中軍都督府事,直進太師。
這樣想著,不由得朝朱高煦二人一笑,道:“咱們去喝酒,怎樣?”
三人騎馬往回走去,轉過山坡,忽見不遠處站著一個孤單的身影。凝神望去,卻原來正是張輔!
想起常寧剛才說的話,不知怎么的,心里微微嘆息。朱高燧已叫道:“張將軍!”
張輔茫然回過頭來,見到我們,惘然一笑,道:“你們也在這里。”
我笑道:“我們正要去喝酒,要不要一起?”
他微微一楞,朱高煦已在一旁笑道:“她最是睥睨俗世的一個人,不用管她是男是女,咱們今日一醉方休罷了。”
我嗔道:“哪里有你這么說話的?”揮動馬鞭,輕輕一拍他所騎之馬的脖頸,那馬兒受驚,仰天長嘶了一聲。眾人齊聲大笑。
四人在酒肆里沽了酒,來到郊外。
星辰已起,滿天瑩光淡淡,甚是好看。席地而坐,幾杯酒下肚,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心事,俱是默默無語。眼角唇邊都帶上了一絲愁緒。我咳了幾聲,笑道:“怎么大家都不說話了?”朱高燧苦笑道:“咱們拼命打下來的江山,如今卻只能坐在這里酒入愁腸!”我舉起酒杯,笑道:“這長夜涼風,對酒當歌,難道不就是最愜意的生活么?”朱高燧摔一摔頭,道:“說什么對酒當歌,父皇真是偏心,論功勞,論聲望,哪樣不是二哥最好?偏這太子位就這么難定!”
朱高煦淡然道:“三弟,你醉了。”朱高燧猛一起身,怒道:“我哪里醉了?今日咱們去見父皇,他是什么樣的想法,難道二哥你還不知道?這太子位憑什么就非得讓他來當?我就不服氣。”
朱高煦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說話,靜靜而坐,淡淡道:“倘若是我的,誰也拿不走。倘若我不要,他要就拿去吧。這也沒什么了不起。”
我笑道:“你們男人要談論朝堂之事,明天回家再談。今晚咱們只談風月,不論國事。”張輔淡淡一笑,眉眼間都是黯然之意。朱高煦大笑了起來,高聲道:“不錯!咱們今晚只談風月,不醉不歸!”
四人拿起酒杯,對飲而盡。到后來猶覺不盡興,干脆拿起酒壺,大口大口的干了起來。
喝著喝著,話也漸漸多了。朱高燧酒量不好,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指著我道:“小七,你到底有什么好?倔強又不夠溫柔,為什么大哥就對你這么念念不忘?”
我已有微醺,笑道:“大哥怎么就對我念念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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