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無礙，看這模樣，怕也是撐不過幾日。

        于婉容看在眼里，心中卻忍不住冷笑。

        能吐血，說明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

        這受了內(nèi)傷之人，到底是藥石無醫(yī)的。

        于婉容邊想著，便對一旁的嵇盈開口：“還不快把我?guī)�來的人參給郡主呈上�！�

        嵇盈立馬上前，將備好的人參呈于奚長寧面前。

        “郡主，這是我族至寶，想來還能讓郡主多撐幾日，”于婉容這時候又開口。

        一邊對奚長寧說罷，還扭頭對月檀吩咐：“快去給郡主將這參湯給熬上�！�

        月檀一皺眉，剛想說什么。

        奚長寧卻示意月檀不要開口，繼而抬眼看著于婉容。

        “于小姐一番心意，長寧心領(lǐng)，只是這人參既如此名貴，長寧受不起，”奚長寧邊說著，邊又咳嗽兩聲。

        瞧著她說話如此虛弱，于婉容臉上的笑容卻更甚。

        “受不受得起的，可不好說，只是若郡主如今再不用寫好東西補(bǔ)補(bǔ)，恐怕將來便沒有這個機(jī)會了。”

        這話不就是在說，要現(xiàn)在不該吃吃該喝喝，以后死了就沒機(jī)會了。

        奚長寧雖然聽懂了于婉容的意思，但卻并未反駁。

        月檀聽在耳中，卻覺氣極。

        “嵇盈，郡主家的奴婢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事？還不快去給郡主熬參湯，”于婉容見這主仆一句話也不說，索性又對嵇盈吩咐起來。

        嵇盈立刻頷首，“是，”說著，又看向月檀，“這位姐姐，勞煩帶嵇盈去府上廚房。”

        月檀張了張嘴，還沒說上一句，就被奚長寧又一聲咳嗽打斷。

        “月檀，帶她去吧，”奚長寧說得氣若游絲。

        月檀眉頭緊皺，但聽見自家郡主既然都開口了，便只得照做。

        當(dāng)即，便對嵇盈不是很客氣道：“跟我來�！�

        見月檀帶著嵇盈出了門，于婉容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卻更加明顯。

        “音緲，”這時候，奚長寧又道，“你也出去吧�！�

        音緲歷來不問緣由，只聽吩咐，便立刻應(yīng)聲退下。

        于是屋中，只剩奚長寧與于婉容二人。

        其實(shí)方才于婉容的一席話，已經(jīng)能證明許多東西。

        比如，對于她的“重傷”，于婉容是非常高興的。

        又比如，或許于婉容此次前來，就是想親眼看著她駕鶴歸西。

        “郡主是個聰明人，”于婉容這時候收起臉上的笑，兀自在旁坐下。

        她不語，只是靜靜注視著于婉容的一舉一動。

        “想來，郡主是覺得，我有話要說，這才將屋中奴婢盡數(shù)支開吧？”于婉容說著，目光望向奚長寧。

        那眼里，終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而對于于婉容這樣的眼神，她其實(shí)是不意外的。

        只是感到困惑。

        她自認(rèn)，沒有哪里惹到過于婉容，就連知曉于婉容是沂王的人，都未曾當(dāng)初于婉容入宮時，對她做些什么。

        可于婉容，反倒是三番四次的找茬尋麻煩。

        更像是，在逼著她與她為敵。

        “郡主恐怕不知道，我早就是陛下的人了吧？”于婉容緩緩說道。

        奚長寧的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也不知怎的，聽見于婉容這句話，她就覺得有些堵得慌。

        其實(shí)早前她也曾想過，百里昭是否當(dāng)真對于婉容有感情。

        若非如此，又豈會將于婉容接進(jìn)宮中，還……為其封了千鯉池，就只是想讓于婉容不被打攪呢。

        但那時候她并未想太多，只是擔(dān)憂百里昭會被于婉容欺騙，會中了沂王的奸計(jì)。

        再之后，得知于婉容似乎被百里昭收買，早已不是沂王的人后，她其實(shí)也是放心的。

        可如今，聽見于婉容的這番話時，她的心里為何會覺得難受？

        這種難受，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失去了。

        見她不語，于婉容輕輕一笑，繼續(xù)說道：“郡主更不知道，真正的于婉容，早已經(jīng)死在了陛下手中�！�

        比起上一句，這一句更讓她覺得震驚。

        什么叫“真正的于婉容”？

        她雖然詫異萬分，但還是藏住眼底的驚愕，儼然一副病態(tài)模樣，只是無力地望著于婉容。

        于婉容也似乎很享受這種自說自話的感覺。

        既然奚長寧沒力氣開口，那便讓她一次說個痛快。

        就當(dāng)她發(fā)發(fā)善心，讓奚長寧死也能死個明白吧。

        便又道：“于婉容那個蠢女人，恐怕到死都還在夢想，能置陛下于死地，而順理成章的，成為沂王的正室，再然后，又當(dāng)上這璧國皇后吧�！�

        原來，真正的于婉容，早在四年前便死在了一個寂靜的夜里。

        還是如今這個“于婉容”親眼所見。

        那時，這個“于婉容”還不叫于婉容，叫姬寧。

        作為羽族公主的姬寧，自小/便被捧在手心，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父汗極其寵愛姬寧，還說等將來姬寧長大后，會在族中，給姬寧選一個最好的兒郎。

        再后來，部族內(nèi)亂，叔汗謀取父汗的位置，將父汗親手殺死。

        那一夜，姬寧躲進(jìn)了牛棚，藏在了草垛里。

        她聽見無數(shù)的慘叫，聽見漫天的哭喊求饒，更是聞見了作嘔難聞的血腥氣。

        她以為，自己也將難逃一死。

        可誰知，轉(zhuǎn)機(jī)出現(xiàn)了。

        而這個轉(zhuǎn)機(jī)，便是那時正值年少的百里昭。

        少年鮮衣怒馬，踏破黎明而來。

        馬蹄聲長嘯過后，內(nèi)亂便平了，周遭頓時安靜如死灰。

        她聽不見那些凄厲的哭喊聲后，才敢從草垛里出來。

        而她所見到的，除了躺了滿地的尸體，便是百里昭的背影。

        再然后，她瞧見百里昭轉(zhuǎn)身。

        少年臉上還沾著鮮血，眸光泛紅，宛如殺神降世。

        破曉下的百里昭，仿佛迎著光而來。

        百里昭對她的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都死光了。”

        她叔汗殺光了她父汗的所有人，于是，百里昭便將她叔汗和剩下的所有人都?xì)⒘恕?

        她就這樣，被滅了族。

        可對她而言，百里昭是替她父汗報仇的恩人。

        也是讓她得以在這場殺戮之中，活下來的希望。

        自此，世間再無羽族。

        再沒了這片土地上，驍勇善戰(zhàn)的兒郎們，也沒有了落日溪邊浣洗的少女們。

        而姬寧，也不再是羽族公主，甚至，連姬寧也不是了。

        她自那日起，便已經(jīng)，成了百里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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