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后悔藥
《一百萬種可能》電影開場的第一個鏡頭和結(jié)束前的最后一個鏡頭發(fā)生在同一地點,這兩場戲也被安排在同一天拍攝。
地點是墓園。
第一場戲是葉深參加父親葉恒升的葬禮,現(xiàn)場還有幾十名參與者,氣氛壓抑、沉默,而且令人不安。
最后一場戲是葉深結(jié)束循環(huán)之后,獨自而來,當時天色如墨、大雨滂沱。
沒錯,這部電影里的循環(huán)是有終結(jié)的。
就在葉深做的越來越好,解決晚上出現(xiàn)的殺手,套出幕后主使,在白天的董事局會議上挫敗了部分股東的奪權(quán)陰謀,狠狠敲打了某些墻頭草,然后更進一步,完美躲過了家庭律師設(shè)下的陷阱,并找到對方的犯罪證據(jù)成功將其反殺的那一次。
反正,就在他以為接下來時間循環(huán)還會大幅度提前的時候,他度過了那個夜晚,那個原本他以為再也過不去的夜晚。
循環(huán)消失了,葉深再次成為普通人,沒有逆轉(zhuǎn)時間的奇遇,再也無法把自己做錯的事重來一遍。
第二天,他來到父親的墓碑前,在暴雨中放聲哭泣。
觀眾們會發(fā)現(xiàn),那個經(jīng)歷了數(shù)百次時間循環(huán),早已變得強悍、冷硬、仿佛天下在手的年輕人心里卻埋藏著那么強烈的脆弱和悲傷,也明白了他所追求的并非越來越強大,而是一個真正可以改變的過往。
他希望時間可以重回父親死亡之前,那才是他最想要的后悔藥。
《一百萬種可能》,場25,鏡2,次1。
無人機起飛,鏡頭從葉深的側(cè)臉掠過,將更多場景納入畫面,白色花束、墓碑、草坪,延綿的綠地,不遠處手持高壓水槍的工作人員也入鏡了,然后是場景邊緣的綠色幕布,沒關(guān)系,這些后期都會去掉。
隨著鏡頭升高,一切漸漸遠去。
“停。”黃亦鯤看著監(jiān)視器鏡頭,單手托著自己圓潤的下巴,“很好,這條過了,等下給男主角來個特寫!
人工降雨停止,苗圓拿著毛巾走到林沐身邊,后者有些艱難地站起身,這個鏡頭他跪得太久,腳都有些麻了。
接過毛巾,他把它卷起來,輕輕擦了擦眼眶和鼻尖,這些地方帶水挺難受的。
苗圓看著林沐滴水的額發(fā)和蒼白的臉頰,有點不安,“冷不冷?”
“還好!绷帚逍α艘幌,“這還不到十月呢,淋點水沒關(guān)系的!
葬禮的戲份有些配角和群演,時間安排在上午,因為人多,難免出現(xiàn)各種狀況,一直弄到下午兩點多才完成。
剩下給葉深的最后一場獨角戲時間有限,加上又是電影結(jié)局,黃導(dǎo)精益求精,連續(xù)拍了三個鐘頭沒有停歇。
林沐也實打?qū)嵙芰巳齻小時的雨。
天黑之前,拍攝工作總算完成了,這也是《一百萬種可能》真正殺青。
前一天已經(jīng)在樂陶陶聚過餐,劉制片自然不會再請第二次,只讓劇務(wù)訂了一批奶茶飲料和點心過來,算是給大家充充饑。
林沐脫下了濕透的黑色毛呢大衣(電影劇情發(fā)生在深秋,葉深穿得比較多),在一個簡易小棚子里換了身干爽的衣服,才感覺重回人世。
劇組成員都挺開心,黃導(dǎo)和劉制片在商量電影粗剪和后期安排的事情,其他人圍在一起喝奶茶吃點心。
林沐捧著奶茶杯子,喝得有些勉強,苗圓給他遞蛋撻的時候,他搖了搖頭,眉頭擰起來。
“怎么了?”苗圓察覺有異。
“有點頭疼。”林沐伸手揉額頭,其實不是有點疼,而是非常疼。
苗圓立即說:“是不是感冒了?我送你去醫(yī)院!”
林沐擺擺手,“這幾天都沒睡好,頭疼也正常,醫(yī)院不用去了,我跟劉總說一聲,早點走。”
苗圓本來還想送一下林沐的,被后者拒絕了,作為劉圍的助理兼劇組打雜,苗圓身上事情不少,因此也只能提醒幾句,沒有堅持相送。
林沐跟劉圍打了招呼,自己叫來一輛出租車,萬幸他們的拍攝地點不是真正的墓園,也不在荒郊野外,交通還算方便,甚至距離橫館影視基地不遠。
回到影視基地附近的酒店,林沐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退了房,又叫了輛出租車去熙京市區(qū)。
林家在熙京有套小房子,是林沐母親留下的,成年之后,他一個人在那里住,不用去舅舅家借宿。
晚上六點多,當林沐獨自回到那套小房子的時候,韓以知自己開車回了城南的韓家大宅。
韓家人口結(jié)構(gòu)挺復(fù)雜的,韓家上任掌權(quán)人,也就是韓以知的祖父共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只是這些子女都不太成器。
韓家大兒子年輕時看起來比弟弟妹妹靠譜一點,被韓祖父當做繼承人培養(yǎng),也進行了門當戶對的聯(lián)姻,生的兒子就是韓以知。
韓以知十來歲的時候,他爸爸在外面搞出私生子,氣得他媽媽堅決要離婚。
韓祖父大發(fā)雷霆,把大兒子趕出了公司,宣布將來會直接把公司傳給韓以知這個長孫,這才平息了韓以知外祖父那邊的怒火。
兩年前韓祖父過世,家族企業(yè)控制權(quán)到了韓以知手里,他的父親、叔叔和姑姑只能拿點分紅,沒有任何實權(quán)。
讀書時期,韓以知大部分時間是住在韓家大宅里的,三年前回國,尤其是祖父過世后,他搬到了市中心的公寓,只有逢年過節(jié)或者有什么事才回來。
大宅子里住了不少人,包括韓以知父親和小媽、那個小他十幾歲,私生子出身的異母弟弟,叔叔一家四口,以及姑姑家的一雙兒女。
老宅之所以會這么熱鬧,是因為韓家老太太尚且健在,而且喜歡子孫滿堂。
韓祖母當了一輩子賢妻良母,不是女強人,也沒有韓祖父那么大控制力,但她擁有韓家公司5的股權(quán),還有豐厚的私房。
到了韓以知手里的,其他人是不用想了,但在老太太手里的,還是很有希望的,于是韓家后輩個個孝順異常。
這天是韓老太太生日,韓以知結(jié)束工作匆匆趕過去慶賀。
小時候他和祖母感情挺好,后來他爸出軌,祖母沒有像祖父那樣旗幟鮮明地站在韓以知母親那邊,導(dǎo)致雙方有了些嫌隙。
后來讀書、出國和工作之類的事情一多,老太太最喜歡的孫輩變成了韓以知的堂弟,不過即便如此,生日宴這種場合,韓以知作為長孫還是要參加的。
吃完飯,一家子圍著老太太承歡膝下,端的是其樂融融,只有韓以知無法融入其中。
其他人倒也罷了,對于自己父親、那個第三者上位的小媽和那個異母弟弟,他實在沒辦法給出好臉色,和平相處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
為了給祖母面子,韓以知耐著性子枯坐一旁,思維先是回到白天的工作,然后繼續(xù)向前回溯,到了頭天晚上與林沐的那場對話。
“我以為那樣對你比較好!
面對林沐的問題,他當時那么回答。
從內(nèi)心來說,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作為年長者,發(fā)現(xiàn)同學家的弟弟在跟看起來很不靠譜的人做一些很不靠譜的事情,及時通知對方家里人是正確的做法。
他覺得林沐就算事后知道他打了小報告,也只會有些小怨懟,只要自己道個歉就可以了,然而那人的反應(yīng)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是嗎?是因為你覺得那么做對我會比較好?”年輕人開啟雙唇,聲音聽起來悠遠而零落,仿佛隨時都會因為信號不繼而斷絕,“所以只是為我好……”
街燈下,那人墨色的眼瞳里有隱約的波光在閃爍,修長的身形微微顫動,一瞬間好似脆弱得一碰就會碎掉。
韓以知很費解,想不通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好像他們說的都不是同一件事。
“以知,發(fā)什么楞,你奶奶問你話呢!
被韓父出聲催促,韓以知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對韓祖母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在想工作的事,奶奶剛剛問什么?”
“知道你是大忙人!表n老太太沒好氣道:“我讓你別光顧的工作,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該考慮起來了,我不是那種老古董,不搞包辦婚姻,你自己找到個好的,帶回讓我看一眼就行!
“我會的。”韓以知態(tài)度恭順地應(yīng)下。
旁邊堂弟韓以信突然撲哧笑了起來,“奶奶你什么條件都不提,當心大哥帶個男朋友回來。”
韓老太太笑著去敲二孫子的頭,“胡說八道什么。”
韓以信抱著頭,假意躲閃,嘴里卻沒停,“那可難說,喜歡大哥的人多了去,男的女的都有哦!
那邊堂弟插科打諢的時候,韓以知原本沒有太在意。
他二十八了,被催婚是正常的,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擁有極大的自主權(quán),結(jié)不結(jié)婚、什么時候結(jié)婚、和什么人結(jié)婚都可以自己決定,他不介意這件事被當做家庭聚會的話題,反正也影響不了什么。
就在韓以知等著這個話題結(jié)束,自己好告辭走人的時候,那邊韓以信的一句話突然進入他的大腦——
“哎呀,真的,他上大學的時候,還有男孩子給他寫情書哩!
韓以知驀地轉(zhuǎn)頭,目光犀利地落在韓以信身上,聲音拔高:“你剛剛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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