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蝶之卷 第十四章 說了我等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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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秀的那個朋友住在很窄很窄的小巷子里,巷子里有很高很高的圍墻,似乎連漫天星星都可以擋住。
可他說他那個朋友是觀星師,看不到星星的觀星師。
巷子深處有一扇很小的漆黑的門,澤秀抬手在上面敲了三下,等了一會,門吱呀一聲開了,里面站著一個如火的男子。
是的,如火,他全身都被裹在火焰一樣顏色的長袍里,在黑夜里極為炫目。但他的臉色卻蒼白的像只鬼,一頭長發(fā)凌亂地披在身后,漆黑如墨。
他狹長俊秀的眼睛看了看澤秀,再看看小蠻,突然開口說話,聲音極為低沉:“我知道你會來,進(jìn)來吧。”
他轉(zhuǎn)身走回去,一跛一跛的,看上去很累很辛苦,可惜了這樣一個昂藏男子,居然是瘸子。澤秀一手牽著小蠻,一手牽著好乖好乖,從小小的門里進(jìn)去。門后除了一間破茅草屋什么都沒有,屋前空地上燒著火堆,上面架著一個小鍋,不知煮著些什么,很香,肉香和酒香。
那個男子坐在火堆前,用樹枝慢慢撥著,火光映著他的臉,他的眼下有一顆朱砂紅的淚痣,神情看上去有些悲苦,似是有滿腔幽怨與負(fù)擔(dān),隨時都會流下淚來。小蠻默默坐在比較遠(yuǎn)的地方,不太敢靠近他。那人遞給澤秀一個漆黑的酒袋,低聲道:“喝。”澤秀也不推辭,接過來痛快地喝了一半,咂咂嘴。笑道:“好酒。”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低頭撥著火堆,氣氛就這樣凝滯著。他倆好像都不在意,很習(xí)慣了。小蠻在旁邊無聊的要命。左右看看,最后忍不住小小捂嘴打了個呵欠。
肩上突然被人一把按住,她一驚,頭頂傳來一個迷惘卻極為好聽的聲音:“你是小空?”
她急忙抬頭,卻見一個披頭散發(fā)渾身素白地女子站在后面。她長得極美,像一支婷婷欲放的蓮花,然而神情卻極迷惘無助,雙眼無神,看上去很有那么些不對勁。
小蠻站起來,稍稍避開她的手,低聲道:“我、我不是小空……”
那女子無助地看著她:“小空在哪里?”
她怎么曉得小空是誰!這女人不會是個瘋子吧?小蠻退了兩步,那女子卻不理她了,朝火堆旁走去。眼怔怔地看著澤秀,喚了一聲:“小空呢?”
澤秀沒說話,朝那男子看了一眼。wap.16k.cn過一會,才輕聲道:“她……還是老樣子。”
那人喝了一口酒。那女子又開始叫:“小空呢?小空在哪里?!我要小空!”
他一把甩了酒袋。淡道:“我就是小空,我在這里。”
那女子瞪著他:“你不是。騙人。”
小空淡道:“我沒騙人,我就是小空。”
“你不是!我要小空!”
“我是小空!”他站了起來,抓起她地胳膊朝茅草屋走去,“你鬧夠了吧?!安靜點(diǎn)!”
她被丟進(jìn)屋子,好像又叫了幾聲,然而再也聽不見聲音了。小蠻只覺心驚肉跳,澤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管,老樣子了。”
她點(diǎn)頭道:“嗯……你朋友叫小空?那是……他妻子嗎?”
澤秀沒搖頭也沒點(diǎn)頭,過一會,只淡道:“她是個瘋子。”
小空很快回來了,還是那么愁苦地神情,淡道:“跟我來。”
他轉(zhuǎn)身一跛一跛地繞過草房,澤秀拽著小蠻的袖子跟在后面,草房后是一道臺階,直通高高的圍墻,上面有個小小的平臺。
小空坐在平臺上,仰頭望天,漫天星子盡收眼底,沒有任何阻礙。原來他當(dāng)真是觀星的,在這里觀星。
“今夜有人要死。”他突然開口,“和你有關(guān)地人。”
澤秀眉頭一跳:“誰?”
“壓在心頭那顆巨大的黑星。”他淡淡說著,“他的光芒暗了,天亮之前,一定會隕落。”澤秀沉默了,良久,他才靠坐在墻上,陪他一起仰頭看天。
“雖然你早已離開他,但他一直在你心里陰魂不散。天上的星星隕落,你心里的星星卻未必會隕落。”
澤秀笑了笑,按住胸膛:“不,早已落了。”
小空又道:“家族的氣勢,也差不多要結(jié)束了。”
澤秀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是該結(jié)束了。”
小空沉默了很久,突然低聲道:“你的星,處于痛苦中。”
他還是笑了笑。
“但你就是你,她也是她,無謂的改變,刻意的偽裝,勉強(qiáng)地溫柔,全部沒有意義。不要被她蓋過去,也不要把她蓋過去。”
小蠻一個字也沒聽懂,她雖然很小聲地打了個呵欠,但澤秀還是聽見了,他道:“你去睡吧。去屋子里。”
屋子里有個瘋女人呀!她猶豫了一下,不過出于禮貌,她還是走了下去,進(jìn)屋一看,那女子已經(jīng)伏在簡陋的竹床上睡著了。屋里很空,只有一張床,小蠻扯了一條椅子,倚在上面,終于還是困得不行,慢慢沉入了夢鄉(xiāng)。
澤秀抱著胳膊,望著漫天不知所云的星子,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小空突然動了一下,雙手合十,閉眼輕道:“死者已逝,去向往生。澤秀一愣,卻見他指著天邊某個漆黑地地方,道:“他的光芒消失了,已經(jīng)死了。”
澤秀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點(diǎn)頭,在懷里摸了一會,取出一塊雪白地絹子,系在胳膊上:“無論如何,還是要戴孝。”
“你要小心,他是被人謀殺地,黑幕會向你侵襲。”
澤秀輕笑道:“我怕過什么嗎?”
“那個姑娘。”
澤秀擺了擺手,不想談?wù)撨@個事情:“小空,你還是看不見自己和她的星嗎?”
小空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見了未必是好事,倘若未來發(fā)生什么事都會知道,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澤秀起身伸了個懶腰,笑道:“好了,雖然難得見你一次,可是我乏得厲害,可有床讓我睡上一覺?”
他指著平臺:“只有這里。”
澤秀苦笑一聲,只得躺在臺子上,用大氅裹住身體,閉上眼睛正要睡,忽聽他又道:“你地難題,去找?guī)煾赴伞K先思铱梢詭椭恪!?br />
“師父……我怎么知道他現(xiàn)在是在天山還是西湖。”
“太華山,帶著你的姑娘去找他,你的難題會解開的。”
澤秀沒說話。
他師父一生收了多少個弟子,他不知道,他只認(rèn)識小空。他的弟子之間也互相不接觸,甚至不以師兄弟相稱,各自傳授的本領(lǐng)也不一樣。他被傳授了劍法,所向披靡,小空則學(xué)了觀星術(shù),他有一雙天生的好眼。
快要睡著的時候,隱約聽見小空沉重的腳步聲,澤秀閉著眼,低聲道:“這么快就要離開開封?”
小空回答了一句什么,他太困了,沒聽清,跟著便什么也聽不見了。
好像有人在輕輕摸他的臉,手指纖細(xì)柔軟,那感覺實在是很舒服的,他舍不得睜開眼睛醒過來,很想讓她就這樣摸下去,多睡一會。
可是下巴很快就感覺到了刀刃的鋒利冰冷,澤秀幾乎是在一瞬間產(chǎn)生了本能反應(yīng),睜眼一把抓住那手,扭著她的胳膊,將那人狠狠制服在地上,小蠻痛得尖叫起來:“手手!我的手要斷了!”
澤秀有些錯愕,急忙放開她,她手邊掉下來一個匕首,上面還沾著一些胡須。小蠻委屈地爬起來,揉著快被捏碎的手腕,低聲道:“幫你刮胡子而已嘛,用得著這么發(fā)狠?”
澤秀哭笑不得,原來刀刃放在下巴上是她在幫他刮胡子。他幫著捏了捏她細(xì)瘦的胳膊,輕道:“抱歉,我睡著的時候很警覺。”
小蠻甩了甩胳膊,拿起匕首繼續(xù)按上去,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大俠,不給人靠近的嘛。不過大俠也不能滿臉胡子像個大叔,別動啦,快好了。”
澤秀笑了笑,果然乖乖不動等她把胡子刮干凈。小蠻在熱水盆里洗了洗手和匕首,道:“你的朋友天還沒亮就帶著……他的妻子走啦,我問他們要去哪里,他也不說話,就是要我們好好保重。多奇怪,我以為這里是他家呢。”
“小空沒有家,常年在外面飄蕩,一年中只有幾天會待在這里。這次能見到他,很巧。”
小蠻用毛巾把他的下巴擦干凈,笑道:“哦,我們的澤秀大俠不也是一樣么?常年游蕩,處處是家。”
忽然見他胳膊上拴著白絹子,她一愣:“這是做什么?”
澤秀聳了聳肩膀:“戴孝,可惜沒有麻布衣服,正經(jīng)來說我應(yīng)當(dāng)披麻戴孝。”
“誰死了?”小蠻驚疑地看著他。
“我父親。”
汗,他是千里眼還是順風(fēng)耳?他父親死了他在千里之外怎么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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