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殺之卷 第三章 變徵 三
多寫了一章,今天兩更。\\wWw。QΒ5。C0m\第一更。
天權(quán)回來的那天,雪停了。
小蠻正和趙叔父子三人在院子里掃雪,唧唧呱呱又說又笑,半點陰霾也看不到了。
“那照蠻丫頭的說法,櫻桃汁肉是甜的了?肉是甜的,怎么吃?”出乎意料,趙叔冷漠的外表下,居然是個醉心廚藝的人,聽說小蠻會做一點江南菜,就問個不停。
小蠻拿著竹枝大掃帚,小心掃著臺階上的積雪,一面笑道:“江南菜當(dāng)然是甜味居多,其實櫻桃汁肉雖然甜,但味道很不壞,您老做一次就曉得了。”
趙叔連聲詢問作法,小蠻在做菜上面并沒有很高的天賦,不如她娘,做什么什么好吃,而且時隔太久,也記不太清楚,只得胡亂猜測著說了一通,見趙叔煞有其事地點頭,她心中也好笑。
三喜笑道:“爹,那今晚咱們能吃到那個什么櫻桃汁肉了吧?”
趙叔搖了搖頭:“等等,還要再研究研究才能下手。”
七福道:“你都研究了三天,上回小蠻說松鼠鱖魚,你說沒材料做不起來,鱔糊也是沒材料,這回櫻桃汁肉就是豬肉,材料都有了,你盡管去做就是。好不好吃我們來說。”
趙叔還是搖頭,三喜和七福鏟了積雪,倒進(jìn)一個大竹筐里,剛回頭,就見天權(quán)站在后面,靜靜看著他們。他倆吃了一驚。急道:“公子爺回來了!”
他默默點頭,其實他已經(jīng)站了好一會,他們只顧著和小蠻說話。一個人也沒發(fā)覺。他見到小蠻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也不怎么想說話了。只覺看著就好。她與先前頹靡痛苦的樣子完全不同,好像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生氣,似乎,還變了不少,面上像要放出光來一樣。
他一出現(xiàn)。場面頓時冷了不少,三喜和七福忙著去倒雪,趙叔也變得一本正經(jīng),恭恭敬敬地行禮,跟著就走了。小蠻一個人孤零零地掃雪,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天權(quán)有一瞬間的窘迫,跟著立即點頭道:“嗯,我……回來了。”
小蠻將殘雪掃了堆在臺階旁邊,又腳步輕松地把大掃帚放好。天權(quán)默默看著她在偌大地院落里忙乎,纖細(xì)的腰身不盈一握,冬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映得頭發(fā)軟軟黃黃,稚嫩可愛。大團(tuán)白霧從她嘴邊呼出。睫毛上也染了一些小水滴。
她放好掃帚。又急急跑回來,站定在他面前。臉和鼻子都是紅通通地,開口輕道:“嗯,你終于回來了,謝謝你救了我,這些日子我過得很好。趙叔他們都是好人!
他不知該怎么接話,他的生命里,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繁瑣又溫馨地事情,干凈利落的天權(quán)公子,突然變得很笨拙。他又點了點頭,低聲道:“那就好!
小蠻低頭玩著衣服帶子,白霧在她耳邊擦過,她的耳朵也紅紅的,被陽光照著,像半透明的瑪瑙。天權(quán)突然很想輕輕摸一摸,這是一種很鮮活奇妙地生命,與他的習(xí)慣格格不入,但不知為何,讓人覺得有一種寂寞的倔強(qiáng)藏在里面,不自覺地想靠近一些。
“我想我該走了,不能一直住在這里!彼吐曊f著,“所以,請你送我離開,好不好?”
天權(quán)心中微微一驚:“為什么要走?”
“因為我不能一直住在這里啊,這里不是我的家!
天權(quán)淡道:“暫時不要走,遼兵已經(jīng)從不歸山撤走,他們在到處找你,天剎十方那里也在找你,你一出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小蠻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怕,請你送我離開,不用遠(yuǎn),送到鎮(zhèn)州城里就好!娔X小說站http://”
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怕了,誰的威脅,誰的利誘,誰的恐嚇,都成了風(fēng)輕云淡;蛟S十六年來,她第一次活得如此坦然。
天權(quán)無話可說,默默看著她。日光照射在她臉上,眼前的少女身材嬌小,只到他地肩膀,卻驕傲地挺起脊背,仰著頭,永遠(yuǎn)也不服輸。她的目光很堅定,知道自己做什么,要什么,F(xiàn)在他終于明白她面上那一層光是什么了。
“你出去了,也不能回家,你父母會被你連累。”
小蠻笑了笑:“我不回梧桐鎮(zhèn),我只是想離開這里,找個地方好好生活。他們找我也好,找不到也好,我都不在乎!
天權(quán)再次無話可說。
他慢慢轉(zhuǎn)身,良久,才道:“再緩一緩,不要急。”
小蠻輕輕問道:“為什么?”
是啊,為什么呢?她的死活其實與他沒什么關(guān)系,完全是兩個陌生人。
天權(quán)淡道:“因為最近有天剎十方地人在附近活動,送你離開會被發(fā)現(xiàn)!
小蠻點了點頭:“對,我不能連累你。那……緩一緩再說吧!
她輕盈的腳步聲去遠(yuǎn)了,天權(quán)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那么久,也沒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說謊。
屋檐上地積雪落在他肩上,天權(quán)輕輕拍掉,又站了一會,才轉(zhuǎn)身離開。
結(jié)果晚上趙叔還是試著做了一道櫻桃汁肉,甜而且酸,酸得要命,咬一口牙好像就要掉。三喜和七福在廚房沒忍住偷吃了一點,結(jié)果吃得痛苦極了。
難得公子回來,他們能聚一處吃個飯,他們老爹太會煞風(fēng)景,這種菜讓人怎么吃。
趙叔滿臉堆笑,特地用小刀切了一塊最大地肉,恭恭敬敬地遞給天權(quán):“公子爺請嘗嘗,這是蠻丫頭說的櫻桃汁肉,江南菜。不知合不合你地口味。”
天權(quán)點了點頭。見桌上眾人都盯著自己,他便放柔了神色,道:“吃飯吧。吃飯的時候不用講那么多規(guī)矩。”
三喜和七福咬著手指,眼睜睜看他用筷子將那塊軟綿綿彈性十足地肉夾開。挑了一小塊放進(jìn)嘴里----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皺,隨即松開。
趙叔充滿希望地看著他,小聲道:“公子爺,好吃嗎?”
天權(quán)默默點頭:“不錯!
趙叔兩眼放光,趕緊又切了一塊大的給小蠻:“蠻丫頭。這菜是你地功勞,快嘗嘗!”
小蠻笑吟吟地夾了一塊放進(jìn)嘴里,結(jié)果一口氣差點卡喉嚨里,臉色憋得發(fā)青,好容易才把那塊肉吞下去。抬頭望見趙叔希冀的眼神,她慢慢點頭:“好吃。”
趙叔喜滋滋地坐下來,夾著肉往嘴里一塞,跟著一口噴了出來,臉色忽青忽紅。半晌說不出話。
三喜嘆道:“爹,太酸了!
趙叔怒道:“偷吃地時候怎么不早說!”七福低聲道:“說了不是等于承認(rèn)偷吃么……”
趙叔臉色發(fā)白地起身,一把端起那盤肉。慘然道:“公子爺,菜沒做好。都是我的責(zé)任。您難得來一次。卻……”
天權(quán)擺手道:“無妨,還有別的菜。不用計較。”
小蠻見趙叔眼中含淚,顯然是一付不能就這么算了的樣子,不由起身笑吟吟地夾了一筷子豆芽放進(jìn)他碗里,柔聲道:“趙叔,豆芽可好吃了!
說著又給七福三喜天權(quán)三人每人夾了一筷子,笑道:“第一次做江南菜,當(dāng)然很難。雖然酸了點,不過很嫩啊。趙叔您別灰心,明天一定做得好吃了!
說完見七福一個勁朝她擠眉弄眼,下巴朝天權(quán)那里指,她登時想起來這人有嚴(yán)重潔癖來著,趙叔用刀給他切肉,刀也和給他們用的不同,這會她用自己用過地筷子給他夾菜,只怕這位貴公子會勃然大怒,再也不吃了。
小蠻小心翼翼地坐回去,看著天權(quán),他果然沒吃,只是看著自己碗里的豆芽。她低聲道:“那個……對不起,你要是覺得臟,可以倒掉……”
天權(quán)恍若未聞,低頭繼續(xù)吃飯,將那豆芽吃的一干二凈,一面道:“趙叔坐下吃飯,站著怎么吃?”
小蠻松了一口氣,還好,他很給面子;仡^見七福和三喜兩個擠眉弄眼地,大約意思是說公子從沒這樣過,可見自己在他心中絕對不一般。
開玩笑吧,他不過是給她面子而已,因為她是女孩子,這人對女孩子向來比較寬容,換了是個男人,只怕他早就變色走人了。
吃完飯,小蠻幫著把盤子撤走,剛起身,懷里突然掉出一塊白綢布,七福趕緊撿了起來,賊忒兮兮地笑道:“佳人故意遺落香帕,可見其心叵測。”
小蠻急忙伸手去拿,卻被他一讓,遞給了三喜,挑眉笑道:“不行,掉了就是我家公子的,可不能還給你。”
三喜將那塊白綢打開,本想跟著起哄,忽見綢布上并不是花鳥魚蟲,而是一個冷然沉郁的俊秀少年,面目栩栩如生,美得令人窒息。他一呆,低聲道:“這是誰?你兄弟嗎?”
七福也湊過去看,嘖嘖稱贊。
小蠻飛快將那塊白綢搶了過來,小心翼翼折好放進(jìn)懷里,微微一笑,輕道:“不,是我愛的人。”
她承認(rèn)得如此灑脫,毫不羞愧,甚至半點心虛也沒有。
三喜和七福無言地看著她的背影,再抬眼偷偷去看天權(quán),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倆再也不知該說什么。
黑暗像是打翻了墨盒,濃濃地,一層一層鋪開。
連衣在黑暗里半睡半醒,只覺肩上一陣陣抽痛,像是被刀子在攪動一樣,她背后出了一層冷汗。然而比疼痛更為可怕的,是依稀有一雙手在自己臉上身上摸來摸去。
她勉強(qiáng)睜開眼,只見一線暗紅燭光,幾個陌生人影貼著自己,解衣服的解衣服。摸身子地摸身子。她心中大駭,勉強(qiáng)叫了幾聲:“不,不!”卻無力動彈。
恍惚中。遠(yuǎn)方似是有一陣喧囂,慘叫聲。呼叫聲此起彼伏,她被人抓起負(fù)在背上,一顛一顛的狂奔。肩上有滾燙地液體順著胳膊流下,她嘴唇微微一動,低聲道:“誰?”
那人地頭發(fā)刮過她的臉頰。被汗水浸透,帶著一股甜香與輕微地汗味。他地聲音也很低:“我,沒事了!
那聲音又像根古,又像耶律,她一時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誰,然而心里終于一安,眼前又是一黑,暈死過去。
此后她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地昏迷清醒,看到地畫面也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有時候是極深沉的黑夜,有時候是微微明亮的晨曦,有時是一個男人蹲在身邊喂湯藥。有時又是一人面對長滿青苔的洞壁。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少晨昏。連衣終于清醒過來。
這里是一處干燥地山洞。洞壁上滿是干枯的青苔,火光熊熊。很是溫暖。連衣微微一動,只覺肩上的傷口也不那么疼了,她緩緩起身,低頭一看,肩上包扎的很有些簡陋,但傷口并不疼,只是微微發(fā)麻。
洞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連衣猛然轉(zhuǎn)頭,卻見耶律提著兩捆枯枝走了進(jìn)來,見到她醒了,他便揚眉一笑,道:“傷口還疼嗎?”
他衣服臟兮兮而且亂七八糟,一點也看不出貴公子的氣派,不過臉上倒是干干凈凈神清氣爽。連衣茫然地?fù)u了搖頭,怔怔看他走過來坐在自己身邊,又道:“以前在外面打獵,被鷂子什么的抓傷很正常,隨行大夫常用一種藥草搗碎了敷在傷口上,可以鎮(zhèn)痛止血,幸好這附近能找到,不然你這傷難好!
連衣好像還不太敢相信,整個人處于一種極度驚惶后的失落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耶律摸了摸她的臉,眼睛笑得像月牙:“沒發(fā)燒了,你身體不錯。如果一直發(fā)燒就糟糕,咱們被大宋官府通緝了,大夫也不能請,必須盡快離開宋地!
“為什么?”她喃喃問著。
“因為發(fā)現(xiàn)我和根古是契丹人,我還是個王爺。最關(guān)鍵是,為了把你從那些雜碎手里救出來,我們殺了幾個大宋的官兵!
連衣定定看著他:“是你們……救了我?”
耶律微微一笑,抬手把她地腦袋往下輕輕一按,低聲道:“別這樣看人。不然你說自己是怎么來這里的?”
連衣四處看看,這里顯然是某個郊外山林,月色從洞口傾瀉進(jìn)來,安靜得像是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根古呢?”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耶律嗯了一聲,抬手?jǐn)堊∷丶绨颍Φ溃骸皠e問這么多,先睡一會吧。”
“他出事了?”她臉色頓時煞白,“還是被宋兵又抓了回去?”
耶律嘆了一口氣:“當(dāng)時我們也被拷在牢房里,好容易劈斷了木頭欄桿逃出來找你,結(jié)果遇到了十幾個宋兵,我背著你逃出來,他墊后,結(jié)果就分散了!
連衣起身就要出去,耶律一把拉住她,低聲道:“做什么?”
“去找根古!彼稽c也不猶豫。
耶律面色一沉,冷道:“好容易逃出來,怎能再去送死。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和大批地宋軍作對!
連衣急道:“那也不能讓他死啊!他還那么小……”
耶律起身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陪你一起死好了,兩條命為他一個人送葬,你高興嗎?”
“你不會功夫,不要去!”
“很好,你為了他寧可去死,那我算什么?拼命救你出來是救錯了,受了傷也是白傷,我竟是個拋棄同伴地惡人了!
連衣急忙回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緊緊抱住她,一面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腰上放:“這里還有傷,被宋軍刺了兩刀。我地傷不是傷?根古在你心里,比我重要?還是說,我死了也不要緊?”
他貼著她的耳朵逼問,聲音輕的像耳語,目光灼灼看著她。
連衣的嘴唇微微一碰,喃喃道:“不……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那一張芙蓉面,在火光中清麗難言,不可方物。他輕道:“你如果出了這個山洞,我馬上就會死。我不是開玩笑,只要你走,我立即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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