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里·耶斯提杰王國
里·耶斯提杰王國王都。
位于王都最深處的王城羅倫提,等間隔建造的二十多座圓形巨塔之間以城墻連結起來。弗藍西亞宮殿便座落于其中腹地。
宮殿內有一間比起華麗裝潢更加重視功能性的房間,許多貴族與重臣聚集在里面舉行宮廷會議。
其中也有王國戰(zhàn)士長葛杰夫·史托羅諾夫的身影。他正跪在自己誓死效忠,坐在王座上的主人,國王蘭布沙三世面前。
(看起來似乎變得更蒼老了呢。)
盡管只過了半個月,自己出發(fā)前的國王和現(xiàn)在相比,讓葛杰夫有這種感覺。
自己敬愛的君主,那頭已經(jīng)蒼白的頭發(fā)散亂,瘦弱的身體即使恭維也說不上健康,臉色也很差。握著權杖的手像枯枝一樣細,戴在頭上的王冠看起來似乎相當沉重。
在位三十九年,現(xiàn)今六十歲。本來已經(jīng)到了應該要把王位讓給繼承者的時候,但問題是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選。
并非沒有王子可以繼承。雖說有兩位王子,但都遠遠說不上優(yōu)秀,現(xiàn)在讓位的話,一定會成為身后那些大貴族的傀儡。
老人發(fā)出一道無力的聲音:
“戰(zhàn)士長,你能平安歸來實在太好了。”
“是!謝謝您,陛下!”
這句充滿體恤的言語讓葛杰夫深深一鞠躬,如此回應。
“嗯,寡人當然已經(jīng)有收到一些報告,不過還是請戰(zhàn)士長親自詳細說明一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遵命。”
葛杰夫向國王詳細說明離開王都后,在卡恩村發(fā)生的事情。說得特別詳細的是自稱為飛鼠這位神秘的魔法吟唱者,但并沒有提及疑似斯連教國間諜的事。因為葛杰夫判斷,這件事只要少數(shù)人知道即可,并不適合在這里提出。
所以,葛杰夫滔滔不絕地說明。路過不平拔刀相助的男子,如何赴湯蹈火,舍身解救村民的英勇事跡。
“這樣啊,真是一段佳話。竟然不顧自身危險解救弱者……”
國王這句充滿感嘆的稱贊,讓幾名貴族發(fā)出輕視飛鼠的言論。
有問題的可疑人物。
不敢以真面目示眾的怪人。
名字古怪的魔法吟唱者。
最后甚至出現(xiàn),他該不會是為了推銷自己才自導自演了這場襲擊的意見。
葛杰夫努力克制,不讓怒氣表露出來。他對于恩人被說成這樣,卻連一句辯護的話都說不出口的自己感到窩囊。
這當然有其原因。因為對恩人冷嘲熱諷的那些貴族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屬于大貴族派這個巨大派系的人。
里·耶斯提杰王國是一個領土由國王掌握三成、大貴族掌握三成,另外四成由其他貴族掌握的封建國家。而現(xiàn)在王國內正分成兩派,朝夕上演著權力斗爭的戲碼。
一方是擁王派,另一方是包含王國六大貴族半數(shù)以上的大貴族派。雖然是在國王面前,但這里也只是戰(zhàn)火的延長線,兩派互相斗爭的場所罷了。
正因為如此,身為擁王派,又是國王心腹的葛杰夫才不愿隨便插嘴。知道自己的笨拙口才絕對無法辯過這些貴族,所以必須避免失書而落人話柄。
(……斯連教國的秘密部隊能夠掌握我們的行動適時出現(xiàn)……這就代表間諜很有可能潛藏在王國內部。這樣的話,或許是大貴族派的人吧……)
葛杰夫的目光看向貴族行列中的其中一位,眼神特別冷冽的貴族。
此人將金發(fā)全部綁在后方,有著一雙細長的碧眼。
膚色是沒有曬太陽的那種人特有的不健康白色。瘦長的身材更給人一種毒蛇般的印象,
年紀應該不到四十,但因為那不健康的膚色,看起來格外蒼老。
他是被稱為雷文侯的六大貴族之一,為了自己的利益,像蝙蝠一樣兩邊討好的男人,也是站在國王次子那邊的貴族。
(如果會背叛王國,應該就是這家伙吧?)
察鱟一葛杰夫目光的雷文侯彎起原本就已經(jīng)很薄的嘴唇,這個挑釁的態(tài)度讓葛杰夫的表情變得更加僵硬。
“那么,戰(zhàn)士長的報告就先到此為止,其他還有重要事情需要決定。”
感覺有些疲倦的國王說出這句話,讓坐在一起的貴族們暫時鳴金收兵。葛杰夫走向國王身邊,環(huán)顧貴族們。身為國王親信的他,早已習慣令人不快的目光瞪視。
“那么,如果按照往年慣例,數(shù)個月后應該會與帝國發(fā)動戰(zhàn)爭,接下來就針對這個議題進行討論。雷文侯,向大家說明吧。”
“遵命,陛下。”
仿佛鬼魂般的男子無聲無息地走上前,開始輕聲說明起來。
沒有人吵鬧。他不但對每個派系都有影響力,也是六大貴族中最有實力的一位。論誰都不敢與他為敵。
雷文侯將今后的計劃,由誰出多少兵等事項,在毫無異議的狀況下說明完畢后,露出輕浮的笑容向國王一鞠躬:
“——報告完畢。”
“謝謝你,雷文侯。有人有意見嗎?”
室內又開始喧囂起來,彼此互相交頭接耳。
“這次輪到我們擊退對方,就這樣直接反攻帝國了吧。”
“完全沒錯,也差不多厭倦只是擊退帝國了。”
“正是如此。就讓帝國那些愚蠢的家伙見識我們的可怕之處吧。”
“沒錯,伯爵大人所言甚是。”
室內響起華服男子們愉快的笑聲。
別作夢了。如果能如此駁斥不知有多暢快。
王國和鄰近的帝國,每年都會在卡茲平原兵戎相見。
至今雙方都沒有出現(xiàn)太過嚴重的傷害,不過那是因為帝國沒有全力出兵。如果當真想要攻陷王國,根本沒必要在卡茲平原設陣,等待王國的軍隊前來。
葛杰夫和一些還會用腦袋思考的貴族認為,帝國會使用這種手段,目的是要消耗王國國力。
招募平民組成軍隊的王國;和由具有騎士位階,象征專業(yè)戰(zhàn)士之士兵組成的帝國。
哪邊的士兵較強一目了然,因此王國必須動員超出帝國一倍以上的平民。而兵力愈多,軍隊需要的糧食數(shù)量就愈大。的確,有些魔法道具可以生產(chǎn)糧食,但那些只有考量營養(yǎng)價值的食物,味道難吃到甚至連餓著肚子的人都會猶豫是否要入口,因此絕對無法成為主要糧食。
而且帝國的侵略時間剛好是晚熟麥的收割期,導致各個村莊都缺乏人手,麥子等谷物的收割持續(xù)延宕。
用不著全力進攻,王國的國力就會自然衰弱,王室權力也會隨之低落。
正因為如此,大貴族派才會對此視而不見。對王室——敵對派系的權力低落感到高興。
(國力一旦衰弱,帝國就會全力進攻了吧。真的覺得對方會滿足于現(xiàn)在這種小規(guī)模戰(zhàn)爭嗎!想法為什么這么天真呢?)
相信自己的絕對權力會永遠存在,葛杰夫對這樣的貴族們感到火大。
“這么說來,救助戰(zhàn)士長的那名可疑魔法吟唱者,說不定是帝國的人喔?目的是為了潛入我方當間諜。”
“啊,原來如此,說得沒錯。聽說帝國有魔法吟唱者的學院,非常有這種可能。”
“斯連教國的人,名字是由名、受洗名、姓所組成,不過,他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偽裝的一環(huán)?”
“在王國內出現(xiàn)那樣的人物總是令人覺得不舒服,還是想點辦法來對付他會比較好吧?”
“或許也可以考慮把他捉起來。真要說起來,像冒險者工會那些擁有好幾個魔法吟唱者又擅自活動的組織,才是問題所在呢。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才好,例如把他們收歸為直屬于我們之類的。”
“支付給工會的金錢也不能小觀。生活在王國內的冒險者,幫忙擊退出現(xiàn)在境內的魔物卻要收費也很不合理!”
“把他帶回來問話,應該是最好的辦法吧。”
聽到這里的葛杰夫,再也無法悶不吭聲了。絕對不能允許他們繼續(xù)對解救自己、村民和部下的恩人口出惡言。
“請等一下。首先,那位魔法吟唱者對王國非常友好,想要逮捕這種友善人士的想法實非賢明——”
葛杰夫發(fā)出意見,企圖改變宮廷會議越發(fā)偏頗的討論方向。幾名貴族露出明顯的厭惡之色。
葛杰夫只憑借自己的劍術本領爬到今日的地位,看在擁有悠久歷史的貴族眼里不過像是一夕致富的暴發(fā)戶。
因此葛杰夫備受厭惡。尤其他在王國中劍術無人能及,這也更加深了貴族的敵意。
他們這些身分高貴的貴族,最難以忍受的就是本領比不上身分原本比自己還要低的人。
有幾位貴族不等葛杰夫說完就繼續(xù)開口,紛紛出言否定飛鼠,其他人也跟著出聲附和。
王座上的國王,發(fā)出一道夾雜著嘆息的嘶啞聲音:
“……好了,寡人可以斷定戰(zhàn)士長的判斷沒有錯。”
“唔……如果陛下這么說的話……”
貴族們沒有反駁,暫時收起充滿嘲笑意味的笑容。
葛杰夫對提拔自己,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送出充滿感謝的眼神。
看到葛杰夫眼神的國王,輕輕點頭示意。
每次都會引發(fā)權力斗爭與奉承諂媚的會議結束后,雖然身心俱疲,但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的葛杰夫陪同國王走在宮殿的走廊。
曾在過去的戰(zhàn)爭中傷到膝蓋,拄著拐杖的國王有時會走得有些搖搖欲墜,但考慮到國王的尊嚴,葛杰夫還是沒有伸手攙扶。而且,如果已經(jīng)到了需要別人攙扶才能走路的狀態(tài),大貴族派要求讓位的聲音就會愈來愈強,要求國王讓位給自己所操控的傀儡王子。
雖然葛杰夫覺得不舍,但國王還是必須自行走路才行。
以緩慢速度走在走廊上,來到王室房間附近時,國王突然冒出一句話:
“……遏止帝國的侵略還需要貴族的力量。如果當面否決他們的意見,不需等帝國侵略,這個國家就會自行分裂了。”
雖然內容唐突,但葛杰夫非常清楚國王想說什么,所以只能緊咬嘴唇。
“帝國實在令人羨慕。”
葛杰夫還是找不到什么話,可以安慰國王的這句低喃。
帝國在三代之前也是屬于封建國家。不過,貴族們的勢力逐漸遭到削弱,在現(xiàn)任皇帝即位時,已經(jīng)變成絕對王政。
現(xiàn)任皇帝——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
即位時幾乎殺得血流成河,因此以鮮血皇帝這個稱號為人所知的青年。葛杰夫回想起在戰(zhàn)場上看過的他,那個曾經(jīng)想要延攬自己的皇帝。
那位皇帝實在是一位天生的統(tǒng)治者。
“因為我的膚淺想法以致于無法保護你,真的很抱歉。就連危險的命令都無法讓你們配戴完善的武裝前往……請原諒寡人,不,請原諒我……你的部下也是因為這樣才喪命吧。”
“不,沒有那回事……”
“葛杰夫啊,沒關系的。雖然稱不上謝罪,但我想送慰問金給死者的家屬。另外我也想直接向恭閣下表達謝意,衷心感謝他解救了我最忠心的親信。”
明明不是自己被解救,國王竟然想要親自對區(qū)區(qū)一名草莽野夫表達感謝之意,這件事應該有點困難,不過——
“只要是仁德之輩,光是聽到這句話應該就會感到滿足了吧。”
“是嗎——喔?”
走在通道的兩道身影映入國王眼簾,特別吸引目光的是走在前面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的美貌據(jù)說已經(jīng)美到無法畫出肖像圖,實在是難以形容的美。
國王露出微笑,他對小公主的愛勝過其他孩子。
拉娜·提耶兒·夏爾敦·萊兒·凡瑟芙。
這位第三公主繼承了耀眼母親的美貌,以“黃金”這個稱號廣為人知。
芳齡十六,已經(jīng)到了即使招婿也不稀奇的年紀。這也是讓貴族們蠢蠢欲動的原因之一。
稱號由來之一的金色長發(fā),光滑柔順地流過頸項披在背后。露出微笑的嘴唇雖然是櫻花般的淡粉紅,看起來卻相當健康。仿佛藍寶石的深藍眼瞳帶著柔和的色彩。
充滿設計感的白色禮服,更加深她給人的清純印象,掛在脖子上的黃金項鏈,仿佛象徽著她的高潔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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