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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嗯(請不要訂閱本章)


  底下露出的臉龐就像一只昆蟲。

  蒼薔薇一行人看到那異常的長相,都忍不住往后退。

  雖然在面具形蟲子掉落,而且殺蟲魔法效果顯著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猜到八成了,然而一旦恐怖真相擺在眼前,仍然讓她們心生恐懼。

  這種非人的怪物,竟然混進了人類世界,這項事實讓她們感覺被玷污了。

  「你們竟敢......你們竟敢......」

  那聲音生冷僵硬,很難聽懂在說什么。

  「聲音變得挺可愛的嘛。老子比較喜歡你這種聲音喔!」

  敵意幾乎要從格格蘭唾棄似的口吻中溢滿而出。

  蒼薔薇的成員當中,就屬這個女人最有人情味。

  想必內心懷抱著對少女犧牲者的鎮魂之念吧。

  握著武器的力道似乎更強了。

  「區、區區人類啊啊啊啊!」

  在方才戰斗之中,敵人總是有意無意地顯露出從容態度。

  然而此時,她失去了那份從容。

  既然如此,她想必不會再保存力量,將會開始暴烈的攻擊吧。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戰斗!你們兩個,千萬不可松懈!要知道接下來等著我們的,會是比剛才更兇惡的攻勢!」

  伊維爾哀對兩人發出警告。

  不過如果是她們的話,不用伊維爾哀講也早就明白了吧。

  根本打從戰斗一開始的時候,她們就做好舍命的覺悟了。

  昆蟲女仆的背部隆起,從衣服底下凸出四只長長的腳──而且是蜘蛛的腳。

  那副模樣就像背上背著蟲腳。

  她利用長出來的腳進行跳躍。

  足以讓人驚訝到以為她用了飛行魔法(Fly)。

  取得頭上的有利位置,怪物吐出了肉食蒼蠅的吐息,想把所有人都卷進攻擊之中。

  伊維爾哀嘖了一聲,再度發動「滅蟲」。

  「只有你!可怕的只有你!只要能殺了你,之后就只剩單調作業了,為什么就這么難纏!」

  吐出的肉食蒼蠅被對手殺光,降落地上的蟲族女仆的復眼從正面瞪著伊維爾哀。

  沒錯,只有伊維爾哀長能跟這個怪物打成平手。

  如果伊維爾哀輸了,戰況的勝敗就會揭曉,格格蘭與緹亞必定會遭到虐殺。

  話雖如此,將注意力全擺在一個人身上,仍然是錯誤的決定。

  「看招!」

  格格蘭從旁掄著突刺戰錘毆打過來。

  就算伊維爾哀占優勢,格格蘭也絕不會把一切都丟給她,會照樣挺身挑戰強者。

  她即使知道自己可能遭到迎擊而受重傷,仍然堅持與同伴并肩作戰。

  對于這樣的女人,伊維爾哀在面具底下偷偷笑了笑。

  如果沒戴面具,她可是不好意思這樣笑的。

  怪物正想躲開格格蘭的一擊,動作卻稍微停了一下。

  那是緹亞的忍術「不動定身之術」。

  對方與其說是做了抵抗,倒比較像是具有無效化能力,因此沒能封住她的動作。

  但即使如此·只要能做出短短一瞬間的破綻,對格格蘭而言已經是很大的助力了。

  面對借由「剛擊」增強破壞力的一擊,怪物從口中吐出蜘蛛絲。

  那蜘蛛絲多到能讓格格蘭的上半身全染成白色。

  兼具黏性與韌性的絲線似乎憑著格格蘭的臂力也很難扯斷,她中斷了攻擊,踉蹌著往后退。

  反而是怪物往她踏出了一步。

  「『水晶騎士槍』!」

  水晶的騎士槍朝著怪物射出。

  騎士槍命中了她,并深深刺進體內,但她看起來似乎不痛不癢。

  不只如此,甚至還有多余精神從黑夜中召集蟲子,讓左臂仿佛鼓脹起來。

  「『滅蟲』!」

  噴在身上的白色煙霧,讓聚集在左臂的蟲子紛紛落下,并且讓怪物發出痛苦的呻吟。

  人類來說等于下巴部位的嘴巴朝向伊維爾哀,吐出剛才對格格蘭射出的絲線。

  (用魔法防御好像太浪費魔力了。反正我能讓束縛系無效化,就吃她一招──不對!)

  伊維爾哀慌忙發動了魔法。

  吐出的確實是絲狀物體沒錯,但散發出的光輝比剛才對格格蘭射出的絲線更冷硬。

  「『水晶防壁(Crstal  Wall)』!」

  眼前立起的水晶墻壁,仿佛被銳利刀刃切開般四分五裂,消失無蹤。

  「斬擊的蜘蛛網嗎!」

  「這個送你!」

  緹亞扔出的黑線織成的網在空中張開。

  然而那網子沒能纏住怪物的身體。

  網子有如幻影般穿過怪物的身體,

  掉在地上。

  「果然對行動阻礙具有完全抗性!」

  「嘖!喊暫停啦」

  格格蘭忿忿地說,為了推開進行近身戰的女仆而踹出一腳,這也是為了拉開距離。

  踢起的鞋子與女仆裝交錯相撞,

  令人驚愕的是,竟然響起了金屬撞擊聲。

  格格蘭就這樣往后退,蒼薔薇的另外兩個成員與她一同遠離蟲族女仆,一邊注意范圍攻擊一邊集合。

  「這邊刺一下,那邊刺一下......煩死人了!」

  觀察著女仆下巴的嘴卡滋卡滋地響,格格蘭壓低的音量傳進伊維爾哀耳里。

  「你聽到剛才那聲音了嗎?老子武器的硬度竟然跟女仆裝差不多,太扯了吧。」

  「那是用相當硬的金屬織成。以那單薄程度來考量,對方的衣服比你的武器硬多了。」

  「精鋼......恐怕不只喔。」

  「還不只如此喔?裝備品也都高級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我的地屬性魔法對她似乎不太有效。也就是說,其中某種裝備品應該有減輕魔法損傷的效果。我就講明了,想抓弱點攻其不備,恐怕沒多大效果。」

  「也就是說?」

  對于緹亞的詢問,伊維爾哀在面具底下咧嘴而笑。

  「要正面進攻。以高火力的攻擊一口氣削減體力。」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耶。要怎么做?再不快點,那家伙就要用符咒替自己做完強化了。」

  「只要使出每個人能用的最強招式就行了。我的話就是殺蟲魔法。」

  「......這答案可真簡單明了。好唄,那就進入最后決戰吧。」

  說要用高火力一口氣消耗對手的體力,可沒那么簡單。

  一般狀況可以使用「沙之領域·單體(Sandfield  One)」或「部位石化(Region  Petrifaction)」封殺對手的機動性,對戰士系進行支援,但這種招數對那個女仆沒用。

  要給予損傷的話,讓格格蘭她們進行物理攻擊就行了。

  伊維爾哀該做的,是物理攻擊不管用時的對策,而不是專心使用攻擊魔法,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

  然而現在情況至此,不能再說那種話了。

  (我一直主張只會依靠純粹攻擊魔法的魔法吟唱者是二流,不過這次也只能違反一下原則了。)

  伊維爾哀架構出該使用的魔法。

  最有效的是將威力提升到最大極限的「結晶散彈(Shard  Buckshot)」,但那招會波及到同伴。

  高位階的獨創咒文「滅蟲」因為魔力消耗激烈,最好能保存到對手叫出蟲子時再用。

  這樣一來,最適合的應該是她不太喜歡的酸系魔法。

  三人互相使了個眼神,確定大家都準備好了,便一口氣進攻。

  伊維爾哀以「強酸飛(Acid  Splash)」為主要手段進行攻擊,火力較差的緹亞則以使用道具支援為主。

  格格蘭一邊發動戰技,一邊連續重復攻擊。

  過了不久,戰力均衡開始偏向其中一邊。

  沒錯,對手很強。

  她能吐出多種蜘蛛絲,以符咒進行魔法攻擊,叫出蟲子進行攻擊。

  而且還擁有在蒼薔薇成員之上的強力魔法道具。

  然而,一行人雖然回復道具等資源越來越少,但蟲族女仆后退的次數也慢慢變多了。

  如果要問是什么左右了戰局,伊維爾哀想必會挺著胸脯說「是這些同伴」。

  沒錯,格格蘭與緹亞比起伊維爾哀或眼前怪物,弱到簡直可以說不堪一擊。

  但人手多就是一項不容小覷的優勢。

  能夠邊攻擊邊回復,影響可是很大的。

  尤其是沒有辦法可以自己回復時,能借由支援進行回復的一方肯定比較占上風。

  這點判定了勝敗的分野。

  「注意不要犯簡單的失誤,就這樣壓制住她!」

  9-3

  下火月[九月]四日  22:27

  那是一場激斗。

  蟲族女仆終于像斷線人偶般倒地。

  伊維爾哀的魔力少了大半,消耗品幾乎都見底了。

  若只考慮得失問題的話,這次戰斗可是賠慘了。

  「贏了呢。」

  渾身是傷的格格蘭氣喘吁吁地宣布勝利。

  雖然回復用的道具一個都不剩了,不過她的體力損失并不如外觀傷勢來得嚴重。

  「給她最后一擊。」

  「說得對。」

  伊維爾哀也贊成緹亞的提議。

  蟲族女仆雖然奄奄一息,但還沒死。

  她還在發出嘰嘰叫聲,就是最好證劇。

  趁現在奪走了她的戰斗力,毫不猶豫地確實奪去她的性命比較安全。

  緹亞持劍踏出一步,身體突然僵住。伊維爾哀還沒問她怎么了,就知道她僵住的理由。

  「請各位就此罷手吧。」

  難以置信的是,不知什么時候,蟲族女仆前面站了一個男人擋著她。

  那人穿著在這附近地區從未看過的奇特服裝。

  就伊維爾哀所知,那是南方穿著的一種服裝,稱作西裝。

  男人臉上戴著面具,看不到本來的長相。

  不過,他不可能是人類。

  因為男人的腰上露出了條尾巴。

  「喂,是伊維爾哀的親戚嗎?」

  少說傻話了。

  伊維爾哀想這樣回答,但說不出話來。

  她感覺全身像被雷打到。

  看看右手,只見整只手滿是汗水。

  「──你還好嗎?接下來由我代為處理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男人絲毫不把握著武器準備應戰的蒼薔薇一行人放在眼里,語氣溫柔地對蟲族女仆說話·那副模樣雖然是敵人,但仍然足以讓人產生好感。

  不過,伊維爾哀不這么想。

  從頭竄到腳尖的懼意始終不肯消失。

  伊維爾哀的求生本能受到刺激。

  她屏氣凝息,拼命告訴身旁的格格蘭與緹亞:

  「......快逃......笨蛋,不要看我。閉嘴聽我說。那個......強得太超過了。是怪物中的怪物。不要回頭,卯足全力逃跑就對了。」

  「......那你怎么辦啊?」

  格格蘭語氣苦澀地問她。

  「別在意。等爭取到時間讓你們都跑遠了,我會立即使用傳送魔法逃走。」

  不知道是怎么辦到的,照理來說應該身受重傷而無法動彈的女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她看起來不像是使用了治愈魔法,也沒看見她喝下了什么。

  從某處飛來一只蟲貼在她背后,女仆飛上夜空。

  她留下嘰嘰叫聲,遠遠飛去了。

  雖然眼睜睜看著敵人逃走,但伊維爾哀管不了那么多,無法將視線從眼前男人的身上移開。

  另外兩人也跟她一樣,滿頭大汗·像是僵住了般動彈不得。

  目送女仆離去后,男人重新轉向伊維爾哀她們。

  伊維爾哀活了兩百五十年以上,見過形形色色的強者。

  但眼前的男人對她們發出的靈氣卻獨具一格。

  不,這種丑惡到令人作嘔的惡意,根本沒人能與之比擬。

  作為強者的等級大概是白金龍王(Platinum  Dragon  Lord)級吧。

  由于實在太過強大,她無法正確判斷。

  「讓各位久等了。那么,時間也有限,就馬上開始吧。」

  「快逃啊!」

  伊維爾哀發出的聲音已經是慘叫了。

  兩人像被電到般轉過身去。

  她們對于舍棄同伴不可能沒有罪惡感。

  就是因為有,所以伊維爾哀叫她們逃時,她們才沒有立即選擇撒退。

  她們抱持的是信賴。

  相信伊維爾哀會有辦法。

  或是伊維爾哀能設法逃脫。

  然而這種想法立刻就被推翻了。

  「首先,才剛相遇就要分離,未免太傷心了,所以請容我阻止您進行傳送。『次元封鎖(DimensionalLock)』。分離時總該說兩句辭別的話,這樣無論是從禮儀或感情而論都比較可喜,對吧?」

  一部分超高階惡魔或天使等等才能使用的特殊技能,阻止了附近一帶的傳送魔法發動。

  這下伊維爾哀就失去了撒退手段。

  不過這不是什么問題。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最后留在這里的人──負責殿后的人不可能活著回去。

  「要死得照順序來。年輕人活下去,活得久的人先死。這才是正確的吧。」

  向逐漸遠去的氣息告別,活了兩百五十年以上的女人挺身挑戰站在眼前的敵人,即使毫無勝算.

  「那么。您先請吧。不過如果您什么都不做,那就由我先出手了。」

  不同于溫和的語氣,爆發的壓倒性殺意讓人驚駭。

  伊維爾哀動用全身的意志力,驅散邪惡的氣息。

  (我是伊維爾哀。是受人傳誦的女人。不管敵人有多強大──我都得戰斗!)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由我先攻!看招吧!『魔法最強化·結晶散彈(MaximizeMagic  Shard  Buckshot)』!」

  那一招是她特別中意的魔法。

  比拳頭稍小一點的水晶散彈飛散開來。

  前端部分尖銳的水晶碎片,本來應該在近身戰當中打進敵人身上以增加威力,但她不太敢接近眼前的惡魔。

  明明做好了覺悟卻又畏縮不前,伊維爾哀不禁自嘲,但對手的力量還是未知數,當然應該慎重應戰。

  假面惡魔像是迎客般張開雙臂。

  水晶彈雨打了他一身──不,在那之前,魔法先消失了。

  仿佛原本就不存在似的,消失得十分突然。

  (只有一部分種族才擁有的魔法無效化能力?敵我實力差距竟這么大!)

  實力差距越大,魔法就越容易失效。

  無視下錯第一步棋的伊維爾哀,男人的手優雅地橫向一閃。

  那動作簡直有如樂團指揮。

  「『地獄火墻(Hellfire  Wall)』。」

  自后方撞上背部的熱浪,讓伊維爾哀不敢置信,急忙轉頭一看。

  只聽得「轟」,仿佛夜晚本身燃燒起來,不屬于自然現象的黑色火焰憑空冒出。

  正在逃跑的格格蘭與緹亞被黑色火焰包圍,像人偶一樣舞動四肢,然后像垃圾一樣倒在地上。

  當火焰如幻象般消失后,兩人依然動也不動。

  伊維爾哀壓抑住想趕到她們身邊的心情。

  雖然難以置信,但也只能信了。

  伊維爾哀知道那是致命傷。

  不過才一記攻擊,兩個與自已同甘共苦的伙伴就這樣喪命了。

  她咬緊牙關忍住慘叫。

  「原本是想燒個半死就好,想不到她們比我預料的還弱。竟然連那點程度的火也承受不了。我衷心表示哀悼。」

  男人仿佛打從心底感到遺憾似的,深深低頭致意。

  那種假惺惺的態度,讓伊維爾哀再也無法壓抑情感。

  他無視于站在前面的伊維爾哀──攻擊自己的對手,卻攻擊后面的兩人,理由是什么?

  當然是因為她們逃跑了。

  但是,還有一個更大的理由。

  伊維爾哀十分明白敵我的實力差距,因此很清楚自己根本沒被視作威脅。

  然而實際上卻比她想得更糟──對方根本沒把自己當成敵人。

  眼前的人不會逃走。

  那就先宰了逃走的人。

  他大概只是這種想法吧。

  「......不容易呢,下手還得留下半條命。又不能拿您當標準......為什么實力差這么多還要組隊呢?要不是這樣的話,我也能算得再準一點。」

  「──你沒有資格!這樣說!嗚哇啊啊啊啊咧啊啊!」

  她發出的不是慘叫,而是怒吼。

  伊維爾哀發出充滿憎惡的吼叫,拔腿狂奔。

  不,說是以她將魔法力量滑翔比較正確。

  她將魔力力灌注在拳頭上,準備施展難以無效化或抵抗的接觸魔法。

  惡魔揚起拳頭準備迎擊。

  「惡魔諸相:豪魔巨臂」

  惡魔的手臂膨脹了好幾倍以上,變得更長的手臂碰到了地面。

  那并非吸滿空氣的鼓脹,而是筋骨結實的兇器手臂。

  面對讓人望之卻步的兇器,伊維爾哀一瞬間畏縮了,但她做好覺悟,決定躲過那只手臂攻擊敵人。

  巨大的手臂逼近沖過去的伊維爾哀。

  那手臂的動作比想像中快得太多,簡直有如巨大墻壁占據了整片視野。

  伊維爾哀立刻判斷這招難以閃避,發動了防御魔法。

  「『損傷轉移(Traslocation  Damage)』。」

  她的視野變得一片黑暗,同時感受到一陣沖擊,被狠狠彈飛出去她。

  野咕魯咕魯地轉動,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她被砸在石板地上,沖擊力造成身體像球次一樣飄起。

  然后她再一次被砸在地上,伴隨著沙沙聲一路滑行。

  然而──她沒受傷。

  伊維爾哀利用「飛行」以不合常理的動作起身。

  沒有受傷。

  不過若不是她使用了能將受到的肉體損傷轉換為魔力損傷的魔法,恐怕早已奄奄一息了。

  「『魔法抵抗突破最強化·水晶匕首(Penetrator  MaximizeMagic  Crystal  Dagger)』。」

  她制造出比一般更巨大的水晶匕首,射出。

  這招造成的是純粹的物理損傷,容易無效化,而且加了特殊技能而更容易突破防御。

  惡魔躲都不躲,直接用身體擋下。

  雖然是損傷提升到最大級的魔法,

  對于惡魔卻好像毫無效果。

  「......連附加了防御突破的魔法都不能造成半點傷害......?超越想像的高階惡魔,不,恐怕甚至超越了魔神!難道是魔神王嗎!」

  并不是只要名字加上個王就一定強,不過種族當中較強的存在通常都會自稱「王」或「王族(Lord)」,這是世間的常識。

  基本上只有人類種族才會能力弱還能自稱為王。

  「惡魔諸相:銳利斷爪。」

  惡魔的指甲伸長到大約超過八十公分。

  伊維爾哀直覺到那指甲銳利得能切斷任何物體。

  (帶著那兩人的遺體逃跑是不可能的。就算其他人來了,對付這家伙也只會礙手礙腳。至少我得換個戰場,讓另外兩人容易發現尸體。)

  伊維爾哀掀起了嘴角。

  最糟的狀況是能使用復活魔法的拉裘絲跟這個惡魔碰上。

  只有這點她必須避免。

  「我要上了!」

  就在伊維爾哀正要挑戰難關的瞬間──某個物體發出轟然巨響,掉落在兩人之間。

  承受不住那個重量,石板地產生裂痕,塵土飛揚。

  出現在那里的,是因為降落沖擊而蹲在地上的一名戰士。

  漆里鎧甲反射著月亮的靜謐光輝,點綴著絕妙的美感。

  以夜空為背景,鮮紅披風宛如火焰燃燒般飄揚。

  兩手各穩穩握著一把超乎尋常的巨劍,散放著斷罪之光。

  黑暗戰士慢慢站了起來。

  那身影真是高人。

  身高來說的話,應該跟那個惡魔差不多。

  然而,就像惡魔面對神圣光芒時縮起身子,伊維爾哀從目睹黑暗戰士身影的強大惡魔身上,發現了恐懼之色。

  就像看見了無法置信的事物。

  伊維爾哀在寂靜之中,聽見了吞口水的聲音。

  聲音來自那個惡魔。

  就連伊維爾哀覺得實力深不可測的惡魔,面對這位魁梧的戰士,竟也大氣不敢喘一個。

  她聽見一個劃破黑夜般的冰冷聲音。

  「那么......哪個才是我的敵人?」

  過場

  有一間體現了「絢爛豪華」這個字眼的房間。

  鋪在地上的鮮紅地毯相當柔軟,讓人產生小腿以下都陷在其中的錯覺。

  放在室內的兩人座長椅以高級天然木材制成,雕刻著精致的法國洛可可式樣圖案。

  椅面鋪著黑色真皮,發出特有的光澤。

  長椅上,一名男性伸出那雙修長的腿,深深靠進椅背。

  眉清目秀。

  如果有一幅完美描繪出他外貌的肖像畫,人們想必會如此評論他吧。

  金發反射著周圍點亮的魔法燈光,仿佛浮現出繁星的光輝。

  眼角細長的濃紫瞳眸有如紫水晶,看見的人都將為之著迷。

  然而實際上親眼見到他的人,在贊嘆眉清目秀的五官之前,恐怕會先產生不同的印象。

  與他的容貌無關,一但親身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氣質,那種與生俱來的王者風范,不管是誰都會產生唯一一種第一印象。

  那就是「支配者」。

  他就是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

  年僅二十二歲就貴為巴哈斯帝國的現任皇帝,貴族對他望而生畏,臣民則對他懷抱著最高敬意,被譽為歷代最賢明的皇帝。

  而他也因為肅清了眾多貴族而享有鮮血皇帝之名,受到鄰近諸國所畏懼。

  室內除了吉克尼夫之外,還有四名男性扈從,不過他們全都立正不動,簡直跟雕像一樣沒有動作。

  吉克尼夫將眼光從看了一會的幾張紙上栘開,視線固定在半空中。

  就好像那里有塊黑板,他正在把想法寫在上面。

  不久,吉克尼夫鼻子哼了一聲。

  這聲鼻息既像嘲笑,也像是起了興趣。

  王國的內線帶來的情報,值得讓吉克尼夫顯出這種態度。

  這時──

  ──沒經過敲門,門就開了。

  失禮至極的態度,讓扈從們一齊沉下腰,以帶有敵意的目光望向門口。

  不過,扈從們一看到走進房間的人是誰,立刻解除了警戒,恢復成原本的姿勢。

  走進來的是位老人,一把白胡子差不多有自己身高的一半。

  頭發雖然也跟雪一樣白,不過并沒有變得稀疏。

  活過的歲數化為皺紋顯現在臉上,銳利眼瞳中暗藏明確的睿智光輝。

  脖子上掛著無數顆小水晶球串成的項鏈,干枯的手指戴著好幾枚樸實無華的戒指。

  身上的純白長袍松松垮垮,以非常柔軟的布料制成。

  那人的模樣,就像一無所知的人聽到魔法吟唱者時最初浮現的印象。

  「──事情麻煩了。」

  慢慢走進房間的老人開口第一句,就用不符合外貌,還有點年輕的聲音吐出了這種臺詞。

  吉克尼夫只動了動眼球,移動興味盎然的視線。

  「怎么了,老爺子?」

  「我調查過了,但要發現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簡單來說是什么意思?」

  「......陛下。魔法也是這個世界的原理之一。學習知識──」

  「哎,知道了,知道了。」

  吉克尼夫興趣缺缺地揮揮一只手。

  「你說教起來沒完沒了。先別管那些,講重點吧。」

  「......如果安茲·烏爾·恭這號人物真的存在的話,那么他必定擁有相當強力的魔法道具,或是以自己的力量防止他人探測,照我推測,他很可能會使用與我同等,或是比我更高階的魔法。」

  除了皇帝與老人之外,室內產生起緊張感。

  老人說此人能與帝國歷史上最高階的魔法吟唱者,又是主席宮廷魔法師、赫赫有名的大賢者「三重魔法吟唱者(Triad)」夫路達·帕拉戴恩匹敵,其他人都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原來如此啊。所以你看起來才這么高興嗎,老爺子?」

  「當然了。這兩百年來,我從未遇見與我同等,或是擁有比我更強力量的魔力系魔法吟唱者。」

  「兩百年前有遇過嗎?」

  皇帝受到好奇心驅使而提出問題,主席宮廷魔法師開始追憶往事。

  「這個嘛。我就只見過一個,那就是童話故事里的十三英雄中的一人,亡靈師莉古李特·別爾斯·卡勞。哎,不過十三英雄中的其他魔法吟唱者應該也都很優秀吧。」

  「那么現在有比老爺子更優秀的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嗎?」

  夫路達的目光彷徨著,仿佛望向遠方。

  「這就難說了......我想我現在已經到達了比她(卡勞)高出許多的境界,不過......我也無法確定。因為魔法的術理,并不能單純地決定孰優孰劣,」

  他慢慢捋著長胡子,嘴上謙遜,其中的語氣卻流露著自信。

  然后他揚起一邊眉毛。

  「只希望那位安茲·烏爾·恭會是比我更優秀的人物。」

  吉克尼夫露出得意的笑容,從散落在長椅上的幾張紙中挑出一張,拿到夫路達面前。

  夫路達雖顯得訝異,但還是接過了紙張,目光掃過上面的內容。

  「哦。」

  這就是他的感想。

  只不過,夫路達賢者般穩重的表情產生了大幅變化。

  眼中亮起了熾熱的火光,看起來有如飢餓的野獸。

  「原來如此,這就是陛下讓我打探的安茲·烏爾·恭的所作所為啊。太令人感興趣了。兩個人對付疑似教國的幾十名特殊部隊......唔唔。真希望能與這

  位人士當面暢談一番魔法學問呢。」

  紙上記載了在王國,葛杰夫·史托羅諾夫于國王面前述說的內容,連記錄者的個人感想也寫在上面。

  「那么陛下,是否有派遣任何人到這個村子?」

  「我沒做到那個地步。派人過去會引人注目。」

  「......派我的徒弟......不,如果這份書信的內容屬實,最好能跟對方建立起友好關系呢。」

  「正是如此,老爺子。若是個駕馭得住的強者,我可是很想讓他來帝國。」

  「我認為這樣非常好。為了窺探魔法的深淵,需要各種領域的智者......如果能遇到獨辟蹊徑的人,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渴望。

  吉克尼夫知道夫路達懷著何種夢想。

  夫路達想窺探魔法的深淵。

  為此,他想向走在自己前方的人求教。

  后進之人只要沿著某人──大多數的場合都是夫路達──開拓的蹊徑前進即可。

  他們走在最有效率的最佳路徑上,借此徹底培育自己的才能。

  然而孤身走在最前方的夫路達卻沒這個福分。

  他都是自己暗中摸索,因此成長過程中充滿了徒勞。

  如果他能省去這些徒勞,讓才能徹底成長的話,想必已成為了更強大的魔法吟唱者。

  因為夫路達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很想見到能引導自己的人物。

  才能也是有限的。

  他不想再浪費更多了。

谷貝</span>  夫路達培育徒弟,也是希望能出現超越自己的人物,帶領自己繼續發展。

  只可借這份心愿至今尚未實現。

  就只有這件事吉克尼夫也無可奈何。

  所以他講了另一個話題。

  「還有,我也想搜集關于出現在耶·蘭提爾的精鋼級冒險者的情報。你能幫助我嗎?」

  「當然了,陛下。」

  下火月[九月]四日  22:31

  王都上空,標高四百公尺附近。

  在夜空當中,有一群人夾雜在星辰之中飛行。

  兩個是發動了飛行系魔法的魔法吟唱者,后面一樣也是兩個人,坐著讓前面兩人拉著飛行,總共四人。

  讓魔法吟唱者拉著的其中一人,是身穿漆黑全身鎧,背上背著巨劍的男子。

  另一人是綁著馬尾的美女。

  兩人今天一大早,在耶·蘭提爾冒險者工會接受了報酬超出行情的指名委托。

  委托人的名字是雷文侯。

  表面上的委托內容是說王都似乎將要發生某些異常狀況,希望兩人能保護他的住處幾天。

  安茲之所以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委托內容,是因為在接受委托時,對方也把內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根據對方的說法,他們為了壓制八指這個地下組織的據點而派出了士兵,希望安茲他們也能加入部隊一同作戰。

  對方特別希望安茲對付的,是敵方的最強戰斗員六臂。

  安茲想不到拒絕這項委托的理由。

  一般來說,冒險者為了維持中立,有一條不成文規定,那就是不會參加國務相關的活動。

  結論上雖然打破了這條規定,但對方為了不給安茲──漆黑飛飛──造成困擾而準備了表面上的委托,這點值得肯定,最重要的是報酬金額大到讓他垂涎三尺。

  安茲心想這樣就能稍微喘口氣了,注意不讓自己露出貪婪相,抬高價錢──拼命隱藏著想一口答應下來的心情,假裝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委托。

  不過有個問題,那就是對方拜托他十萬火急趕到王都。

  在YGGDRASIL,都市或國家之間隨處都設置了傳送服務,但這個世界可沒那么好。

  況且傳送魔法是第五位階以上的魔法,就設定上來說,安茲他們基本上是不能使用的。

  但騎馬在地上跑也不可能一天就到達目的地。

  那么,要怎么前往呢。

  回答這個疑問的,是雷文侯的魔法吟唱者部下。

  他們使用借由消耗魔力來加速的特殊飛行魔法,搭配「漂浮板(Floating  Board)」,高速將安茲他們帶來了王都。

  這兩種魔法是如何組合使用的呢。

  答案很簡單。

  此時兩人坐著的位置清楚說明了一切。

  兩人此時坐著在以「漂浮板」做出的半透明漂浮板子上。

  這種魔法由于可以阻隔重量,因此就算帶著兩個人也不會影響飛行速度。

  兩人就是這樣讓人一直線地帶來這里。

  只是即使如此,時間上好像還是很勉強,以至于大幅超出了預定時間。

  因此,安茲感到些許不安。

  他擔心會不會到了之后人家又說不用了,或是拿不到講好的報酬。

  如同安茲被超出行情的報酬吸引,對方應該也舍不得付那么多錢給什么都沒做的人。

  希望不要變成只是空打如意算盤。

  安茲悄悄嘆了口氣,憑空祈禱。

  那就像是在業績惡化的公司上班的白領階級,對年終獎金懷抱的心情。

  拜托拜托,一定要支付我全額報酬。

  我都已經想好要怎么運用了。

  在煩惱的同時,初次看到的王都,而且還是夜間飛行,卻也取悅了安茲的雙眼。

  很遺憾,并不是有什么美麗的夜景。

  王都內幾乎全被黑暗籠罩,毫無美景可言。

  即使如此,對于眼光能看穿黑夜的安茲來說,仍然是一段滿足好奇心的經驗。

  安茲異樣認真地眺望著景觀,偶然間,他的眼睛捕捉到某個場所的異質光輝。

  起初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然而,當他看見冒出的黑色火焰時,他察覺到那里發生了特殊狀況。

  「等等看又亮了。那里有像是魔法的光輝。」

  「......的確......好像是......魔法呢。」

  魔法吟唱者望向安茲指著的場所,語氣有點缺乏自信,是因為夜色黑暗加上距離太遠吧。

  一般人就算看到那光,也很難判別光的來源。

  「怎么了?在王都這種事是家常便飯嗎?還是在放煙火歡迎我們?」

  對于安茲的玩笑話,魔法吟唱者笑都不笑,露出嚴肅的表情。

  「那個地點是預定襲擊的八指據點之一。」

  「原來如此......本來還怕趕不上,看來能幫上一點忙了。」

  「知道了。那么我們往那邊靠近一點。」

  「還是不要吧。那里好像有人會使用相當高階的魔法。如果遭到波及,你們可是會立刻沒命的喔。」

  魔法吟唱者臉上浮現出「那么該怎么做呢」的疑問,安茲將視線從他們臉上移開,轉向娜貝拉爾。

  「娜貝。你用『飛行』把我帶到那附近。到了那里我會打暗號,你就把我放下去。」

  「遵命。」

  ●

  下火月[九月]四日  22:33

  突然現身的黑暗戰士問的問題,就連身處生死極限的伊維爾哀,聽起來都覺得很蠢。

  不過,她馬上改變了想法。

  想想彼此的裝扮,兩邊都顯得十分可疑。

  畢竟是兩個戴著面具遮臉的人在對峙。

  以他的立場來想,就算認為兩人可能是同伙鬧內哄也不奇怪。

  伊維爾哀大致猜得到黑暗戰士是什么人,高聲喊道:

  「漆黑英雄!我是蒼薔薇的伊維爾哀!我與你同樣身為精鋼級冒險者,請聽我的請求!幫助我!」

  話喊出口之后,伊維爾哀才注意到自己犯了錯誤。

  那就是彼此之間的戰斗力差距。

  就算階級與自己相當的精鋼級冒險者──漆黑飛飛伸出援手,又能怎么樣呢?

  就連伊維爾哀都感到這個惡魔的強大力量深不可測,兩人一起對付這個惡魔,勝算一樣小得可憐。

  就算他提供協助,也只不過是擋在敵人面前的紙從一張變成兩張。

  暴風一刮就能把他們統統吹飛。

  伊維爾哀的請求等于是要前來救援的他送死。

  她剛才應該喊的,是警告他逃走才對。

  如果要厚臉皮地做出請求,最多也只能拜托他帶著同伴的遺體逃走。

  然而──

  「──知道了。」

  男人讓伊維爾哀躲在自己身后,擋在惡魔面前。

  伊維爾哀吞了一口氣。

  當他站到自己前面保護自己時,她感覺仿佛眼前出現一面超巨大城墻。

  放心與安心的感受涌上心頭。

  與他對峙的惡魔慢慢垂下頭去。

  那個敬禮如同仆從對高貴之人低頭般,充滿了深深的敬意。

  由于惡魔不可能真的對男人抱持敬意,因此她認為這是諷刺,說明了惡魔貌似有禮,其實內心輕蔑。

  「真是位貴客,歡迎您大駕光臨。首先可以請教您的大名嗎?我的名字是亞達巴沃。」

  「亞達巴沃?」

  漆黑頭盔底下傳來男人狐疑的聲音。

  接著又聽見他低聲說「好怪的名子」。

  伊維爾哀并不覺得這名字奇怪,不過她也一樣思索著惡魔相關知識,希望找到這個名子,但想不到類似的名字。

  「......亞達巴沃是吧,我知道了。我叫飛飛。就如同她說的,是精鋼級冒險者。」

  對于惡魔──亞達巴沃令人不快的態度,黑暗戰士──飛飛仍以一樣的態度繼續對話。

  原來如此,伊維爾哀感到佩服。

  只要是為了問出對方的情報,就算是再明顯的侮辱,他也能沉得住氣。

  她從這件事窺見了飛飛這個男人身為一流冒險者的一部分肚量。

  同時伊維爾哀也對于自己動不動就感情用事感到羞恥,移動到飛飛鮮紅披風的角落躲起來,以免妨礙這兩人的對話。

  這是因為她雖有意幫助飛飛戰斗,但她有預感自己可能會礙事。

  兩人看來并未把伊維爾哀放在眼里,在伊維爾哀移動位置時,繼續展開教人喘不過氣的情報戰。

  「原來如此。那么可以請教您為何來到這里嗎?」

  「是委托。某個貴族以保護他的宅邸為借口,把我叫了過去......我讓人送我通過王都上空時,碰巧看見了這里展開的攻防戰。我認為這是緊急狀況,所以就跳下來了。」

  貴族指的應該是雷文侯吧。

  不然不會挑這個時候把精鋼級冒險者叫到王都來。

  她推測雷文侯這樣做,應該是想在勉強不觸犯「冒險者工會不干涉國家問題」這條不成文規定的前提下,請他參加與八指的抗爭。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們召喚、役使的強大道具,似乎流入了這個都市。基本上,我是為了收回那個道具才來到這里。」

  「如果我們把那個道具交給你,問題會解決嗎?」

  「不,沒辦法呢。我們只能為敵,拼個你死我活。」

  「這就是結論嗎?迪──亞達巴沃。我們只有一條路,就是勢不兩立,對吧?」

  「是的。沒錯。」

  伊維爾哀覺得有點突兀,偏著頭。

  這與其說是情報戰,倒比較像是互相交換情報,但她覺得這是不可能,改變了想法。

  「我大致上都明白了。既然是這樣的話......就讓我在這里打倒你吧。沒問題吧?」

  飛飛慢慢張開雙臂。

  巨劍像是延長的手臂,閃爍著亮晃晃的冷光。

  「這樣我會很傷腦筋,所以請容我做些抵抗吧。」

  「──我要上了。」

  飛飛踏出了一步。

  不對,應該說是感覺好像踏出了一步。

  一回神,本來站在眼前的飛飛已經離得遠遠的,逼近亞達巴沃,雙方展開激烈沖突。

  伊維爾哀無法說明那樣高度的攻防,只能說好像發生了什么事。

  只見無數刀光劍影縱橫交錯,亞達巴沃用伸長的指甲將其一一彈開。

  「好厲害......」

  贊美的詞句多得是。

  然而目睹了那道刀光,伊維爾哀說出了最單純而坦率的詞句。

  那種斬擊超越了記憶中任何一位戰士。

  他看起來就像是將邪惡連同籠罩世界的暗夜一起斬殺的戰士。

  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就像是吟游詩人(Bard)的歌曲中登場的公主。

  瀟灑地拯救公主的騎士,與眼前的黑暗戰士重疊在一起。

  從兩腿之間到背脊竄過一道電流般的感覺,伊維爾哀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

  伊維爾哀兩百五十年來沒動過的心臟,仿佛跳了一拍。

  她抬起手試著放在自己平坦的胸前,不過還是跟那時候一樣,根本沒有跳動。

  但她還是開始覺得并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加油,飛飛人人。」

  伊維爾哀兩手合握祈求著。

  愿自己的騎士,能戰勝強大的惡魔。

  隨著不像是皮肉發出的轟咚一聲,亞達巴沃被狠狠震飛出去。

  雖然沒有摔倒,但他一路激烈滑行,好像要在石板地上磨掉鞋底似的。

  后退了好幾公尺之后,亞達巴沃拍拍衣服上的臟污。

  「真是精采。與您這樣的天才戰士交手,或許是我唯一的過錯吧。」

  喀的一聲,握在飛飛一只手上的劍刺進了石板地。

  他用空出來的手轉了轉脖子附近,像是要消除酸痛,并以平淡的語氣回答:

  「客套話就免了。你不也還留了一手嗎?」

  聽到這句話,伊維爾哀傻眼了。

  那樣驚天動地的攻防竟然還沒拿出全力,太不合常識了。

  「難道是......神人嗎?」

  繼承了「玩家」這種存在的血統之人當中,有時會出現強大力量覺醒的人物。教國稱這種人為神人。

  不對,更正確來說是以「神人」稱呼確定繼承了六大神血統的人,繼承其他血統之人則另有不同稱呼。

  現在先不論這些,總之飛飛這號人物很可能繼承了玩家的血統。

  不對,一定是這樣,不然普通人類不可能擁有那樣強大的力量。

  「不不,我還比不上您呢。記得您叫飛飛大──先生對吧。」

  「沒錯,亞達巴沃。我的名字是飛飛。」

  「我了解了。那么我要出招了!惡魔諸相:觸腕之翼。」

  亞達巴沃背上長出了翅膀。

  每一根相當于羽毛的部分都異樣地長,看起來就像平坦的觸手。

  他對提高警戒,準備迎戰的飛飛溫柔地說道:

  「您很強。真的很強。可以肯定一定比我強。所以我雖然不喜歡,但請容我使出這種手段吧。您若是進行防御。一定很容易擋下這招,不過后面那個小角色就只能放棄了。好了,您會怎么做?勸您還是保護她吧。」

  話一說完,又扁又薄的羽毛像射出般伸長。

  羽毛的前端非常銳利,能把人的皮肉連同骨頭輕易切斷。

  眼睜睜看著高速逼近的羽翼包圍自己,伊維爾哀束手無策。

  她早已沒有魔力能做出「水晶防壁」之類的護墻了。

  她此時只能趴下,期待幸運降臨。

  然而下個瞬間,伊維爾哀知道她又小看了黑暗戰士。

  聽見堅硬的金鐵聲,伊維爾哀一抬頭,看見那里站著一面強韌堅固的盾牌。

  被切斷的羽毛輕柔地飄落。

  即使是能輕易砍碎人類的羽毛,飄落的模樣仍然相當美麗。

  「你沒受傷就好。」

  她聽見男人清朗的聲音。

  那聲音平靜如常,不像是剛剛高速揮舞過單手拿著的劍,打落了所有逼近的羽翼。

  呼吸也沒有一絲紊亂。

  「唉,嗯──啊啊!您的肩膀!要不要緊」

  飛飛的肩膀上刺著一根羽毛。

  由于中途就被切斷羽,羽毛無力下垂,有點像是鎧甲上的裝飾。

  「我不要緊。這點程度不成問題。不用管我,你沒受傷,我就放心了。」

  語氣聽起來,仿佛對伊維爾哀笑了笑。

  怦咚。

  伊維爾哀再度感覺到心臟在自己體內跳了一下。

  臉好燙。

  面具仿佛被加熱了。

  「真是精采。想不到竟能保護她不受一點傷害。我亞達巴沃衷心表達贊賞之意。真是太精采了。」

  「不用說客套話了。比起這個,亞達巴沃......你為什么要跟我拉開距離?」

  飛飛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向伊維爾哀,像要抱進懷里般把她抬了起來。

  「」

  不會動的心臟差點沒從嘴里蹦出。

  她向來不把吟游詩人的創作故事當一回事,如今那些篇章卻在腦中一再重復上演。

  特別是騎士橫抱著公主戰斗的場面。

  按照常識來想,只有傻子才會面對強敵時帶著累贅戰斗。

  可是──

  (對不起!世界上的所有吟游詩人。真正的騎士的確會抱著柔弱少女,邊保護她邊戰斗呢。嗚哇,這太瞎了!好難為情喔)

  然而,伊維爾哀的興奮一口氣跌落谷底。

  她夢想的是公主抱。

  但現實卻是──

  「這......」

  ──她被飛飛像抱行李般夾在左腋底下。

  不,這種姿勢當然才是正確的。

  比起成年女性,伊維爾哀又輕又小。

  從容易保持身體平衡的觀點來看,這個姿勢才比較合理。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抱怨。

  而且她心中仍然懷著同伴遭人殺害的仇恨。

  她也很清楚現在沒有那個閑工夫胡思亂想。

  即使如此,她仍然無法壓抑內心角落產生的不滿。

  如果自己主動抱住他,或許可以讓他輕松點,但若被卷進剛才那種高速戰斗,伊維爾哀沒自信能抓住他而不被甩落,所以沒說出口。

  面對即將再度開打的戰斗,伊維爾哀偷偷觀察飛飛與亞達巴沃。

  兩人之間的距離比剛才更遠。

  不過對特級戰士與超凡惡魔來說,這點距離大概一步就能跨越吧。

  「那么是不是該開始了?」

  「不,我想就此收手。剛才我也說過,我的目的并非打倒兩位。接下來我要讓王都的部分區域陷入火海。如果兩位敢闖進來,我保證煉獄之火會送你們下地獄。」

  拋下這番話后,亞達巴沃轉身就跑。

  看起來明明不像是全力奔跑,距離卻越拉越遠,沒多久就融入了黑夜之中。

  「糟、糟糕了,飛飛大人。得快點消滅他才行。」

  伊維爾哀急忙表示,應該趁還沒失去敵人蹤跡前趕緊追擊,然而飛飛搖搖頭。

  「沒辦法。那家伙是為了完成計劃而選擇撒退。若是追上去,他一定會拿出真本事應戰吧。那樣一來──」

  飛飛沒再說下去,不過伊維爾哀知道他后面要說什么。

  那樣一來你會受到波及而死。

  他應該是想這樣說吧。

  就算飛飛把自己留在這里,照那個惡魔的惡毒個性來想,一定會使出波及伊維爾哀的攻擊。

  剛才飛飛保護過伊維爾哀,不幸證明了伊維爾哀具有作為人質的價值。

  自己沒能幫上飛飛這個救命恩人的忙,反而還拖累了飛飛,讓她對自己產生厭惡感。

  自已這點程度還好意思對克萊姆講大道理,真是可笑。

  「那么,娜貝。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如同回答他的問題,一名女性自空中慢慢降落。

  伊維爾哀早就聽說漆黑英雄飛飛的小隊當中,有個綽號美姬的魔法吟唱者。

  而且她也在內心嘲笑過,擁有這種綽號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然而當本人出現在眼前時,伊維爾哀倒抽了口氣。

  她實在太美了。

  想必繼承了異國──南方血統的美貌,就連伊維爾哀都看得出神。

  「飛飛大──先生。不如按照原本預定計劃,前往委托人的宅邸,您看如何?」

  「......你是說不去管那個亞達巴沃嗎?阻止他的計劃,難道不正是我在王都的職責?」

  「或許是這樣,但屬下認為先向委托人做確認比較要緊。」

  「──說得沒錯。」

  「比起亞達巴沃,屬下建議您先把抱著的那只大蚊扔到石板地上。」

  「嗯?哦,失禮了。我怕你被那惡魔的攻擊波及到。」

  飛飛慢慢放下伊維爾哀。

  「不,你──您別在意。我知道您是擔心我。」

  伊維爾哀深深低頭致謝。

  「謝謝您的出手相助。容我重新自我介紹,我是精鋼級冒險者小隊蒼薇薔的伊維爾哀。」

  「多禮了。我也是精鋼級冒險者,名叫飛飛。那邊那個魔法吟唱者是我的同伴娜貝。那么您接下來打算怎么做呢?那邊那兩位是您的同伴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幫忙搬......」

  他指著格格蘭與緹亞。

  「感謝您的一片好意。不過,沒有這個必要。再等一下,我的其他同伴也會過來。說不定她會直接在這里發動復活魔法。」

  鎧甲發出了好大的「喀鏘」一聲。

  伊維爾哀敏感地察覺到,細縫中的視線開始帶有強烈感情。

  「你......唉不,您的同伴會使用復活魔法嗎?」

  「咦?啊,是的。我們的領隊拉裘絲能進行死者復活儀式。」

  「是這樣啊!那么我想問個問題,復活魔法是不是從再遠的地點都能發動?」

  「什么意思?」

  「唉,比方說,從非常遠的地點讓那兩人復活......比方說在帝國發動魔法的話,會在什么地點復活?是帝國,還是尸體所在的這個地點?」

  他為什么對復活魔法有這么大的興趣?

  單純出于好奇心嗎。

  能使用第五位階信仰系魔法的人不多,所以會有興趣也不奇怪。

  還是說他有某個珍愛的人過世了?

  若是這樣的話,伊維爾哀說出的答案對他而將會是殘酷的。

  只能祈禱并非如此了。

  「詳情我不清楚,但我聽說拉裘絲的復活魔法必須在尸體附近吟唱,否則很難成功。以飛飛大人的疑問來說,從帝國那兒是不會發動的。」

  「嗯。那么另一個問題,兩人復活后,可以立刻參加戰斗嗎?」

  「不行呢。」

  伊維爾哀明確地回答。

  拉裘絲能夠吟唱的復活魔法是第五位階魔法「死者復活(Raise  Dead)」。

  由于這種魔法復活時會消耗大量生命力,因此鐵級以下的冒險者幾乎都會化為塵土。

  兩人身為精鋼級,復活沒有問題,但是肉體會因為生命力的消失而好一陣子不聽使喚,要恢復生命力恐怕也得花上一段時間。

  如果亞達巴沃的那番話屬實,目前他們不但還沒脫離危機,而且戰力又大幅下降。

  (......不對,既然能夠對抗那個惡魔的人只有這位大人,那么就算兩人復活也沒有任何差別。這樣的話,復活之后倒不如讓她們好好休養,或許才是明智的做法......)

  「原來如此......我大致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見見那位名叫拉裘絲的女性。可以讓我跟您一起在這里等一下嗎?」

  「什么!您為什么想見拉裘絲呢?」

  伊維爾哀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門。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

  當她一聽到飛飛說想見拉裘絲時,胸口像是被針扎到似的。

  連自己都嚇一跳了。

  被這樣大吼的飛飛似乎也有點驚愕。

  極度羞恥讓面具底下的臉漲紅起來。

  所幸戴著連衣帽,漲紅的耳朵不會被飛飛看見,讓她放了心。

  「唉,也許我可以問她一些關于復活魔法的事,再說我也想與既是同輩又是前輩的蒼薇薔隊長見個面......況且亞達巴沃也有可能只是假裝逃走,說不定還會再折回來。這些就是我想見她的理由,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沒、沒有,如果是這樣的話......嗯,真抱歉我那樣大聲嚷嚷。」

  在知道他是警戒亞達巴沃之后,胸中的扎刺感消失了。

  (只要冷靜想想剛才講的內容,誰都知道他的意思啊......再說他是警戒亞達巴沃......也就是說是想保擭我......?呵呵......)

  「那么在她們來之前、可以請您告訴我這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在那之前,把同伴的遺體擺著不管讓我很不忍心,可以過去那邊嗎?」

  「當然。」

  遵從飛飛的回答·伊維爾哀來到了兩人的遺體旁。

  她原本以為遺體應該燒傷得很嚴重,然而那陣惡魔之火仿佛只燒盡了人的靈魂,兩具遺體都沒有傷痕。

  伊維爾哀闔上兩人的眼瞼,將她們的手擺在胸前合握,然后從包包里拿出

  安息裹尸布(Shroud  of  Sleep),先將緹亞包裹起來。

  「這是?」

  「這是魔法道具,將尸體包起來,可以抑止不死者化與腐敗等等。而且在使用復活魔法時據說也有幫助。」

  「原來如此。」

  飛飛說著,看到伊維爾哀包裹格格蘭龐大的遺體包得很辛苦,于是伸出援手。

  他用超乎常理的臂力輕輕松松舉起了格格蘭。

  面對兩具白布覆蓋的遺體,伊維爾哀做了簡單的默禱。

  就算之后拉裘絲會讓她們復活,死者仍然必須受到尊重。

  「謝謝您的幫助。」

  「不,請別在意。不如繼續談剛才的事吧,可以請您告訴我這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伊維爾哀爽快地答應,開始描述在這里發生過的事情。

  話雖如此,她也只知道來到這里的目的,以及她們與蟲族女仆交戰到一半時,亞達巴沃就來了。

  講到還差一步就能殺死蟲族女仆時,安靜地聆聽的飛飛與娜貝,兩人的氛圍突然變了。

  「然后你們殺死她了嗎?」

  語氣雖然平淡,其中卻燃燒著無法隱藏的怒火。

  伊維爾哀感到困惑。

  她不明白試著除掉亞達巴沃的女仆,為何會讓飛飛感到憤怒。

  所以伊維爾哀姑且語氣急促地告訴他結果。

  「不,我們沒有殺她。因為亞達巴沃在我們下手前先出現了。」

  「──這樣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怒氣煙消云散,仿佛一切只是伊維爾哀的誤會般,連個影子都沒有。

  只有默默聆聽的娜貝僵硬的眼瞳中似乎還暗藏著憤怒,不過她本來就散發著否定的感情,伊維爾哀無法確定她的心思。

  飛飛輕咳一聲,然后向她問道:

  「唉,應該是因為你們想殺那個蟲族女仆,所以亞達巴沃才會認真起來吧。」

  伊維爾哀明白了飛飛發怒的理由。

  他應該是認為蟲族女仆立場中立,兩人卻主動挑起戰端,才會造成這一切吧。

  他的意思是說:你們捋了不必要的虎須。

  身為冒險者,本來就該避免無謂的戰斗。

  尤其是位于最高階級之人,若是沒弄清楚這一點,會傷了精鋼級之名,進而傷到飛飛的名譽。

  他應該是想這樣說吧。

  然而就伊維爾哀的立場來想,卻也覺得難以認同。

  「亞達巴沃說過,要讓王都的部分地區陷入地獄火海。侍奉那種人的女仆不可能是什么好東西。我相信我的同伴們挺身對付她是正確的。」

  只有這點她無法讓步。

  那個女仆比格格蘭或緹亞都還要強。

  即使如此兩人仍然挑起戰端,一定有她們的理由。

  她認為同伴們做出如此抉擇的理由,一定是為了維護某些正義。

  伊維爾哀忍不住用平常的態度反駁,飛飛沉默了。

  一個是隔著面具,一個是隔著全罩頭盔(Closed  Helm)。

  雙方都無法看見對方的眼睛,但伊維爾哀敢肯定,兩人此時正以強而有力的視線互相沖突。

  先退讓的是飛飛。

  「唔,啊──啊。您說得對。對不起。」

  然后他略為低頭致歉。

  那態度讓伊維爾哀慌了起來。

  她雖然因為無法讓步而差點跟飛飛爭辯起來,但她不能讓救命恩人這樣對自己道歉。

  「請、請把頭抬起來吧!怎么能讓您這樣迷人的男士──嗚咦!」

  伊維爾哀明自到自己差點說出什么話來,發出一聲怪叫,狼狽不堪。

  飛飛的確是位迷人的男子,但是從前后文來考量,這時候實在不該用上「迷人」這種字眼。

  伊維爾哀在心中尖叫。

  (啊──我有什么辦法呢因為他很帥啊!就算我久違了幾百年萌生起少女情懷,也不會怎樣吧!誰叫他是這么強大的──對,比我更強。又這么迷人的戰士呢)

  伊維爾哀一副年輕少女的態度,偷瞄了飛飛一眼。

  如果對方顯得有點害躁,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如果是其他反應,那就無法期待了。

  伊維爾哀的身體在十二歲左右就停止了成長。

  因此她幾乎沒有任何男人想要的東西,很難點燃男人的欲火,也無法讓男人發泄欲望。

  當然,在一部分極端例外的男人眼中,也許她看起來魅力無法擋,但那是例外中的例外,看看飛飛身旁的娜貝,讓她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

  伊維爾哀鼓起勇氣偷瞄了飛飛一眼,在她面前,飛飛與娜貝不約而同地仰望夜空。

  起初她完全弄不懂兩人在做什么,但她想起自己剛才的怪叫,這才明白兩人在做什么。

  兩人是把伊維爾哀的叫聲誤認為警告了。

  (不是啦!)

  實在太可悲了,讓她好想哭。

  「......應該是您看錯了吧?我沒看到任何地方有什么東西。」

  飛飛看過了整片夜空,還對她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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