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是(請不要訂閱本章)
接著又一腳踹飛想咬她腳踝的地獄獵犬。
總共六只地獄獵犬襲擊拉裘絲一個人。
剩下的往四周散開,襲擊周圍的冒險者。
實力較差的冒險者幾個人對付一只,實力較強的冒險者則一個人對付幾只,地獄獵犬的數量不斷減少。
當拉裘絲將六只統統解決掉時,周圍的戰斗也告一段落。
「傷患!」
「都沒事!拉裘絲小姐!」
雖然不能說所有人都毫發無傷,但沒有人受重傷。
在必須保存戰力的狀況下,算是個不錯的開始。
「復述一遍讓左右都聽得到!大家前進!先到前方五十公尺處!」
「到前方五十公尺處」如山谷回音般從左右兩邊傳來。
拉裘絲揮了一下劍。
挪動腳步走在眾人的前頭。
●
下火月[九月]五日 02:41
三人在毫無人影的道路中移動,而且是挑選細窄陰暗的小路小跑步前進。
三人是克萊姆、布萊恩,以及襲擊桀洛一幫人的設施時并肩作戰的前山銅級冒險者盜賊。
為雷文侯效力的冒險者們都跟賽納克王子在王都內巡邏。
如果惡魔出現在包圍區域之外,就由他們來消滅。
之所以能將前山銅級這種最強戰力借給克萊姆他們,雷文侯說是盜賊自己要求的。
他似乎是因為再受到桀洛的一擊時克萊姆接住了他,之后又替他做治療,為了回報才主動說要幫忙。
另外可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雷文侯想賣拉娜一個人情。
也許是因為走在前頭的盜賊選擇了不遇到惡魔的路線,三人目前還沒遇到過一次惡魔。
如果沒有盜賊在,他們或許無法來到這里。
他有自信能對付依靠力量與速度戰斗的惡魔,但如果出現能使用魔法或特殊能力的類型,勝算會立刻下降許多。
由于這支小隊無論攻守都是以鋼鐵為主,因此很難應對物理以外的攻防。
雖然認識還不久,但盜賊已經知道布萊恩與克萊姆缺乏這方面的技術,所以才會志愿參加這種只有不想活了的人才會接受的危險任務吧。
懷抱著感謝之情,布萊恩壓低身子持續小跑步移動。
周圍建物的氛圍逐漸起了變化,非住家的大型建物越來越多。
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話說回來,為什么目的地是倉庫區呢?」
盜賊一邊留意周圍邊問,克萊姆回答他。
「拉娜大人是這樣說的。如果人類被當成俘虜關在一處,就需要能囚禁許多人的寬敞地點。這樣一來比起讓俘虜聚集在廣場,敵人應該會把每個家庭拆散,關進幾間倉庫里。」
「原來如此。把家人分開關在不同地點,就可以互相當成人質了是吧。那么我們動作得快點了。哎,我會盡量找安全路徑,就算要繞遠路也行。」
「麻煩您了。」
救了人之后還有事要做。
想到回程的事,尋找安全路線絕對有其必要。
尤其是他們還得帶著許多人一起行動,找出路線的確事關重大。
可是,這份幸運能持續多久呢?布萊恩心想。
這件任務等于是在命令克萊姆去死。
敵人如果把大量平民抓到一個地方,必然有他的目的在。
那么少不了一定會有看守。
聽說敵方的主謀亞達巴沃是能夠一擊打倒精鋼級冒險者的強者。
那么那種怪物布署的敵人也不可能是小角色。
他視線稍微往跑在旁邊的克萊姆動了動。
為了讓人知道自己是拉娜的貼身士兵而身穿純白鎧甲的少年,正在摸自己的金屬手套。
不,布萊恩看出他摸的應該是金屬手套底下,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戴在無名指上的,是葛杰夫給他的戒指。
那枚戒指好像是以前曾隸屬于蒼薇薔的年老女性送給葛杰夫的,據說是以古代魔法做成的超珍貴道具。
布萊思稍微聽人提過,好像是能夠提升戰士的力量,使其突破極限的道具。
他想起葛杰夫說「你們要活著回來」的表情。
葛杰夫的臉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有哀痛。
這是因為擁有值得效忠的主子的戰士,知道自己有時必須奔赴等于是送死的戰場。
然而,葛杰夫將具有極高價值的戒指借給克萊姆,這種他能做到的最大支援,似乎充分說明了他的心境。
跑在前面的盜賊招招手,布萊恩正要跟著跑過去,忽然感覺到一種氣息,抬頭一看。
他的目光沿著建物往上移──受到心臟仿佛停止跳動的震撼。
在一間倉庫上,站在屋頂邊緣,任由一頭金發隨風飄逸的──從身高與體態來看──是個少女。
她身穿純白布料加上銀線刺繡,看似相當昂貴的禮服,散發水晶般光輝的高跟鞋從裙擺下露了亦點出來。
除此之外,她還配戴了項鏈與耳環等多款高雅的裝飾品,就像某位大貴族的千金小姐或高貴淑女。
妖媚反射著后方火炎簾幕灑下的光彩,閃閃發亮的身影,即使遮臉的白堊面具造成一種異樣感,仍不破壞那種神秘性。
再加上縱然外貌如此引人注目,存在感卻極微薄弱,仿佛自幽玄世界飄落此地。
裝扮、發色全都不一樣。
如果那時的她是誕生自黑暗,現在的她就像是自月亮降臨。
但布萊恩不可能認錯人。
強烈烙印在布萊恩心中的陰影,與眼前此人完美重疊。
她敢斷定。
上面那個少女面具底下的容顏,一定就是那個怪物──夏提雅?布拉德弗倫。
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
不過,如果是那個怪物的話,不管離得多遠,只要一被發現都會遭到殺害。
然而,他們能從現在這個位置,在不被那個怪物察覺的情況下逃走嗎?
他實在覺得不可能。
感覺就像不知不覺間踏上了裂開的薄冰。
只要想到可能連一絲動彈都會被對方察覺,全身上下就冒出了黏膩的冷汗。
克萊姆與盜賊想說什么,他以手指阻止兩人。
大概是看到布萊恩鐵青的臉色,察覺到什么了吧。
兩人都停住不動,屏氣凝神。
(該怎么辦?怎么辦才好?要是跟那個戰斗必死無疑。想逃也逃不掉。那時候能逃走是因為有隱藏通道。在這種地方逃不了的。可是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是來找我?)
想到這里,布萊恩笑了。
答案只有一個。
「克萊姆小兄弟。我來爭取時間
你走吧。」
他又轉向盜賊,稍微低下了頭。
「他就拜托你了。」
他不等兩人反對。
布萊恩飛奔而出,抓住建物的突出處,一口氣把身體往上抬。
他雖然不像盜賊有攀登技術,但兩層樓的矮房子,靠戰上的臂力就能輕松攀爬。
爬上屋頂一看,夏提雅還在剛才那個地方。
布萊恩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
他好害怕,怕得要命。
那時拼命逃跑的記憶重回腦海。
然而不可思議的是,他仍有勇氣與對方正面對峙。
「......有什么事嗎?」
由于隔著面具,女人有點變調的冰冷聲音傳到布萊恩耳里。
(──她沒認出我?為什么?在演戲......嗎?)
那么自己也該裝成不認識對方,觀察對方的反應才對。
布萊恩如此判斷,向她問到:
「我是看到可疑的女人站在屋頂上,才來看看。你們在王都里都干些什么好事?」
「憑什么我得告訴你?你一個人類又怎么會在這里?只有你一個人闖進來嗎?」
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他很想知道克萊姆他們逃了多遠,但他不能移動視線。
為了掩飾內心緊張,他稍微提高了嗓門。
「你在找什么人嗎?不是找我?」
「找你?為什么?」
「我是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吧,我可從來沒忘記你那漂亮的臉蛋喔。」
夏提雅伸出了手,摸摸自己的面具。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布萊恩一瞬間愣了愣。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認錯人了。
不過,他馬上舍棄了這種想法。
就是她不會錯。
布萊恩沒有絕對音感,沒自信能聽出隔著面具的聲音。
即使如此,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布萊恩絕不會認錯,那就是夏提雅。
(......大概我在她眼中就像只螻蟻,太難記住了吧。)
如果夏提雅不是故意諷刺,而是真的不記得布萊恩了,就表示她對布萊恩只有這點興趣。
對夏提雅這樣無人能比的強者來說,這既不是驕傲也不是傲慢。
「不......抱歉。是啊......你說得對。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是嗎?你知道就好......不過我是不是該殺了你比較好呢?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呢?只要你下跪舔我的鞋子,也許我心情會好一點喔。」
「抱歉,我不打算那樣做。」
布萊恩,慢慢吐氣,沉下腰,做出拔刀的架式。
發動的武技當然是「領域」。
不用說,他知道這招對夏提雅無效。
「唉......」
夏提雅副無奈的樣子,輕輕抓抓頭。
「搞不清楚彼此的實力差距......真的很麻煩呢。」
不,我很清楚。
布萊恩瞪著夏提雅,在心中回答她的自言自語。
他知道夏提雅有多可怕,可怕到令他作嘔。
但為什么自己沒有逃走呢?
布萊恩懷疑著疑問,翹起嘴角。
名為內心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
即使面對那樣懼怕、讓自己拋下一切逃走的存在,內心卻驚人地平靜。
夏提雅輕松自在地踏出腳步。
那動作簡直像是過去場面的重復上演。
那么結果也不會改變,還是布萊恩的慘敗。
他耗費一輩子努力的一切都會像玩游戲一樣被粉碎。
(應該......會這樣吧。)
他很害怕。
一輩子跟人打打殺殺的自己說害怕也許很窩囊。
但他無法撒謊。
布萊恩很害怕。
敵人壓倒性地強大,是能輕易奪人性命的怪物。
如果至今的戰斗是生死之戰,這就像是從斷崖絕壁跳下去一樣。
他有覺悟在戰斗中舍命,卻沒有覺悟自殺。
只是,不可思議地,在他來到王都時,刺在胸中的那種一心只想逃跑的念頭,如今消失了。
無意間,這令他想起一名少年的背影。
遠比自己弱小的少年。
他在壓倒性的殺意奔流中,渾身發抖卻仍拼命站著。
布萊恩寂寞地笑了。
那位老人說過,人類有時能夠發揮出無法置信的力量。
可是,那對布萊恩來說恐怕是不可能的。
他沒辦法像那個少年那樣,為了自己侍奉的公主竭盡所能,也無法像葛杰夫那樣為了國王鞠躬盡瘁。
他跟那種「優秀」的人不一樣。
布萊恩是只會為自己而活,自私自利的人。
(即便如此......只要能為克萊姆爭取時間,或許能將那些一筆勾銷吧。)
一步又一步。
翹起左手小指的夏提雅,以異樣緩慢的速度逼近過來。
是提高到極限的集中力延緩了時間流逝,還是夏提雅真的為了玩弄自己而故意慢慢走?
布萊恩覺得兩種都有可能,露出苦笑。
(那個女人就是那種個性。)
雖然不過是幾分鐘的相遇,布萊恩卻覺得自己了解她勝過至今認識的任何一個女人。
(還剩兩步......我的劍就要結束了......)
他曾經逃跑。但仍然沒有放開武器。
自己的人生與劍同在。
那么就與劍共赴終點或許也不錯。
他做好了覺悟。
布萊恩覺得自己就是為了這個結論,才會來到夏提雅的面前。
「揮刀就是我的......人生嗎?」
以這句話做結,他決定忘記一切。
敵人是無法企及的存在。
連思考不必要的事都嫌浪費腰力。
使出的是「神閃」。
甚至連察覺都不可能的武技。
即始如此,即使同時使用兩種武技「領域」與「神閃」,還是傷不了眼前的怪物。
速度慢到能讓對手輕松捏住刀背。
所以,他又加上了一種武技。
他想起葛杰夫?史托羅諾夫的臉。
如果自己沒在王都遇到他,就算到了這節骨眼,他也一定不愿意用。
然而,在王都的許多邂逅改變了布萊恩的想法。
布萊恩對自己最大的──過去必須超越的敵手,也是現在的勁敵滿懷感激。
他接受了自己要死在這里的事實。
(雖然晚了點,不過......謝謝你,我的勁敵(朋友)。)
一有了這種想法,布萊恩的心情頓時輕松許多。
他不再有任何迷惘,覺得自己能使出一切力量。
過去的屈辱以不復存。
「──啊啊啊啊啊!」
布萊恩張開嘴唇,發出怪鳥般的吼叫。
那聲吶喊當中,帶有打從內心深處、靈魂中吐出的渾身力量。
對于「領域」察覺到的存在,使出超高速的「神閃」。
不過還不只如此。
以「神閃」加速的不只是一把刀。
使出的是──
四次同時斬擊。
過去那場讓布萊恩·安格勞斯初嘗敗績的御前比武。
在那場對戰中,葛杰夫史托羅諾夫使用過的武技。
那今布萊恩憧景,欺騙自己是為了了解敵人而重復練習的招式。
又因為不甘心而誓不使用的必殺技。
然而,現在,這個瞬間,從一切束縛中獲得解脫的布萊恩,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它。
「四光連斬!」
四光連斬其實有一個重大弱點。
那就是肉體承受不住同時揮砍的強大負荷,攻擊會往四方大幅散開。
由于這種斬擊命中率低,因此就連葛杰夫,都只有在四面受困等對付多個對象時才會使用。
斬擊數比六光連斬少的四光連斬,可以勉強攻擊同一個對象,但還是很少能全數命中。
至樣隨便亂砍不可能打中夏提雅·布拉德弗倫。
這點布萊恩也很清楚。
然而布萊恩?安格勞斯擁有一招葛杰夫·史托羅諾夫所沒有的獨家招式。
那就是能在范圍內大幅提高命中率的──「領域」。
粉飛亂舞的四道連擊,受到「領域」的補助,以超乎常人的命中精準度修正軌道,劃出布萊恩腦中描繪的軌跡。
絕對必中的高速同時四連斬。
這一招就連稱為英雄、超越人類的人類都極為難以防御。
以人類種族的體能,要擋下所有斬擊幾乎是不可能。
真可謂超人的攻擊。
然而──夏提雅·布拉德弗倫就像極限顛峰,站在無人能超越的領域。
對這樣的她來說,神速的同時四連擊也慢得像蝸牛在爬。
「哼。」
夏提雅嗤之以鼻,左手以更快的速度一晃。
一道類似金鐵聲的堅硬聲響,在夜晚的空氣中回蕩。
那其實是攻防速度太快,導致四下反彈聲響混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聲音。
也就是說,就是這么回事。
四道斬擊全被彈了回來,沒有一次砍到夏提雅的身體。
夏提雅聳聳肩。
面具底下對浪費時間在無聊的兒戲上發笑。
她笑的不是眼前愚蠢的戰士,而是花了少許時間應付他的自己。
然而,下個瞬間,夏提雅略為睜大了眼睛。
如果在這里,有人能將兩人的能力化為數值做比較的話,此人一定會對布萊恩報以大聲喝采。
太陽打西升起。
此人將會對在眼前引發了此種現象之人,抱持尊敬與驚嘆之意。
沒錯。
布萊恩就是引發了這種程度的奇跡。
「............咦?」
在夏提雅的視線前方,左手小指的指甲斷了一小塊。
雖然長度還不到一公分,但的確是斷了一點。
夏提雅回想一下。
被切斷的部分,就是彈回所有斬擊的部位。
回想起來,四道斬擊是以上兩擊、下兩擊的形式使出的。
而且是精準地夾著夏提雅反彈攻擊的部位。
「......算好的?」
突然間,眼前的男人笑了起來。
夏提雅心想他是不是瘋了,又覺得好像不是。
她想男人應該是切斷了指甲而發笑吧。
但她就是搞不懂這點。
砍斷了指甲又怎樣呢。
夏提雅的指甲與牙齒算是肉體武器,因此可以用武器破壞系的特殊技能加以破壞。
而且因為可以用治療魔法跟生命力一起回復,所以比同等級的武器容易毀壞。
不過就是這點程度的東西。
跟神器級道具滴管長槍根本比都不能比。
所以她不懂這個男人在笑什么。
砍掉一點小指甲又怎樣呢。
又能改變什么呢。
夏提雅看看左手剩下的四只指甲。
小指甲也是,雖然變短了點,但還是能輕易切開人類的皮肉。
「......當指甲刀算是合格了呢。」
男人睜圓了眼睛,喜色更加濃厚起來。
「謝謝你這樣稱贊我。我的劍術......人生絕沒有白費。我稍微構到了一點無盡的高處了!」
誰稱贊你了。
夏提雅是在酸他
然而得到的回答怎么聽都像真心話。
也就是說,男人被人說是指甲刀,而高興得要命。
這個男人是不是頭腦有毛病啊。
仔細想想話。
一開始見面的時候他也講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感覺好惡心,總之趕快宰了他吧。
夏提雅如此想,正要踏出一步──
就收到了迪米烏哥斯開戰的聯絡。
夏提雅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轉頭看向那個方向。
但是感覺不到氣息。
「無上至尊的戒指的效果嗎......」
主人戴的戒指當中,有一枚可以完全避開探測系能力。
雖然守護者們也都領受了同樣戒指,但它還具有能消除納薩
力克地下大墳墓統治者氣息的力量。
無法感受到主人的氣息讓她感到遺憾,轉回來一看,眼前那個腦子有毛病的人類已經不見蹤影。
(啊,我忘記了還有那個怪人!)
環顧四周,只見男人還面對著夏提雅這邊,正從樓上躍身一跳,要到下面的路上。
他趁夏提雅分心時逃到了屋頂邊緣。
(脆弱的人類怎么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嘛。)
只要用魔法延遲時間流逝,就能在男人落地前追上他。
夏提雅立即如此判斷,發動了魔法。
「『自我時間加速(Time Accelerator)』。」
夏提雅進入增加黏度的世界后,移動到男人跳下屋頂的位置。
低頭一看,那個人類正在慢慢下降。
發動這種魔法時雖然無法傷害別人,但她可以先跳到路上等對手過來。
(就這么辦。難得有這機會,我就張開雙臂抱住他吧。那個人類也一定會很高興的,被我這樣豐滿的美女擁抱。)
想像著男人即將露出的表情,夏提雅翹起嘴角,打算趁魔法失效前跳到地上。
就在這時,她發現那里還有其他人類。
(──那是?)
是個身穿白色全身鎧的人,以及像是盜賊的人。
布萊恩跳到路上,抬頭一看。夏提雅不見了。
(沒追上來?不,還是說她想跟那時候一樣,故意讓我嗎?)
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逃得掉。
只是認為克萊姆他們應該正在逃跑,與其待在高處,不如到下面去比較能爭取時間,延遲夏提雅找到他們的時間。
布萊恩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讓克萊姆他們逃生。
所以他打算再次與夏提雅玩捉迷藏。
然而當他正要開始奔跑時,他看見了令他不敢置信的景象。
克萊姆與盜賊正在對他招手。
(什么!)
他覺得腦袋要沸騰了。
那是激烈的怒氣,是焦急。
臉色大變的布萊恩全速沖向兩人,抓起兩人的衣領就跑。
其實不用那么做,按照正常方式跑絕對比較快。
但此時的布萊恩失去了冷靜,想不到那么多。
隨便跑了一段路,他一次又一次確認夏提雅沒從后頭追上來,然后才把被自己抓住的克萊姆往墻上一摔。
他沒能控制力道,克萊姆像被墻壁反彈般跌坐在地。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沒走!」
他情緒激動到了極點,但用上所有理性制止自己發出怒吼。
「那、那是因為......」
他抓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的克萊姆。
「因為什么?你想說因為擔心我嗎!我都叫你們走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你剛才沒解釋清楚。這不能只怪克萊姆小兄弟吧!」
聽到盜賊說的話,頭腦恢復了冷靜。
的確剛才那樣解釋得不清不楚。
他重復了幾次深呼吸。
「......抱歉,克萊姆小弟。我好像有點失控了。」
「啊,不會,我才應該道歉,沒照您說的去做。」
「不,是我不好。真的很抱歉。我一時太激動了。」
「......我說啊安格勞斯先生。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們雖然認識不久,但你剛才完全失常了。該怎么說呢,好像剛學會拿劍的菜鳥一樣。」
「留在這里太危險了。邊走邊講吧。總之我只能說,我碰見了能跟塞巴斯先生匹敵的怪物。」
三人提高警戒走著。
布萊恩隨便逃跑時沒碰上亞達巴沃的手下,只能說是幸運。
但如果期待每次都能這么好運,一定會死得很慘。
「那你......看起來好像沒受傷......你取得壓倒性勝利......不,是交涉成功了嗎?」
「不是。我用刀......對,我切斷了她的指甲。」
一說出口的瞬間,布萊恩的心中產生了難以想像的喜悅。
沒錯,自己砍斷了那個──無人能敵的怪物,夏提雅·布拉德弗倫的指甲。
「我砍斷了那家伙的指甲啊。」
布萊恩重復一遍。
自心底涌生的狂喜幾乎讓他渾然忘我,必須拼命壓抑。
但他仍然因為太過感動而無法阻止自己講話發顫。
「這、這樣啊。砍斷了指甲啊......也、也是啦,能用刀砍斷的確很厲害......」
盜賊似乎也不禁動搖,講話在發抖。
「......畢竟是能與塞巴斯大人匹敵之人的指甲嘛?我想應該......很厲害?」
「就、就是啊,真不愧是布萊恩·安格勞斯啊!」
受到兩人的稱贊,布萊恩仍拼命忍住不露出笑容。
然后他甩甩頭擺脫情感。
「克萊姆小──不,克萊姆。你見過塞巴斯大人,應該知道吧?世上比我厲害的人多得是。漆黑飛飛恐怕也是塞巴斯大人那種領域的人物。所以你要記住。我要你逃你就逃。因為你留下來也只會礙事。答應我,下次不要有疑問,聽我的指示就對了。」
「我、我明白了。」
「這樣就對了。你不是要為那位公主效力嗎?所以就連塞巴斯大人的殺氣都能熬得住對吧?既然如此,就別搞錯優先順序嘍。」
布萊恩拍了一下克萊姆的肩膀,目光望向一路逃來的方向。
(那家伙為什么沒追上來?是有什么原因嗎?也想不透她為何會在這理......難道原因出在倉庫區?)
這時他想起拉娜說的話。
(難道她跟亞達巴沃在找同一個道具......?這樣的話......是她在役使亞達巴沃......?)
既然夏提雅這樣的超級怪物出現在這里,他們應該放棄任務,全速逃離此地才是上策。
然而,這樣講克萊姆會接受嗎?
剛才他已經說過含聽布萊恩的,只要自己下令徹退,他應該會服從吧。
這樣做是對的嗎?
考慮到克萊姆的性命,這樣做并沒有錯。
可是──有時一個人必須為更重要的事物舍棄生命。
這個如同被拉娜下令送死的狀況,不就是他舍命的時候嗎?
除了克萊姆這個名字之外一無所有的少年,度過了什么樣的人生,又是如何對黃金公主效忠,布萊恩不清楚。
但他仍然覺得接受了拉娜命令的克萊姆的意志,不應由別人隨變改變。
布萊恩把盜賊拉到一邊,壓低音量以免克萊姆聽見,向他問道:
「我問你,你覺得我們就這樣帶克萊姆前進是對的嗎?比起達成任務,是不是應該讓他平安回城比較好?」
「......你真是溫柔呢。」
「別說無聊的客套話了。再說我倒覺得自己志愿參加這種超危險工作的你,才叫作溫柔咧。」
盜賊害臊地咧嘴一笑,瞄了一眼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么、一臉不解的少年。
「該怎么說呢,看到少年努力的模樣,好像讓我懷念起失去的過往......總之我很欣賞他啦。雖然一起行動的時間很短暫。話說回來,我大致上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你想得沒錯。不過......」
盜賊眼中閃閃爍著犀利的光輝。
「這是那家伙選擇的人生。不能讓別人隨便扭曲。」
布萊恩不禁屏息。
「我很欣賞那小子。也許是因為曾一度生死與共吧,看看那小子的眼睛,就猜得到他對公主的心意。真是個難以置信的小子。這份心愿太魯莽,太亂來了。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想讓他搶到王國最有價值的珍寶啦,以我一個盜賊來說。」
「......說得對。雖然可能會送命,但那也是他的決定。」
布萊恩下定了決心。
「既然如此,就加快腳步吧。夏提雅也有可能會追上來。」
11-2
下火月[九月]五日 03:38
擔任殿軍的冒險者們穿過屏障旁邊,退到后方。
衛士組成的這之小隊接到的命令是死守此地,直到他們傷勢痊愈,做完補給。
屏障打開的空間──讓冒險者們通過的入口立刻堆起木材,堵塞起來。
前面沒有任何人。
也就是說,這里就是最前線(Frontline)。
后面可以看到后退的冒險者傷痕累累的背影。
鎧甲上有著新的爪子抓痕與燒焦痕跡。
還有血染的斑點。
在更遠的后方,可以看見噴出的火墻。
這里是入侵陣地約一百五十公尺的地點。
在更遠的后方,可以看見噴出的火墻。
這里是入侵陣地約一百五十公尺的地點。
明明是孰悉的王都,卻讓人產生誤闖異世界的突兀感。
他們破壞了周圍的房屋,利用冒險者們爭取的時間搭蓋了屏障,然而直到剛才都還覺得堅固無比的障礙物,此時卻顯得十分脆弱,仿佛輕易就能破壞。
「沒事的。魔物沒有追著冒險者們過來。敵人一定也不想進攻。打算鞏固防衛啦。沒事。不會被襲擊的。」
又有人說了一樣的話。
為了排解極度不安,祈求能活著回去而說出的這番話,如同對天神的祈禱般一再被重復。
防衛這道屏障的是四十五名衛士。
他們手持長槍,身穿皮鎧。
其中有個男人還戴著頭盔。
他叫柏納·英格瑞,是幾名衛士長中的一人。
說是衛士長,跟一般衛士其實根本沒有差別。
既不是體格特別好,也不是頭腦特別聰明。
力氣恐怕也不及其他的年輕衛士。
他之所以能坐上這個位子,是因為執勤到四十歲,空出來的職位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所以就讓他做了。
他臉色蒼白,手緊緊槍握到都發白了。
一看,腳也在微微發抖。
視線緊盯前方是因為不敢看其他地方吧。
這副實在太不可靠的德行,加重了其他衛士的不安。
不過,也怪不得他,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搏命戰斗。
的確,王國每年都會揮軍前往卡茲平原,與帝國兵戎相見。
然而,衛士因為身負保衛都是的任務,從未上戰場與帝國作戰。
因此對于不想參加的帝國戰爭的市民來說,衛士是令人艷羨的職業。
誰知道現在卻──
谷謣</span> 至今他只會被卷入醉漢吵架之類的小爭端,很少插手阻止流血事件。
因此恐懼感也就更加強烈。
之所以能壓抑住想逃跑的心情,是因為他能肯定只要敢逃,會吃不完兜著走。
就算不會受到懲罰
自己是為了保衛都市才不用參加帝國戰爭,要是沒好好保衛都市,下次百分之百會被迫上戰場。
「等這事結束了,我一定要辭掉衛士工作。」
柏納低聲都膿。
他身旁的幾人表示同意。
「那你們還記得冒險者他們說過的內容嗎?」
「您是說他們遇到了地獄獵犬、高階地域獵犬(Greater Hellhound)、朱眼惡魔(Gazer Devil)與小惡魔群(Daemon Swarm)這些魔物的事嗎?」
「對。有沒有人對那些魔物有印象?尤其是知道它們的弱點,或討厭什么東西?」
沒有人回答,大家只是面面相襯。
柏納臉上明顯寫著「真沒用」,看到幾個人一臉不滿的表情,才改把怒氣發泄到別的方向上。
「該死!那個冒險者,就不能講清楚嗎!」
將魔物資訊告訴這些衛士的冒險者們,當時身受重傷,正急著撤退。
因此他們只能說出魔物的名稱,沒有多余力氣告訴他們魔物的外型,或是具有何種攻擊手段。
不過,拿這點責怪冒險者們未免太冷酷了。
因為衛士與冒險者雙方沒有做好聯系,資訊傳達不利,拿一無所知的衛士架構防衛線可以說是高層人士的失策。
再說其實也不是所有衛士小組都沒得到敵方資訊。
在相同的狀況下,還是有小組拿到了資訊。
這種小組是調出幾名組員,幫忙將冒險者們搬運到后方,同時問出詳細資訊。
這組沒有這樣做,可能是因為組長柏納沒想到那么多,也不敢減少防衛屏障的衛士人數吧。
「他們拿的錢應該比我們多,就該再拼命一點啊!別怕死啊!」
柏納大聲叫罵,也有幾人表示同意。
「我們也是不要命的在作戰耶!那他們也應該堅持死戰,不該后退吧!」
柏納對身邊的衛士們問道。
他沒注意到站在遠處的衛士們冰冷的視線,只顧著跟自己身旁的衛士們大聲數落冒險者的不是。
「來了!」
視線始終緊盯前方看守的衛士出聲一喊,柏納馬上露出了惡心欲嘔的表情。
所有人都看見了沿著道路往他們走來的惡魔身影。
走在前頭得是宛如青蛙與人融合而成的惡魔。
膚色像是罹患黃疸的人,還帶有黏液般的油亮光澤。
鼓脹身軀的各處,浮現出仿佛從內側硬推出來的人類臉孔。
它張開能吞下一個人的直線嘴巴,長到異樣的舌頭舔了一口空氣。
而它的周圍跟隨著期待飼料的地獄獵犬。
后面還跟著一批皮膚被剝掉,全身沾滿黑色滑溜液體代替皮膚的人類。
也就是一共五十只野獸、一只露出肚皮的惡魔,六只被剝皮的惡魔。
「數量太多了!」
柏納發出破鑼般的慘叫。
「不行了!快逃啊!」
無視于發出慘叫的柏納,怒吼的衛士神色緊張地轉向同伴們。
「聽好了!只要用長槍往外戳就行了!我們的工作不是殺死它們!是爭取時間!不用怕!我們會活下來!」
好幾人跟著重念「我們會活下來」,然后又有好幾人重復一遍。
「好,我們上!」
衛士們的表情雖然因恐懼而凍結,但還是散開到各個位置,舉起長槍。
「你也給我過來!」
一個人拖著柏納,強迫他就定位。
任何一個人力都不能浪費。
野獸們發出咆哮,亂抓亂扯想沖破屏障。
木材以驚人速度發出啪哩啪哩的聲音,被撕成一片片木屑。
衛士們從急速變細的柱子間刺出長槍。
野獸急促的慘叫此起彼落。
其他沒被長槍刺中的野獸,也急忙離開了屏障。
它們喉矓發出咕魯咕魯的低吼聲,原地徘徊著觀察情形。
精神稍微輕松了點的衛士們,一有野獸接近屏障就從隙縫刺出長槍。
然后野獸就會馬上離開。
衛士們的臉上恢復了光采。
后面的惡魔只是露出令人恐懼的冷笑而沒有任何舉動,引起眾人內心不安,但如果時間能就這樣經過那最好。
他們待在這里并不是為了打倒惡魔。
「怎、怎么了!」
一名衛士對眼前發生的事發出畏怯的聲音。
野獸們開始排成隊列。
它們在長槍快要夠到的距離排成橫一列。
不同于至今胡亂突擊的行動,讓衛士們顯露不安。
如果他們擁有眼前野獸的詳細資訊,也許有別的辦法應對,然而他們能做的只有從隙縫中刺出長槍。
無法因應對手的行動隨機應變。
當他們架著長槍,準備刺出時,野獸們張開了嘴。
那張大嘴像是下巴脫臼了似的。
喉嚨深處看起來格外火紅,并不是因為那是口腔內部。
吐出的紅蓮業火一齊襲向屏障。
宛如整道屏障全都起火了般,衛士們的視野頓時一片通紅。
雖然火力極猛,但時間太短,因此沒能把屏障完全焚毀。
然而,躲在屏障后方待機的衛士們可不一樣。
哀鴻遍野。
有人眼珠被燒傷。
有人吸進了火焰,從食道到肺全被燒焦。
這些人一個一個倒地。
只有兩端的人存活下來,鎮守中央的衛士們全都被烈焰燒個正著,一命嗚呼。
「已、已經不行啦!」
沒人說出口的話,第一個叫出來的是柏納。
他接下來的行動十分迅速。
柏納扔掉長槍,連頭盔也不要了。
他盡可能個減少身上重量后,使盡全力逃之夭夭。
剩下的所有衛士都驚呆了。
他們并非沒想過柏納會逃走,但他逃得如此徹底,真是讓眾人無言以對。
柏納飛奔的速度,讓人驚嘆人類被逼至絕境時原來可以跑得這么快。
存活下來的衛士們半張著口,眼看著那個背影越跑越遠。
然而,他的逃亡,被自上空降落的惡魔劃下句點。
身軀膨大的惡魔沒有翅膀卻能飛行,從上空猛烈降落,壓住了柏納。傳來一陣枯枝折斷的啪嘰啪嘰聲。
他們聽見了痛苦的啜泣聲。
惡魔明明能輕易致柏納于死地,卻沒殺死他。
惡魔的下一步行動,使他們立刻知道那不是出于慈悲。
惡魔舉起柏納的身體。
它張開大嘴巴把柏納一口吞下。
原本就鼓脹的腹部即使吞進柏納的身體,也沒有任何變化──不對,有個很大的變化。
仿佛黏在身上的好幾張臉之中,浮現出新的一張臉孔。
雖然不太容易看出來,但那是柏納的臉。
背后傳來屏障一步步毀壞的聲響,但衛士們都無法動彈。
區區屏障從一開始,對它們而言就什么都不是。
惡魔們越過被破壞的屏障,逐步將衛士們團團包圍。
聽得見小小的嗚咽。
是知道死期已至的人的哭聲。
接著是惡魔們的哄笑。
嘲笑愚蠢人類的聲音。
一名衛士邊向神祈禱,邊抬頭仰望夜空時,看見了奇怪的物體。
那是個高速接近的影子──異樣的一行人。
有兩個人影從左右兩邊抓著一名身穿漆黑鎧甲的戰士。
深紅披風隨風飄揚的戰士,兩手各握著一把巨劍。
「扔下去。」
明明有一大段距離,他卻仿佛聽見了那個聲音。
然而似乎不是他聽錯,飛在空中的兩人放開了手,戰士仿佛被看不見的力量從背后用力推動般加速,描繪出水平拋物線,降落在道路上。
他用像是沒有摩擦力的流暢動作在路上滑行,砍倒擋路的一只地獄獵犬,這才停了下來。
華麗過頭的登場讓敵我雙方都停止了動作。
所以他那平靜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我是冒險者──飛飛。換手,你們退后。」
他們一開始沒聽懂黑暗戰士在說什么。
然而大量的野獸叫聲讓他們回過神來。
這才明白他們期盼的援軍終于到了。
「地獄獵犬嗎......就這幾只啊。再多一倍都還嫌少呢!」
試著殘殺黑暗戰士──飛飛的地獄獵犬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
它們從全方位包圍飛飛,沒有一絲空隙。
用劍防御也會被繞到背后,被啃咬,被撕裂。
揮劍殺退也會遭到其他野獸蹂躪。
一旦被騰空跳起的地獄獵犬撞到,必定站立不穩,而無法閃避下一次攻擊。
這種攻擊方式完全是憑借數量暴力。
也難怪衛士們露出悲痛的表情了。
然而──在場的衛士們不知道真正的強者擁有多大的力量。
巨劍掀起狂風,殺退敵人。
所有有長眼睛的人,都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記斬擊。
若是平常人,能砍倒一只就不錯了。
然而,揮劍的人不同,斬擊也會變得超乎常人領域。
衛士們以為無法戰勝的地獄獵犬當中,四只的身體被砍斷,滾落路上。
不過,可能是因為全力揮劍的關系,飛飛的身體有點失去平衡。
還有地獄獵犬沒被砍死。
他這樣躲不掉接下來的攻擊。
雖然穿著看似堅固的鎧甲,但地獄獵犬的撩牙相當銳利,還有能撕扯鋼鐵的堅硬利爪。
而且被那么多的獵犬襲擊,絕不可能毫發無傷。
衛士們仿佛看見了前來相助的冒險者渾身是傷的光景。
然而,這又是他們太心急了。
飛飛并沒有硬是把失去平衡的身體拉回,而是順著搖晃的動作轉一圈。
深紅披風隨風飄揚,產生熊熊燃燒般的漩渦。
他以舞者般輕盈的動作再度穩踏大地,接著劍刃猛力從左往右一掃,發出風吼聲。
剩下的地獄獵犬身體被砍飛,惡狠狠彈到道路上。
再也看不到一只能動的獵犬。
「才......兩擊?」
一名衛士的喃喃自語,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不,目睹了如此偉業,不可能說出其他的感想。
「再來是......嗜魂惡魔(Overeating)與朱眼惡魔嗎。無聊的對手。」
拋下一句低語,飛飛就朝著惡魔們走去。
那腳步有如在公園散步,毫無戒心。
若是一般情況,他們應該會出聲阻止。
然而目睹了那場絕技,誰都不會想那么做。
凡人該做的,只是注視強大戰士的背影。
可能是承受不了若無其事地靠近的壓力,朱眼惡魔發出怪叫襲擊而來。
一閃。
被砍飛的身軀彈向各處。
在這之間,飛飛一步也未曾停下腳步。
好像朱眼惡魔本來就不存在,如入無人之境般悠然前行。
「......太強了。」
應該不是對衛士的聲音起了反應,但噬魂惡魔張大了嘴巴。
那張大嘴巴就像蛇要把獵物整個吞下。
大嘴巴深處看得見像是火焰的搖曳光芒。
浮現在身上的人類臉孔變得更加痛苦。
即將吐出的是靈魂的尖叫。
被噬魂惡魔吞噬的靈魂消滅之際發出的尖叫,會讓活人的精神畏縮,痛苦昏厥。
但噬魂惡魔還來不及吐出尖叫,腦袋先飛了出去。
腦袋插著扔出的巨大利劍,滾落在地。
「只要在吐出尖叫之前打倒就行了。」
飛飛只說了這一句,就從尸體上拔出了劍。
短短的幾十秒。
衛士們以為絕不可能打贏的惡魔,被全數殲滅了。
衛士們的口中發出吶喊。
那是免于一死之人的靈魂咆哮。
全身承受著喜悅狂潮的飛飛,平靜地對他們說:
「......接下來冒險者們應該會進行反攻作戰。請諸位再保衛這里一段時間......不過我才剛擊退那些惡魔,短時間內它們應該不會再來了。娜貝、伊維爾哀,麻煩你們。」
降落的兩名魔法吟唱者將飛飛抬了起來。
逐漸浮上半空的飛飛對眾人留下最后一句話。
「接下來我要火速去討伐敵人主謀。在那之前,請諸位保護后方市民。拜托你們了。」
目送一行人飛行離去,衛士們不禁嘆息。
被那樣偉大的英雄如此拜托,若是不死守此地,豈不是太丟臉了。
「喂,把屏障重新搭好!我們要再阻擋一次敵人侵犯。別再去想被沖破后的事!」
●
下火月[九月]五日 03:44
以秘銀以上冒險者組成的第二次攻堅部隊由拉裘絲帶頭,旁邊帶著緹娜開始前進。
拉裘絲在出發之際,別人好幾次請她重新考慮,認為能使用復活魔法的人不該上前線。
可是,拉裘絲去與不去,對戰力造成的影響很大。
現在的第一優先,是讓飛飛順利對付亞達巴沃。
既然如此,拉裘絲怎能留在后方。
他們避開飛飛的后方前進,從別條路進入目的地,一行人的第一個目標地點,本來應該有衛士們建構的屏障。
然而他們看到的卻是一片血紅的道路,被撕扯下來的肉片四散,妻慘的殺戮現場。
當然屏障早就被破壞殆盡,連個影子都沒了。
冒險者們發出巨大聲響,聚在一起,繼續入侵。
不過,他們的前進距離最多不到三十公尺,就與附近一帶從岔路現身的一群惡魔展開交戰。
戰斗開始后,起初個人戰斗力比對手優秀的冒險者們占上風。
然而力量平衡漸漸開始倒向一邊。
原因是敵人的數量勝過了個人實力。
那數量龐大到讓人產生錯覺,以為出現在此地的惡魔全都聚集過來了。
「不要退后!繼續抵抗!」
發動好全體支援魔法的拉裘絲大喊。
當然沒有一個冒險者有意后退。
他們知道這場作戰的重要性,因此絕不會選擇后退。
伊維爾哀的任務,是在最近位置對付妨礙飛飛戰斗的敵人。
相對地,他們的使命則是對惡魔們施加壓力,讓它們不能去妨礙飛飛。
就這點來想,從正面對抗這樣大量的敵人,可說是對飛飛最大的支援。
他們在這里戰斗得越久,飛飛他們的勝算就越高。
怒吼與劍戟聲交相響起。
魔法飛出,特殊能力發動的──烈焰吐息焚燒人體等──聲音重疊。
拉裘絲確認狀況后,表情扭曲起來。
某個冒險者自言自語的一句話,占據了她的腦海。
「惡魔的力量越來越強了。」
也許是惡魔們居住的魔界之門正在慢慢開啟,召喚出更強大的惡魔了。
這道火墻代表的會不會就是界線?
若是時間繼續經過,會發生什么事呢?
而且打倒了亞達巴沃,王都就真的能恢復和平嗎?
會不會一切都只是白費?
「無聊透頂!」
她咒罵一聲,消除數不清的擔心事。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
所以拉裘絲才要揮劍戰斗。
「發射!」
漂浮在肩膀周圍的浮游劍群中的一把劍垂直升起,然后聽從指示射出。
劃破半空飛出的一把劍刺穿了張開血盆大口撲來的地獄獵犬,獵犬隨即消滅,連尸體都不留。
拉裘絲環顧四周,知道自己與大家完全被包圍了。
入侵行動從剛才就完全停擺,敵人的重重包圍沒有一點減緩。
現在她只能不斷揮劍應戰。
前衛收起折斷或崩刃的武器,開始拿出備用武器。
魔力耗盡的魔法吟唱者們以卷軸(Scroll)或短杖(Wand)發動魔法。
物資已經一點都不剩了。
冒險者們的外圍是山銅級冒險者,里面保護著受了傷、完全失去魔力的秘銀級冒險者。
即使如此──
(不妙......這樣下去會被慢慢磨死。還沒好嗎?還沒打倒亞達巴沃嗎?)
聽到慘叫聲,拉裘絲慌忙轉頭一看,只見戰士受到惡魔的猛擊,不支倒地。
「嘖!」
拉裘絲還沒來得及踏出一步,緹娜已經先沖向惡魔,補起陣形的漏洞。
后面的冒險者將倒下的戰士拖到后方。
看起來還沒死,但不用說也知道目前狀況有多糟。
沒人使用治療魔法,就表示神官等信仰系魔法吟唱者們的魔力已經消耗過度了。
(只能撤退了。)
一旦力量平衡崩潰,接著就會被敵人一口氣吞沒。
拉裘絲不能讓他們死。
若是飛飛敗北──她必需考慮今后狀況采取行動。
體力耗盡時要撒退就難了。
得趁還有點余力時后退。
「撤────!」
拉裘絲正要喊徹退,自空中緩緩降落的異形惡魔讓她倒抽了口氣。
身高約三公尺左右。
肌肉發達的肉體包覆著爬蟲類的鱗片。
像蛇一樣長的尾巴翻滾著。
頭部是山羊的頭蓋骨。
空洞的黑色眼窩中狂暴燃燒著蒼白火焰。
粗壯的手臂握著巨大的大鐵錘(Maul)。
折疊在背后的蝙蝠翅膀張開來。
翅膀一拍,冷空氣如狂風大作,同時一股令人魂飛魄散的恐怖襲來。
她受到恐怖抗性的魔法保護,因此沒有陷入恐慌狀態,但對手已充分展現出比之前惡魔更強大的力量。
全身汗如雨下。
「──不妙。」
如果在魔力與小隊成員齊備的狀態下應該能勉強打贏。
若是事先查過對手的資訊,更是穩操勝券。
但以目前的狀況來說,勝算等于是零。
首先,知識淵博又能使用強大魔法的伊維爾哀不在這里。
能擋下敵人武器,進行反擊的格格蘭不在這里。
能巧妙閃躲敵人攻擊,以忍術連續進攻的緹亞也不在這里。
剩下的只有疲憊不堪的兩個人。
她看向緹娜,緹娜點頭回應,表示已有所覺悟。
拉裘絲握緊了魔劍齊利尼拉姆,準備走向出現的惡魔。
這時,身旁一名山銅級冒險者抓住她的肩膀,喊道:
「我們來擋住那家伙!你快逃吧!」
拉裘絲吃了一驚,他語氣急促地說:
「只要你還活著,就能替我們使用復活魔法。所以,只有你一定得活著回去。就當作是為了有可能復活的人!」
男人咧嘴露出帶有男子氣概的笑容,臉上滿是不負山銅級之名的魅力。
所有冒險者都同意他的說法,用力點頭。
冷靜想想,他們說的沒錯。
與其抱著必死決心爭取時間,不如留下一條命替死在這里的人復活,幫上的忙比較大。
「聽說復活魔法需要高價材料當作媒介,拜托算我免費!」
「不是公主殿下買單嗎?」
「讓那些貴族出啦!他們好歹也該出點錢吧!」
腳步像是去野餐般輕松,幾名冒險者脫離了圓陣。
沒有暗號或眼神。
他們的步履就像出自同一個腦子的選擇般移動,走到出現的惡魔面前。
做好覺悟面臨死戰之人的開朗態度,讓拉裘絲咬緊下唇,她轉身背對他們。
「突破敵陣!竭盡全力!只要留下跑步的力氣就夠了!」
她一邊喊著,自己沖向惡魔的集團,揮動著齊利尼拉姆。
防御都靠鎧甲與魔法了。
她舍棄自己的生命安全到最后極限,殺出一條血路。
拉裘絲感到皮肉被削下,以及堅硬物體刺進肉體等各種痛楚,但她咬緊牙關忍著。
她冷靜地估量自己的體力,直到最后一刻才發動無吟唱化的治療魔法。
拉裘絲必須活著回去,但是不死撐一下突破不了重圍。
「喝啊啊啊啊!」
她將剩余的大半魔力注入齊利尼拉姆之中。
刀身浮現的星光變得巨大,整個刀刃膨脹起來。
「超技!黑魔劍百萬沖擊波(Dark Blade Mega Impact)!」
劍刃橫向一掃,黑暗爆炸波如狂風肆虐。
被無屬性能量的爆炸波及,低階惡魔接二連三地消滅。
雖然沒必要喊出招式名稱,不過攻擊相當有效。
然而──
「還......很遠......呢!」
疲憊至極的雙眼看見的是──雖然只是一群低階惡魔,卻形成了厚厚的墻壁。
剛才炸飛了那么多惡魔,破洞卻已經補了起來。
真的能突破嗎?
流露的不安讓她心情煩躁,以此為力量揮動刀身恢復原本大小的齊利尼拉姆。
這時,拉裘絲看見惡魔們背后有道金屬光輝,聽見了男人的咆哮。
「──六光連斬。」
施展出的六道斬擊砍飛了惡魔們。
「──六光連斬──流水加速──哼!」
又有七只惡魔像是用熱過的小刀切奶油一樣被砍倒。
見識到「剃刀之刃(Razor Edge)」無人可擋的銳利鋒芒,惡魔們似乎感到畏縮而停住動作。
「戳爛它們!」
配合著葛杰夫的怒吼,后方一齊刺出槍矛。
那道鋼鐵光輝并不是拉裘絲看錯了。
從葛杰夫背后刺出不下幾十支槍矛,將惡魔們一一貫穿。
出現在那里的是守衛王城的騎士與士兵們。
多達數百人的軍勢淹沒了整條道路。
惡魔們對比自己多出一倍的兵力感到畏縮,解除了包圍。
大伙發出歡呼,士兵們保護著渾身是傷的冒險者們開始后退。
「史托羅諾夫大人怎么會在這里!」
他不是留下來保護王城、守衛王室嗎?
大概是聽見了拉裘絲的疑問吧。
葛杰夫將臉轉向一個方向。
拉裘絲跟著轉頭一看,睜圓了眼睛。
那里有一位老人,讓四名神官與四名魔力系魔法吟唱者保護著。
頭上戴著國內只有一人允許戴上的王冠。
而他的身上穿著鎧甲。
國王蘭布沙三世。
這種行動實在太過危險。
雖然他的確穿著鎧甲,但一部分惡魔的攻擊連鋼鐵都能輕易貫穿。
況且就算有人保護,也難保范圍魔法不會打碎防御,傷到國王的貴體。
身為普通人的國王,一旦遭受范圍魔法波及,必定會立即死亡。
雖然有復活魔法,
但以國王的體能不可能承受得住復活時生命力的損耗。
「陛下是這樣說的。你們保護的是沒有生命的城堡,還是我?答案只有一個。我等的職責是保護國王!那么此處就是我們必須奮戰的地方!沖啊!」
士兵們發出震撼大地的吶喊,英勇突擊。
以多數暴力襲擊多數暴力。
就在眾人以為戰況即將反敗為勝時,一名山銅級冒險者被打飛。
惡狠狠撞上墻壁,綻開了血紅的花朵。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嗯!」
巨大惡魔的吼叫像是在說「放馬過來」,士兵們都僵住了。
有些魔物不是靠人數就能戰勝。
「史托羅諾夫大人!請助我一臂之力!」
「當然。」
接在葛杰夫的回答之后,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拉裘絲睜大了眼睛。
「喂,等一下。要不要曾經優秀的戰士的支援啊?」
「還有將來預定變得優秀的忍者。」
她不可能聽錯這兩個聲音。
但她不敢相信,驚愕地叫出聲來。
「格格蘭!緹亞!」
熟知的兩人慢慢地現身。
她們穿起了平時的全副武裝,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
「育,越躺身體只會越遲鈍嘛。所以老子就拜托史托羅諾夫先生,把我們帶來啦。」
「已經可以戰斗了。」
不可能。
哪有人復活之后立刻上戰場。
一般應該好好靜養,習慣自己能力的衰退,而且最大的問題是,她們現在應該會感到一種超乎尋常的虛脫感。
即使如此──正因為兩人知道這場戰斗的重要性,所以才會勉強起身,前來參戰。
有這么多人的力量聚集起來,成為后援。
拉裘絲一心祈禱。
但愿飛飛能戰勝亞達巴沃,并將惡魔大軍逐出這個王都。
●
下火月[九月]五日 03:46
「就在前面了。」
往前一看有座廣場,一個戴面具的惡魔不躲也不藏,堂而皇之地站在正中央。
周圍沒看到其他惡魔的身影,但伊維爾哀沒笨到相信沒有伏兵。
對方似乎也看見了一口氣接近的己方,優雅地行了一禮。
那種游刃有余的態度背后,只隱藏了一個意思。
「是陷阱嗎......要怎么做,飛飛大人?」
「不管有什么等著我,除了突破之外別無他法。」
「說得沒錯。」
飛飛不再用那種生疏而太過禮貌的方式講話,伊維爾哀認為這表示兩人的關系在共同行動中變得堅定了,所以她也開始用平常的口吻講話。
若是一直隱藏起真正的自己,等到要進一步交往時搞不好會立刻談分手。
雖然還不到現出真面目的時候,但她認為變回平常的講話方式也沒什么不好。
「看來好像按照預定計劃開始了。」
后方響起打鼓聲與雄壯威武的吶喊。
那應該是為了讓飛飛與亞達巴沃一對一單挑,而開始了削減敵人防衛兵力的進攻。
這是僅只一次的作戰。
恐怕不會有第二次了。
所以除了在這里打倒亞達巴沃之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拯救王都。
「是啊,沒錯。他們好像開始最終作戰了。飛飛大人......敵人應該會派出援兵,就由我與娜貝小姐來應付。請飛飛大人心無旁騖地對付亞達巴沃。」
「了解。你跟我一起來到了這里,當我擊敗亞達巴沃,凱旋歸城時,希望你能夠跟我一起,好嗎?娜貝,你幫助她一起戰斗。我要你知道,我希望我們能三個人一起回去。」
「遵命,飛飛先生。」
三人降落在亞達巴沃面前。
伊維爾哀環顧四周,發現一個女仆,從一間鄰接廣場的房屋中現身。
她跟那時候一樣戴著假面蟲,表情是固定的。
然而,伊維爾哀感覺得到面具底下對自己發出了憎惡之意。
(不可能就她一個。)
那個蟲族女仆與自己誰比較強,亞達巴沃應該也明白。
這次還有娜貝這個很可能與自己實力相當的魔法吟唱者在,不可能讓那只蟲子單打獨斗。
要不就是以數量取勝,要不就是讓一個等級相當的手下待機。
伊維爾哀正在推測時,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觸感滑過背脊。
接在那個女仆之后,與亞達巴沃同樣戴著面具的一群人現身了。
每個人都穿著不同的女仆裝。
數量是──
「──竟然有四人?」
戰斗力與自己相當的人,總共來了五個。
二對五的話,敵我戰力相差太懸殊了。
這種差距等于沒有勝算。
「該死!我太小看亞達巴沃擁有的戰力了嗎......」
照這樣下去己方將會寡不敵眾,單方面遭到擊潰,妨礙到本來與亞達巴沃平分秋色的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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