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強者(無需訂閱本章節)
雅兒貝德出發前往王國那天,天氣十分晴朗。安茲為了替她送行,待在宅邸的院子里。
那里整齊停著五輛豪華馬車,包括雅兒貝德乘坐的馬車,以及運載她行李的馬車。而其余馬車當中,一輛是運載饋贈王國國王的禮物。禮物是用來讓王國知道兩國的國力差距。圍繞馬車的是安茲生產的死亡騎兵,也一共有二十騎。
雖然使用傳送魔法前往王國比較簡單, 但他們不打算這么做。
雅兒貝德一行人還有另一項使命,就是夸耀魔導國的力量。用魔物取代馬車馬匹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也就是所謂的宣揚國威。
「那么安茲大人,我將暫時離開納薩力克。」
「唔嗯,當心點。到現在仍未發現對夏提雅洗腦的那些人的蛛絲馬跡,不能保證他們不會企圖操縱你,給予納薩力克干坤一擲的大打擊。」
「這是當然, 屬下會特別注意,絕不讓這件道具離身。」
雅兒貝德緊緊抱住的是世界級道具。
「只要有了這個,我想世界級道具的洗腦應該也會失效,但對手不見得只有那件道具。重點是你這件道具雖然是對物最強的世界級道具,但對人幾乎沒有用處,這點可別忘了。」
「是這樣的嗎?我的主武器是這件道具變化形態而成……」
「但還是比不上特別強化的神器級道具。好吧,就絕對不會遭到破壞、不會劣化這兩點來看,確實很強就是。我想說的是,不要因為自己是強者就大意了。我是覺得雅兒貝德你不會犯這種錯就是……」
仔細想想,雅兒貝德至今從未外出過。
安茲總是將她配置在納薩力克內,讓她鎮守后方,所以安茲就像第一次讓小孩跑腿,心里不禁擔憂起來。
「你要隨時保持警戒,不可大意,只要感覺到些許危險性就要即刻撤退。有沒有帶傳送系的道具?一部分傳送道具發動需要花時間,有沒有能即時傳送的道具?有的敵人會用攻擊阻撓傳送,有沒有想好如何應對?有的對手還會用誘餌引開你的注意力,趁機悄悄接近,不要被敵人的實力欺騙了喔。我聽說你為了提升應對能力, 有在做戰斗訓練,不過還得多加鉆研才行喔。除此之外──」
安茲一邊心想要是當時也有這樣提醒夏提雅就好了,一邊思考如果自己是PK會使出什么戰術,對雅兒貝德投以連珠炮似的叮嚀。
不知道講了多久想得到的各種攻擊,安茲才注意到雅兒貝德一臉喜滋滋的,同時回過神來。
自己這樣真是太丟臉了。
安茲干咳一聲:
「就講到這里吧,我相信雅兒貝德你一定做好了萬全對策與準備,以應對這些問題。抱歉把你拖住,路上小心。」
「遵命,安茲大人。」
「在你去之前問這個或許不太好,不過迪米烏哥斯那邊──不,沒什么。」
「沒關系嗎?」
安茲點點頭。
如果迪米烏哥斯有所聯絡,他有一大堆事情想若無其事地問問。例如雅兒貝德沒表示反對的冒險者工會一事等等,但這些等他回來再直接問就行了。雖然雅兒貝德一臉不解,不過大概是察覺安茲無意回答,也就恢復了平時穩重的神情。
「那么安茲大人,屬下這就出發,一定會有所表現, 不負守護者總管之名。」
「你的表現向來不負這個名字。」
說完安茲才想起被推倒時的事,不過用不著在這時候提起。
「最后有件事我得叮嚀你, 你對疾病應該有著完全抗性,但難保這個世界沒有能夠突破完全抗性的疾病。多注意身體,聽說季節交替的時期很容易感冒。」
在鈴木悟生活的世界,沒有這么明顯的四季變化。
無意間,他想到如果藍色星球在這里,不知會做何反應。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會跟眼前的雅兒貝德一樣,浮現燦爛的笑容吧……先不論那個外貌能不能做出表情。
如此露出花朵盛開般笑靨的雅兒貝德提議道:
「安茲大人!我知道一種對疾病非常有效的預防藥。」
「哦?」
她竟然知道這個世界特有的預防藥,令安茲很驚訝。
雅兒貝德跟藥師恩弗雷亞應該沒接觸過,這樣的話,說不定是YGGDRASIL的知識,或是翠玉錄的知識?好奇心受到刺激的安茲期待她的回答。
「就是接吻!」
「………………接吻?」
「是的,接吻能減緩壓力,活化副交感神經。副交感神經的作用提升,免疫功能也會跟著提升。換句話說,只要接吻就不會生病了!」
「經你這么一說,好像在哪里聽過啊。」
安茲記得在玩YGGDRASIL時,有人提過副交感神經的相關話題,一定就是這件事吧。但安茲不覺得那在這世界也有效。
「所以,請吻我!」
雅兒貝德閉起眼睛,都起嘴唇。
一只章魚站在眼前。
安茲本來以為美女會因此顏面崩壞,沒想到還能維持幾分美貌。他不合場合地想:美女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是美女呢。
安茲停止逃避現實,思考著。
他很想吐槽「哪有這種的」,但誰都看得出來雅兒貝德希望安茲吻她。既然如此,在某種程度上,他希望能實現即將出差洽公之人的心愿。況且冷漠拒絕翠玉錄的女兒的心愿,也會令安茲心痛。
安茲一手固定住雅兒貝德的下巴,親吻了她的臉頰。說是親吻,但安茲沒有皮膚,因此也沒有嘴唇,所以安茲的吻只是把門牙抵在她臉上罷了。而且也沒有唾液之類的,所以感覺起來應該就只是干干硬硬的東西貼在臉上。
雖然實在有夠糟,但只能請她忍耐了。
(雖然什么都沒吃,但幸好有好好刷牙。)
安茲放開雅兒貝德的下巴,與瞠目而視的她四目交接。
「怎……怎么了?我是覺得接吻太過度了,所以改親臉頰,有什么不妥嗎?」
「……我以為您絕對不會理我的。」
安茲還來不及問清楚雅兒貝德的真正心意,她的眼角先泛出圓圓水珠。
「嗚嗚──」
雅兒貝德哭了出來,而且不是裝哭,是真的掉眼淚。
安茲好久沒受到必須強制鎮靜精神的沖擊,慌了起來,手足無措。但慌也沒用,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以前在寶物殿弄哭了雅兒貝德時,安茲馬上就想到該如何安慰她,但安茲可不知道親吻弄哭她時該怎么應對。這種時候帥哥皇帝(吉克尼夫)會怎么做?安茲想了半天,但他沒有偷看到這種場面。
「雅兒貝德,別哭。」
安茲很想用視線對后面待命的本日安茲班女仆求救,可是光是現在這樣都夠窩囊了,不能再做更丟臉的事。
「雅兒貝德,別哭了。」
安茲抱住雅兒貝德,輕輕拍拍她的背。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雅兒貝德吸了一下鼻子,看來眼淚是止住了。
安茲放下心來,松開繞到雅兒貝德背后的手。
「你還好嗎,雅兒貝德?」
「是,安茲大人,抱歉讓您見笑了。」
她臉上雖然還留有淚痕,但笑容非常燦爛。
她之所以落淚,理由恐怕只有一個。
安茲體會到自己做出的事情有多可惡,理應不存在的胃陣陣絞痛。要不是自己胡思亂想什么「反正游戲就快結束了」,也不會害得她這樣流淚。
「是嗎……時間差不多了,沒有問題的話你就去吧。」
「遵命,飛鼠大人!」
馬車窗戶的窗簾被拉開,可以看到雅兒貝德在揮手,安茲也揮揮手回應。
簡直就像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電車離別場面。
馬車開始慢慢行駛,警衛人員們隨后跟上。
安茲目送雅兒貝德的馬車,直到再也看不見,然后望著遠方沉重地說:
「忘記這里發生過的事。」
「遵命。」
安茲經過低頭行禮的女仆身邊,他沒能確認女仆露出了何種表情。
2
鮮血皇帝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正抱頭苦思。
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了,他最近都是這樣。
不管是肅清哪種貴族,聽到撼動帝國的叛亂計劃,或是與鄰國關系惡化時,這個男人從不慌張也不混亂,然而現在面臨無解的問題,卻只能抱頭煩惱。
「那個可惡的家伙!去死!死了爛掉算了!」
魔法詛咒能夠咒死對手,但吉克尼夫沒有那種力量。因此他這些話只不過是咒罵,不過如果能抹殺幾個月來給自己內心與胃造成負擔的可恨男人,他還真想去修行學會這種技術。
「……不對,等等,我應該咒他去活嗎,還是應該詛咒他被破壞?聽說神官能夠以神圣力量破壞不死者。」
他甚至開始產生這些無聊念頭。
吉克尼夫之所以會胃痛,早上起床整個枕頭都是落發,全部原因都出在安茲.烏爾.恭魔導王身上。
他無法對魔導王引發的問題采取沒有漏洞的對策。
第一個問題,是關于帝國騎士團在卡茲平原之戰的戰死者。
人數有一百四十三名。如果是正面與敵人交戰,這點程度的損耗或許無可奈何。然而卡茲平原造成的死者,都是自取滅亡。
不只如此,回到帝都后,共有三千七百八十八人希望能退出騎士團。這就表示參加了卡茲平原之戰的六萬名帝國騎士當中,有百分之六喪失了勇氣。
除此之外,已經有數千人表示內心不安,或是晚上害怕得睡不著覺。上呈的報告書指出,至少有兩百人產生焦慮癥狀。
騎士是專業戰士,光是培育一個人就要花上不少經費。
不只是錢的問題,還需要訓練時間。不是路上隨便抓個人說「你從明天開始當騎士」就行了。
為了補充人員,又要從哪里籌措資金填補帝國的支出?
在這種狀況下,用肅清貴族沒收的家產補洞太危險了。
這是因為還有第二個問題:帝國騎士們提出的請愿書。
騎士團獲得皇帝吉克尼夫允許,可以直接向皇帝進言。名義上是說有些事只有親自流血奮戰的人才知道,但也具有緩和文官與武官沖突的目的,以及讓身為吉克尼夫武力靠山的騎士團感覺自己受到特別待遇。
當然做為名義的理由也有它的實際意義在,但最近的請愿書內容實在太糟了。
請愿書由騎士團高層聯名,寫著希望能避免與魔導國交戰。
這種事不用說吉克尼夫也知道。
敢跟那種國家正面交戰的已經不是愚者,而是瘋子了,他哪里敢跟用個魔法就能蹂躪二十萬兵力的對手起沖突。
即使如此,騎士團仍然呈上了請愿書,是因為他們不再信任吉克尼夫。
騎士團高層知道卡茲平原開戰前,吉克尼夫曾經請魔導王「使用最大的魔法」,認為之所以會引發那場妻慘的人間地獄,最大的一個原因出在吉克尼夫身上。
也就是說他們把吉克尼夫當成始作俑者。
知道這件事時,吉克尼夫真的動怒了,暴跳如雷。
他要是知道有那種魔法,才不會說出那種話來。
最重要的是,吉克尼夫會拜托可恨的魔導王使用最強的魔法,是為了知道他的魔法有多大能耐。
騎士團本來應該反過來感謝吉克尼夫:「謝謝陛下引出了魔導王的一部分力量,這樣我們就知道不能輕易對他出手了。」畢竟要是運氣不好,那種魔法也有可能在都市里爆發威力。
然而,騎士團卻不這么想。因為他們認為吉克尼夫是英明睿智的皇帝,所以才會對他投以懷疑的目光,認為他是知道有那種魔法,而故意讓對方施展。
吉克尼夫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聲這么可憎。
但是發牢騷也沒用,要是有人愿意代替吉克尼夫想想辦法,他真想大哭大鬧,然后休息到胃痛治好;但沒有人能用吉克尼夫這種工作水準代勞,他必須事必躬親。
「可惡的魔導王!都是他害的!」
吉克尼夫按住痛起來的胃,心想:不對──
會不會這不是「魔導王害的」,而是「魔導王的陰謀」?
帝國目前的狀況有可能全是照著他的計劃在走。冷靜一想就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高。
吉克尼夫掏出鑰匙,打開桌子的抽屜,拿出里面排列整齊的一只瓶子。
他將戴在左手的銀戒指湊了過去。
以獨角獸戒指(Ring of Unicorn)──能夠探測毒素、強化對毒素與疾病的抗性,并且一天僅能治療一次傷口的戒指測試過,確定沒有任何反應,他才一口氣將它喝干。
吉克尼夫將瓶子靜靜放在桌上,鼻子用力擠出了皺紋。
為了消除在口中擴散的熟悉澀味,吉克尼夫只喝了一口桌上杯子里的水,然后再度按住胃的附近。
也許是安慰劑效應,抑或是真的治好了患部,胃痛漸漸消失了。
「唉──」
他呼出一口儼然成了每日例行公事,極為沉重的嘆息,繼續處理事務,先從累積的文件著手。
仿佛在等他伸出手指的那一刻,室內響起拘謹的敲門聲。
一名秘書官走進室內。吉克尼夫挑選的秘書官都是些優秀人才,其中這名男性更是能與羅內相比。
順便一提,秘書官當中沒有任何一名女性。在他的認知當中,很遺憾地,女性只有自己的那個側室能當此大任。
「陛下──」
吉克尼夫揮手制止長篇大論的致意。
「──免了免了,不用致意,浪費時間。有什么事說吧。」
「是,陛下。是這樣的,我們聯絡上那個國家的商人了。對方似乎帶著相當好的商品來到了帝都。」
「是嗎!」
吉克尼夫聽到這幾週以來最好的消息,破顏而笑。
「那個國家」指的是斯連教國,商人不用說,當然是教國使者。
這個房間雖然做了間諜對策,但見識過魔導王的魔法后,就覺得像紙糊的一樣教人不放心。事實上,他有時的確覺得有人在監視自己。
他讓幾個人調查過,但沒有人能發現監視者,甚至還說是吉克尼夫有被害妄想。的確經他們這么一說,他也覺得自己神經過度緊繃,或許產生了這種錯覺,然而仿佛被人窺視的不協調感卻始終揮之不去。
若是以前,他會讓夫路達擔任部分間諜對策,但如今他已經窩里反,不能用了,所以只能以間諜已經潛入皇城為前提行動。
因此做為對策之一,他們在談重要事宜時會使用指示代名詞。可想而知,這樣也造成了幾個問題,但總比反安茲.烏爾.恭同盟計劃曝光好。
「那么什么時候?」
「是,對方似乎希望能在近日內晉見。」
本來他很想將對方請進皇城,但那樣太顯眼了。
(最好能裝做偶然與他們見面,但是要在什么地方才不會引起疑心?)
即使吉克尼夫覺得已經無計可施,也不能像玩游戲一樣輕言放棄。他不能放著使用那樣殘忍至極的魔法,對寧布爾說「我是不死者,奪走生者性命純屬理所當然」的存在不管。
盡可能提高勝算,才是巴哈斯帝國皇帝的職責。
為此,其中一個手段就是與斯連教國秘密結盟。教國歷史比帝國更悠久,以信仰系魔法為國脈之一,是尋求對抗不死者的對策與協助時的最佳對象。
然而,若是讓魔導國知道帝國與教國聯系,將會非常不妙。
帝國擁有協助魔導國建國的同盟國立場,之所以采取協助立場,是為了得知魔導國的力量、組織以及其他一切。若是被對方知道他們做出反魔導國行動,魔導王的力量會第一個對準帝國,是不言自明的。
「可否準許臣插個話,陛下?」
吉克尼夫沉默地用下巴一比,指示對方繼續說下去。
「竊以為與魔導國動干戈,已經是一種不智的行為,不是嗎?」
吉克尼夫眼神尖銳地瞪了秘書官一眼,心想:連你也說這種話?他瞥了一眼扔在專用垃圾桶里的羊皮紙,問道:
(簡直是想完全粉碎我快要一蹶不振的心……可是……)
「那么,你說該怎么辦?」
「這……」
看到秘書官喉嚨發出咕都一聲,吉克尼夫苦笑了:
「放心,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怪罪,說出你的看法吧。」
「是,那么恕臣失禮。」秘書官干咳一聲清清嗓子,講出自己的看法:「臣認為應該強化同盟國的立場,如果魔導國對我國有任何要求……也只能屈膝了。」
雖然吉克尼夫已經答應不怪罪,但秘書官仍然鐵青著臉。
大概是說出了可能被解讀成賣國的話來,害怕自己會沒命吧。
吉克尼夫再度苦笑:
「你說得對。」
「──啊?」
秘書官張口結舌,吉克尼夫正因為知道他的優秀,這副模樣也就更讓他好笑。吉克尼夫露出不同于剛才的笑容,接著說道:
「我說你說得對,我若站在你的立場,也一定會如此提議。不對,任用不做這種提議的家伙當秘書官才有問題。」
講得明白點,魔導國太強了。
雖然目前只查出了軍事力量,但光是這個就太過異常,到了無法應對的等級。
魔導王安茲.烏爾.恭一個人就夠可怕了,他帶上戰場的不死者軍團當中,甚至有著聽說一只就足以毀滅國家的魔物。
層次相差太遠,連認真思考都嫌太傻。
「我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但也得準備其他方法才行,不是嗎?假使魔導王想毀滅帝國,到時候光是屈膝求饒,對方還不見得會放過我們呢。」
目前還沒聽說耶.蘭提爾開始了屠殺行為。
本來以為是城里沒有不死者,打聽情報后,卻又聽說不死者滿街跑。又說各處都配置了不死者,該地已化為一座魔都。
也許他們無意殺害統治地區的人民,但還不能妄下定論。有傳聞說是因為赫赫有名的精鋼級冒險者(飛飛)遏止了不死者,因此若是以為魔導王的慈悲也會用在帝國身上,那就太危險了。
「陛下所言甚是,臣似乎因為害怕魔導王壓倒性的力量,沒想到更多理所當然的事,請陛下恕罪。」
「不用道歉,我也想過一樣的事……回到正題吧,那個國家的商人在哪里暫住?」
「是,據說在四之二的最大地點。」
四之二指的是火之神殿,最大地點不是一個暗號,指的大概是帝國最大的神殿──中央神殿吧。
后來,兩人若無其事地聊了一些夾雜虛偽情報的事。
他們不時隨便講些意味深長的話,這樣如果有人在偷聽,可以讓對手費一番工夫調查情報的真偽。
吉克尼夫心想:這種造成大腦負擔的工作,恐怕還得持續一陣子了。講了幾分鐘后,他提起關于正題的話題:
「那么你的家人怎么樣了,現在都還好嗎?」
「啊?啊,是,大家身子都健康。」
「這樣啊,那很好,健康是很重要的。其實我最近身體欠佳,吃藥也只能一時減緩癥狀。我想找神官來,你覺得呢?」
「神殿對最近的陛下似乎略有微詞,若是擺出高壓態度,恐怕會引來反感,不如由陛下親自前往,與神官見面如何?」
「好主意。」
對于對抗不死者的神殿──神官們來說,鄰近地區出現力量強大的不死者統治的國家,是值得高度戒備的狀況。為此對方已經多次捎信,表示想跟吉克尼夫問個清楚,但他每次都加以拒絕。
渴求幫手的吉克尼夫之所以沒馬上答應,一個原因是不信任他們的保密防諜能力。另一個原因,是吉克尼夫無法預測自己說出所知的一切后,他們會采取何種行動。
提供協助后,如果神官們只因為對方是不死者,就向擁有那樣強大力量的魔導王下戰帖,結果不言自明,吉克尼夫等于是陪他們自殺。
結果說到底,最深層的問題是一旦吉克尼夫與神殿做接觸,要是魔導王判斷他有敵意就傷腦筋了,也就是沒那膽子。
吉克尼夫又嘆了口氣。
他很希望神官們能靜待時機,但對方沒能體察他的心情。但如果教國外交團秘密進入帝都與神殿勢力接觸,也許有機會扭轉局勢。
「那么這幾天我就去神殿,給神官看看吧。」
「臣也認為這樣最好,那么臣會做好準備。」
「嗯,麻煩你了。那么競技場那邊怎么辦呢。我想不久應該有個觀戰的預定行程,能不能照常進行?可別因為我剛說要去看病,就阻止我去觀戰喔。如果你們當中有人想一起觀賞,我特別準許與我一同在貴賓室觀賞。」
秘書官的眼中,蘊藏了想看穿真意的銳利光輝。
(對,沒錯,你的疑問很合理,看穿我背后的意思吧。)
吉克尼夫不想在神殿與教國的人見面。
神殿里保管了治療等各類知識,如果讓對方挑上這里做先制攻擊,損失會相當慘重。有些時候長久累積的知識比什么都重要。
「遵命,競技場一事我明白了。不過,我記得那天陛下不是預定前往收容傷兵的醫院探望?」
沒有人知會吉克尼夫這件事,肯定是假。
也就是說,秘書官在建議醫院比競技場好。
吉克尼夫之所以選擇競技場,是因為他記得之前聽說,神官們曾經被請去競技場治療傷患,所以他想也許可以讓使者混進神官們之中過來。
「探病就先緩緩吧,比起這個,先進行剛才說的行程。」
說到這里,對于商人的事講到一半斷尾,如果有間諜在偷聽,不知道會怎么想。光靠四之二這個數字,間諜能查到多少?
除此之外,關于魔導王究竟擁有何種惡魔般的智謀,也得多收集情報,否則無從應對。而魔導王的手下不可能人人都有如他一般的睿智,間諜人數一多也容易穿幫。既然到目前都沒掌握到任何情報,就表示間諜人數應該很少。不,應該說他希望如此。
魔導王無人能敵的魔法掠過腦海,他心中某個角落在低語:「魔導王的部下各個都是相應的精銳。」在那王座之廳,一字排開的盡是擁有壓倒性力量的強者,也許間諜們也是同等級的存在。
(若是這樣的話,那我也沒轍了……如果成為屬國就能了事,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
吉克尼夫剛剛才喝過藥水,胃卻已經微微抽痛起來。
●
兩週后,載著吉克尼夫的馬車一路駛向競技場。
表面借口是到競技場觀戰,但真正目的是跟約好的教國使者以及帝國內高階神官們做協議。
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沒有動員近衛兵,只讓四騎士中的兩名──「雷光」與「激風」同乘馬車擔任護衛。
其實他很想讓萬夫莫敵的四騎士都擔任護衛,但只有「重轟」他信不過,因此以保衛皇城為名義讓她留下。不對,嚴格來說不是信不過。更正確來說,是吉克尼夫隱約看出她想去魔導國,所以不愿讓她接近能帶去敵國當禮物的情報。
她這人曾公然宣稱「只要能解除詛咒,我可以對陛下刀劍相向」,而吉克尼夫明知道這一點,還是將她收為部下。因此就算她背叛帝國,吉克尼夫也無法責怪她。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她帶著帝國的重要情資逃亡。
假使她帶著重要機密逃走了,吉克尼夫只能派出追兵。但是想殺掉她這帝國最強的一名戰士,必須派出實力相當之人。以劍術對抗,只能派出「雷光」與「激風」,不夠格的追兵只會反遭擊退。若是采用人海戰術,又會減弱帝都與皇帝的保護。
這么一來,就只能派出夫路達的門徒或者是工作者,再不然就是以伊杰尼亞為代表的暗殺者等擁有近身戰以外特殊技能之人;但不管選擇哪一個,都得做好巨額開銷的心理準備。
由于夫路達的門徒們是以年俸制──不過自從夫路達背叛后,吉克尼夫給了他們領地,封其為貴族──支付薪資,因此不免給人不會產生追加費用的印象。但是調動他們,會使得原本派給他們的工作停擺等等,造成看不見的損失。況且如果反遭擊退,損失可就不是后面這兩點能比的了。
因此最好的辦法是不讓「重轟」有機會接觸重要情資,讓她兩手空空地前往魔導國,這應該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美好的方法。
吉克尼夫也曾如此暗示「重轟」。
然而「重轟」仍留在皇城,她的回答是「直到回報陛下恩情前,我都會留在這里」。
要是能采信她這段話就好了,但根本不可能。
「重轟」的確是帝國四騎士之一,但她的實力恐怕不會受到魔導國的高度評價。魔導王直轄部隊的大量不死者的力量,據說全都在她之上。因此她一定是在觀察情況,想抓住能高價推銷自己的時機。
想到這里,吉克尼夫對于比本國最強戰士之一「重轟」更強的不死者少說也有一千只──不包括魔導王──的絕望狀況感到胃痛。
(說真的,到底要我怎么辦嘛!)
不要以為一名強者不足以改變戰局。
以前王國有個名叫葛杰夫.史托羅諾夫的男人,那人就有可能辦到。帝國首席魔法師夫路達.帕拉戴恩更在他之上,是足以震撼國家的魔法師。
單一個體有時能與一支軍隊,甚至是與一個國家抗衡。
換句話說,魔導國即使不把那個可怕的不死者之王算進去,也等于保有一千支軍隊。
(……這根本死棋了吧!假設有一千支軍團好了,哪有什么辦法能擋得住他們?……我看還是放棄好了……)
這話他絕不會在部下們面前講,但這個答案已經浮現腦海好幾次了。真要說起來,當他聽到卡茲平原之戰的那件事時,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這個。
「──那么陛下,在競技場內見過銀絲鳥的各位后,再移動到預定地點,沒錯吧?」
吉克尼夫只動動視線,定睛注視坐在前面的男人。
帝國四騎士之一「雷光」巴杰德.佩什梅。
吉克尼夫沉默地點頭,回應他的詢問。
這次他雇用精鋼級冒險者小隊擔任警備。名義上是警備,其實主要是防制魔導國的間諜。很遺憾地,他沒能聯絡上另一個候補伊杰尼亞,知道要將他們拉攏進帝國是難上加難。
「陛下,精鋼級冒險者的確是人類的最強戰力。但終究不超過人類的范疇,請陛下千萬不可大意。」
「激風」寧布爾.亞克.蒂爾.安努克想說什么,吉克尼夫十分能夠體會。應該說他比現場目睹過大屠殺的寧布爾更明白,因為他見過在那王座之廳并排而立的怪物們。
「當然,但如果是他們,也許能設法防范。聽聞王國的精鋼級冒險者飛飛在魔導王面前舉劍,用他的力量保護了民眾。那么既然同樣是精鋼級,要防范得了才像話。」
吉克尼夫一邊說著,一邊寂寞地笑了:
「那么如果連他們……都防范不了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對于吉克尼夫的詢問,兩位騎士臉色變得沉痛。那臉色更勝千言萬語,看得吉克尼夫都露出了與兩人相同的表情。
「陛下,請您別露出那樣的表情。我們雖然力有未逮,但將傾盡全力。」
「就是啊,陛下。拿出威嚴來,露出您平常滿懷自信的表情,別這樣苦著一張臉嘛。」
兩人的溫柔話語刺進心中,吉克尼夫沒辦法說「你們剛才也是同一副表情喔」,坦率地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因為他們所言就像在沙漠灑水,確實滲透了吉克尼夫狂亂的內心。
「……抱歉了,感謝你們的一片心意。那么……既然這里只有你們在,可以讓我發點牢騷嗎?」
兩位騎士默默地點頭。
「我說啊,到底該怎么辦才好?那種怪物怎么會出現在帝國旁邊?為什么,我有做什么壞事嗎?怎樣才能打倒那種怪物──就算不能打倒好了,至少讓我知道怎么封印他吧。帝國最強的最后王牌都變節了,在這最糟的狀況下真有辦法能逆轉嗎?」
他本來沒打算說這么多的。
吉克尼夫必須領導眾人前進,否則眾人將無所適從。身居高位者有身居高位的態度,尤其是肅清了眾多貴族的「鮮血皇帝」更是如此。
皇帝不能示弱,這是他尊敬不已的父親的教誨。
然而生為人類,忍耐總是有限度的。
吉克尼夫向來只在側室面前展現的人性面喊道:
「對,我是請那家伙用了魔法,但我是逼不得已!不查清楚那家伙的一部分能力,是要怎么想出應對辦法!都怪我就對了嗎!發生什么壞事都是我的責任嗎!每個人都同一副德性!」
吉克尼夫緊咬嘴唇,兩手亂抓頭發。
事實上,這還只是起頭。其實他很想放縱內心深處涌起的情緒,一邊吼叫一邊滿地翻滾,只不過是勉強守住帝國皇帝的體面罷了。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有點失控了。
好像漸漸養成壞習慣了,吉克尼夫一邊想,一邊坐正姿勢。
「抱歉,我似乎有點太激動了,最近壓力好大。」
往下瞄一眼,手上黏了好幾根頭發。
看看過去的肖像畫,列祖列宗之中并沒有頭發稀薄的人物。他忍不住想:搞不好自己會成為第一個禿頂皇帝。
他悄悄拍掉手上落發,不讓兩個部下注意到。同情有時比怒罵更讓人難受,頭發問題正是如此。
「讓你們看到我剛才的樣子,再聽我這樣說,你們或許會不知所措,不過你們倆別擔心。應該還有什么對策才對,我不會讓他對帝國為所欲為。」
他露出看似大膽無畏的笑容,兩名部下的神色這才稍微和緩了點。
只是,臉上仍然沒有安心之色。
他們大概也明白吉克尼夫所言幾乎只是安慰話吧。
再怎么想,都想不到能如何對付那個怪物。
老實說,就連吉克尼夫都覺得沒希望了,除非其實有個武器能確實殺死不死者,或是突然跑出個驚人力量覺醒的人類。
(所以才要找斯連教國,如果是他們的話,如果是比我國歷史更久遠的該國,說不定會擁有能一擊殺死不死者的武器。不,只要有相關的知識,我就能繼續戰斗!)
只能如此祈求了。
馬車前進,乘載著吉克尼夫的最后希望。
●
競技場是圓形建筑,其中一個區塊有個大型入口,馬車就駛進這里。這個出入口只供少部分人進入貴賓室,其他還有一般觀眾用的入口與運貨出入用入口;競技場大致區分成這三個入口。
先下馬車的當然是擔任隨扈的兩名騎士。他們確認安全無虞后,吉克尼夫才下車。
那里有五名男子。
他們的穿著打扮,并不適合站在貴賓用入口。
吉克尼夫看到美術品能大略推測價值,但從他們的裝備無法猜出價格。因為他們裝備的并非具有美術價值的武裝──不是貴族的警備兵,而是身經百戰的一群人才會穿的戰斗用武裝。
就禮儀來說,應該由身分較低者先做自我介紹。不過,有些冒險者是不受身分拘束的,他們就屬于那些人。
但是身為帝國的統治者,對冒險者表示謙卑是否妥當?
也許是察覺了吉克尼夫的困惑,站在五人中間的男子開口了:
「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陛下。初次見面,深感榮幸。我們是接受本次警衛委托的精鋼級冒險者小隊『銀絲鳥』。我是負責整合小隊的弗賴瓦爾茲,此次請多指教。」
英氣凜然的聲音響遍四周。
此人背后背著魯特琴,腰間佩著細劍。穿在身上的是蘊藏奇妙光輝的鏈甲衫。
每件裝備品都散發著仿佛自內部滲出的魔法光輝,而非單純的光線反射。每一件看起來似乎都是一流的魔法道具,特別有名的是魯特琴,據說有個名稱,叫「星辰交響曲(Star Symphony)」。
那自信洋溢的模樣讓吉克尼夫想起幾個月前的自己,不禁感到有些羨慕。
「……諸位是我國最強的冒險者小隊,你們的事我早有耳聞,打倒光輝爬蟲的英雄事跡實在讓人熱血沸騰。所以,我想我對你們每一位都很熟悉。但難得有這機會,能否由你們親口向我介紹我國的英雄?」
「那么我就以吟游詩人(Bard)的方式介紹──」
「──拜托不要好嗎,隊長?不好意思,隊長那個會聽得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什么煌煌短劍……真的行行好,還是免了吧。哎呀,真是抱歉,陛下。我出身不太好,講話難聽,請陛下包涵。」
站在弗賴瓦爾茲右手邊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輕輕低頭致歉。
這是個剃平頭的矮小男子,表情呈現的是笑臉,但在一張大餅臉上顯得太小的眼中并沒有笑意。
他的名字是凱伊拉.諾.蘇德斯坦,職業是預謀者,屬于盜賊業。
關于「預謀者」這種職業的情報不足,有許多不明之處,不過比起盜賊一類,應該更偏向地下行動、暗殺者等藏身黑暗的職業。
吉克尼夫回答輕輕低頭的男人不用在意,巴杰德小聲笑起來:
「哈哈,陛下被我鍛煉過,沒問題的啦。」
「哎呀,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四騎士之一『雷光』老兄對吧,您老兄也是那里出身?」
「嗯?不,我想應該差很多喔。我雖然是骯臟巷弄里長大的,但你應該是從比我更深的世界爬上來的吧。」
「看來是的,給人的感覺的確不同……這真是失禮了,我似乎斷定得太快了。」
「別在意啦,『暗云』。」
「我何時自稱過暗云了……真是,都是隊長不好。」
被他狠狠一瞪,弗賴瓦爾茲噘起了嘴:
「與其被人亂取綽號,不如我們自己給個方向,不是比較好嗎?那么失禮了,陛下。首先是我們小隊的耳目蘇德。接著為您介紹我們的戰士,您看了可能感到驚訝,但他的實力我能保證。」
「不,陛下絕對沒在懷疑啦,他看起來比我還厲害。」
「能讓強者這樣說真高興呢──叫我范.龍古。」
弗賴瓦爾茲介紹給三人的,是個身高約一百七十公分,一身鮮紅獸毛的猿猴。此人穿著白色的動物毛皮制成,類似鎧甲的裝備,左右腰際掛著長久使用的戰斧。
報告書已經記載他屬于亞人類種族中的猿猴族,在森林動物靈魂附體的戰士職業「獸王」中,是蘊藏了猿類(Ape)力量的人物。但實際上見到本人,帶來的沖擊性仍然很大。
更何況長相如此的一號人物,實力竟然勝過吉克尼夫的部下中最強的戰士巴杰德。
范.龍古輕輕舉起右手,向三人打個招呼。
「唉,好,再來是為我們療傷的人。」
弗賴瓦爾茲急忙介紹下一位人物,大概是怕吉克尼夫不高興。
這次換站在弗賴瓦爾茲左手邊的男人踏出一步。
「失禮。」他拿在手中的奇妙手杖發出鏘啷聲。這種手杖似乎稱為「錫杖」。「貧僧法號運慶,乃是信仰佛神之人,今后請多賜教。」
他雖然也奇裝異服,但比起剛才的獸王,服裝倒是文明多了。
運慶摘下戴著的奇特大帽子──草笠,底下沒有頭發。若不是事前知道他有剃頭,也許吉克尼夫會以為此人少年禿,而忍不住投以同情的眼光。
這位身穿帝國難得一見的戰斗衣「袈裟」的男子,正是稱做僧侶的精神系魔法吟唱者,雖然治愈能力不算太強,但在對抗不死者時能展現出優異能力。
他所信仰的佛神,是在南方遠地受到信仰的神,鮮為人知,也有人說是四大神的從屬神。關于帝國有無建造佛神神殿,吉克尼夫未曾聽說,只知道他的存在似乎造成了非常麻煩的問題。
治愈魔法基本上由神殿管理并定價,那么如果是與神殿毫不相關的治愈魔法術者,又該怎么規定呢?尤其對方還是冒險者中的最高階級精鋼級。
帝國是政教分離,兩者沒有密切關系。吉克尼夫慶幸自己跟這個問題毫無瓜葛。
他不想再被卷進更多麻煩事了。
不過吉克尼夫在調查他們的功勛等成就時,注意到運慶對不死者等魔物具有非常優異的戰斗力,這項評價的確抓住了吉克尼夫的心。也許得對神殿關系人士多少施加點壓力了,當然在那之前,吉克尼夫會先查清楚他的力量究竟有沒有用處。
「原來如此,那么最后這位就是波彭嗎?」
「正是,陛下。」
在弗賴瓦爾茲的介紹下,一個外觀更加奇怪,可說是這些成員當中打扮最出奇的人低頭致意。
也許是因為職業是與眾不同的圖騰薩滿,曬得黝黑的上半身赤裸著,以白色顏料畫上了奇妙紋路。
「……你不冷嗎?」
「我裝備了可防護溫度變化的魔法道具,萬無一失。」
沒想到對方會回得這么正常,吉克尼夫心里感到驚訝。資料上有提到他奇怪的外型,報告也說他是個一本正經的人。但這種反差老實說仍然讓吉克尼夫大吃一驚。仔細一瞧,五官還挺端正的,年紀似乎還不算大。
吉克尼夫想知道他為什么會從事這種職業,又不太想知道。
吉克尼夫看著銀絲鳥。
這是支由奇怪成員組成的奇怪小隊,唯一的共通點,是每個人都各自在裝備的不同位置──圖騰薩滿是裝在他的短蓑衣上──裝飾了銀絲鳥的羽毛,據說是以前小隊養的。
羽毛簡直就像剛剛才脫落一般,漾著耀眼的銀色光輝。
「我都清楚了,諸位,今天有勞了。」
「包在我們身上,陛下,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
聽到弗賴瓦爾茲這樣說,吉克尼夫克制自己不露出苦笑,想第一個往前走。然而──
「──可以請您等等嗎,陛下?」
蘇德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制止他。
「我們是受雇來保護陛下身邊安全的,想請您別走在我們前頭,方便嗎?」
「沒什么方不方便的,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雇用你們。只要你們認為有必要,我都會照辦。還有,如果你們有需要用到這兩人的力量,盡管使喚就是。只不過,希望你們盡量不要離開我身邊。」
「這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能使喚帝國四騎士的兩位大爺,我們還真是出人頭地啦。不過說歸說,兩位只要別離開陛下身邊就行了。出了什么問題時,也只要聽從我們的指示逃跑就對了。那么隊長,麻煩你來首曲子吧。」
「了解。陛下,抱歉蘇德講話就這么難聽,我怎么講他都沒用……」
「無須在意,不過在公共場合還這樣就傷腦筋了。」
大概是得到共識了,弗賴瓦爾茲輕輕低頭致意,似乎在表示他會讓隊員注意時間與場合。
接著他開始唱歌。不對,那與其說是歌,毋寧說是奇妙音色的組合。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聽不出它的涵意。結束了只有短短幾秒,卻莫名縈繞心頭的歌曲后,蘇德動了起來。
如果要形容,不知該說成「緩慢地」還是「滑溜地」?那是吉克尼夫做不出來的動作。
「那么,請隔開十公尺的間隔跟我來。」
照著蘇德所說,一行人拉開距離開始前進。吉克尼夫向站在身旁的弗賴瓦爾茲問起剛才的歌:
「剛才那個究竟是什么?」
「陛下不曾聽說過嗎?那是吟游詩人的一種特殊技能,稱做咒歌。也有些人會以樂器演奏,不過我是以唱歌發揮效果。」
原來那個就是咒歌啊。吉克尼夫低聲說完,弗賴瓦爾茲微微一笑。這時吉克尼夫想起一直有意調查,但總是沒有機會調查的一件事,心想正好有這機會,于是向他問道:
「……我有個問題想問,這種咒歌能控制人心嗎?」
「咒歌當中有一種稱為暗示(Suggestion),與某些魔法具有相同效果,使用這種咒歌的確有可能控制人心。除此之外,魅惑也能達到某種程度的效果。」
吉克尼夫與巴杰德互看一眼。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八九不離十吧。」
看來那個的確是擁有吟游詩人之力的魔物?或者──
「那么,關于類似青蛙的魔物,你知道些什么嗎?」
──也不能斷定不是魔物的天生能力,這點必須弄清楚。
「青蛙嗎,是巨蛙之類的嗎?」
「不,不是那個。那個魔物感覺更有智慧,用兩只腳站立,能夠瞬間發動類似咒歌的力量。」
「……會不會是青蛙人?如果是青蛙人的吟游詩人,就符合陛下的描述……但我覺得青蛙人似乎不是那么優秀的亞人類。聽說年老的族長級青蛙人,具有能夠以特別聲音使對手混亂的能力喔。」
那跟混亂不太一樣。
吉克尼夫在書上讀到過青蛙人,但跟那個叫迪米烏哥斯的人外形似乎相差甚遠。雖然也有可能是青蛙人的亞種、變異種或王族等等,但可能性不大。
「看來似乎不是呢,非常抱歉,陛下,情報太少了。如果能聽到更多細節,或許我還能答得上來。」
那真是求之不得。
「是嗎,那么我告訴你魔物的詳細外形,如果可以,能否讓我借用你擁有的知識?還有關于咒歌,能否更詳細地解釋給我聽?」
在帝國,恐怕沒有人知道得比他這位精鋼級冒險者更多了。
「陛下,這恐怕有點難吧,這可是他們的飯碗耶。」
聽巴杰德這樣說,他輕輕一笑回答:
「不會不會,殺手锏之類的是不能說,但教導陛下一些理所當然的知識不會有問題。不過……為什么不請教那位大魔法吟唱者呢?我想那位人士應該知道得比我多……」
講到夫路達的事,吉克尼夫努力維持表情。
對于夫路達背叛一事,吉克尼夫下了封口令,不讓消息走漏。總之吉克尼夫繼續讓夫路達擔任首席魔法師的地位,但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剝奪他的權限,并摸索填補空缺的方法。
空出來的大洞,讓吉克尼夫知道帝國從夫路達這號人物身上得了多少恩惠,但一切都太遲了。
「萬事依賴那位老者不是很妥當,這就像學生做功課,如果因為老師優秀就等著聽答案,不是會挨罵嗎?」
吉克尼夫的一番話,讓周圍傳來好幾陣笑聲。
「誠如陛下所言。我明白了,正好我也覺得這次的委托費以內容來說太昂貴,之后我再向陛下簡單講解一下咒歌。」
「這樣啊,有勞了。」
貴賓室不只一處,包括捐款贊助競技場經營的資產家用、高階貴族用與皇帝用,總共三種。一行人直接前往專為歷代皇帝準備的房間。大概是事前調查過了,蘇德自始至終都沒問路,帶頭前進。
最后來到彎過轉角就能看到房門的地方時,帶頭的蘇德用手掌對著吉克尼夫:
「沒有人的氣息呢,不過我先過去,可以請各位繼續在這轉角等著嗎?」
他壓低聲音說完,不等回答,就敏捷地走過通道。吉克尼夫被引起了興趣,稍微探頭出來看看情形。
蘇德無聲無息地來到門前,先做了個動作后才輕輕打開門。吉克尼夫覺得門只開了一個小縫,但對他來說似乎已足以鉆入,身影順暢無礙地溜進了房間。
過了幾十秒后,房門大開,蘇德露出臉來。
「沒有問題,這個房間很安全。」
所有人開始移動腳步,走進他確認過安全的房間。
吉克尼夫環顧周圍。
房間雖然狹窄,但雅致的用品全都屬于最高級,為了很少位臨的皇帝打掃得干干凈凈。
靠競技場那一邊的墻壁設計成開放空間,可將下方景色盡收眼底。瞄個幾眼,就能看到滿座觀眾發出響天震地的歡呼,展現出狂熱的樣態。
人潮之所以如此爆滿,是因為緊急安插了武王的一場比試。
競技場的王者──武王由于實力壓倒群雄,向來沒有人能與之正面交鋒。因此,已經很久沒有安排他的比試。
久違多時的武王比試,讓賽場擠滿了期待看到精彩對打的觀眾。
看來群眾仍然相當憧景強大的力量,而且因為帝國有騎士擔任專業士兵,戰場之類對市民來說,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光景。大概是因為這樣,才能將互相廝殺當成表演欣賞吧。
不對,吉克尼夫有聽說過,騎士們當中也有一些人喜歡來競技場。
那么這是一種發揮與解放野蠻性的行為了?
吉克尼夫漫不經心地思考時,銀絲鳥一行人已探索完室內。
「房間里有沒有發動過情報系魔法或什么的痕跡?」
「沒有發現任何痕跡,陛下。對吧?」
「對啊,首先我很難看穿魔法本身的發動痕跡,所以我檢查過有沒有魔法道具等等,但都沒發現喔。不過,希望各位不要忘了,我沒有盜賊那么強的調查能力,請不要以為萬無一失……不過我們隊長有用咒歌提升了我的探測能力,所以我是覺得不會有問題啦。」
「魔法方面,貧僧以探測系魔法檢查過了,沒有發動的痕跡。總之貧僧已經做了個妨礙探測的力場,應該沒有問題。」
運慶用錫杖在地板上一敲,發出清脆的鏘啷音色。
「那么可以麻煩你再追加一道嗎,有沒有能發現外人靠近的魔法?最好是即使對方隱形也能偵測到的魔法。」
「很遺憾,貧僧沒有那樣的魔法。不過,貧僧記得隊長的確有這種技術。」
被叫到的弗賴瓦爾茲比個手勢表示了解,就走出房間。
「再來呢,如果對方想竊聽,你們能想到什么對策?」
吉克尼夫拼命思考安茲.烏爾.恭能怎么做。說實在的,誰也無法想像超乎想像的事物。所以不管把他看得多巨大,都絕不會流于夸大才是。
「……老實說,我是覺得做這么多已經沒問題了。看起來不顯眼,但我們可是用了好幾種魔法加強防護喔。」
「正如他所言,陛下。探測妨礙也做了,如果對方想以魔法偵查,貧僧會立刻察覺,請陛下寬心。」
蘇德與運慶輪流安撫他。
兩人大概是覺得吉克尼夫有點偏執狂吧,或者是以為他察覺到暗殺的蹤跡,所以神經過敏了。
不過吉克尼夫倒很好奇,如果兩人知道對手是魔導王會做何反應。也許他們會明白做再多戒備也不夠,或者說不愿為這點小錢接這份工作?
吉克尼夫最希望的,是他們對魔導王一無所知,使出全力應對。
然而,吉克尼夫雖然對魔導王相關情報做了限制,但不可能封住六萬張嘴。
一定已經從哪里泄漏出去了。既然如此,吉克尼夫聽說冒險者這種人階級越高,就越是習慣日常性地收集情報,所以對魔導王的力量很可能也略知一二。
(要是讓他們摸透我的底也不太好。)
吉克尼夫想過各種問題后,用曖昧笑容敷衍過去。
兩人似乎都認為吉克尼夫接受了他們的說法,無意再多說什么。
競技場傳來格外大聲的歡呼。
往那里一看,比試中的一場劍斗士對戰,似乎分出了勝負。
在過去似乎必須賜落敗者一死,不過時代不同了。比試之中也許會出人命,但勝負分曉后就不會再致人于死地。
據說這項規定,是在某個劍斗士連戰連敗但打出了有趣的對戰,偶然場場得到饒恕,日后才華開花結果,登上冠軍時廢止的。這個劍斗士似乎讓當時的人們心想,說不定還會再出現像他這樣的奇才。
(那是第幾代的武王?聽說雖然不到當今武王的地步,但也相當強悍。我應該想想如何拉攏這種不愿為國效力的強者……)
「大致措施都做好了,陛下。」
弗賴瓦爾茲的聲音讓他轉過頭來。
「辛苦了。」
對方可是精鋼級冒險者,吉克尼夫或許應該道謝,但他一時忘了,還是用了平常的口吻慰勞對方。
「不敢。那么我們既然擔任護衛,是否可以跟各位一起在房間里待機?」
吉克尼夫是雇用他們擔任隨扈,這樣想來,對方的提議十分合理。
然而,讓他們待在房間里,進行密談妥當嗎?
把他們卷進來雖然有很大好處,然而一旦自己的目的曝光,搞不好會把原本無須敵對的一些人都變成敵人。
(但也沒那家伙可怕──我在想什么啊。思考一個敵人是否好對付,竟然拿那個怪物當成比較對象,這就證明了我頭腦真的出問題了……敵人已經夠多了,只有愚者才會繼續樹敵。)
吉克尼夫搖搖頭。
「很遺憾,之后有非常重要的會談,你們不能入內。」
「在這種狀態下要保護陛下,將會非常困難……」
「房間里有兩名我信賴的部下,最起碼能爭取時間讓你們趕來吧。」
「哎,的確是呢。」至今始終保持沉默的猿猴開口了。「可是呢,如果對手是蘇德這種水準的暗殺者,一個弄不好會很嚴重呢。」
「說到我這水準的暗殺者,伊杰尼亞的小丫頭就是一個。她會用忍術,能突然從影子里冒出來殺人哩。」
「兩位是戰士,遇到以劍為武器的對手想必沒有問題。但若是魔法呢?貧僧最擔心這一點。況且我們一定會專心看比試,不會對陛下與客人的會談感興趣的。」
他們連聲勸說,但吉克尼夫一路上小心行動,不讓情報外泄,因此更不能答應他們的提議。
「諸位擔心得有理,但我身為帝國皇帝,這方面也是不能退讓的。」
銀絲鳥成員們的視線集中在隊長身上,他大嘆一口氣:
「沒辦法了,站在陛下的立場,恐怕有些話是不能讓我們聽到的。那么,我們就在外面擔任警衛。不過,可以告訴我們有什么樣的貴賓會來嗎?」
「的確應該告訴你們,不過你們什么都沒看到,明白嗎?」
「當然了,無論來的是什么樣的客人,我們都不會走漏消息。假使消息外泄,我們會負起責任做后續處理。」
「我就相信你們吧,首先是火之神殿的神官長與風之神殿的神官長,另外還有四名神官應該會一同前來。」
「原來如此,那么如果有其他人來,我們會提高警戒。」
「嗯,拜托了。這間貴賓室與其他貴賓室有段距離,想必不會有人迷路誤入此處。」
「我明白了……另一件事,陛下,可以準許我們打壞門鎖嗎?」
「只要你們認為有必要,就做吧。」
范突然走了出來,戰斧的握柄被人手不可能使出的握力握得嘰嘰作響。吉克尼夫覺得只是把門鎖稍微打壞,似乎用不著這么大的力量;但他不是戰士,不便說些什么。
只是四騎士中的兩名納悶地交頭接耳,讓吉克尼夫有點在意。
戰斧慢慢地舉高過頂。
「──啊,不可以把門打壞喔。」
弗賴瓦爾茲的一句話,讓范停住了動作,吉克尼夫也不禁揚了揚眉毛。
「……為什么呢?難道不是要說『本來只是想打壞門鎖,不小心連門都打壞了,真抱歉呢。所以反正壞都壞了,就讓我們也一起待在里面吧』嗎?」
「這次還是別這么做吧,我不想蹚政治這灘渾水。」
「說得對極了,貧僧也不想招惹神殿勢力的更多白眼。」
「了解了,那就差不多這樣吧。」
戰斧迅速一劈,撞上門鎖,輕易將其破壞。
自己是應該傻眼,還是應該感到不悅?雖然有很多反應可以做,但吉克尼夫只覺得佩服,心想真不愧是精鋼級冒險者。
不是佩服他能用戰斧輕松打壞門鎖,而是他有膽面對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者,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話來。另外也是佩服他為了盡力完成接下的工作,傲慢到能夠忽視委托人兼最高權力者的要求。
這些都是如今吉克尼夫所失去的部分。
「……把這些家伙都拖進政治的渾水里好了,讓這些人逃脫不了。」
吉克尼夫一喃喃自語的瞬間,銀絲鳥的成員們一溜煙跑出房間,好像事先說好了似的。
房里剩下三人,吉克尼夫他們面面相覷。
「剛才那可真厲害,不用說一聲就能那么團結地行動……哎呀哎呀,真不愧是銀絲鳥啊。大概就是有那樣的身手,才能當上精鋼級吧。」
「……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但你佩服的點好像不太對……陛下,需要我們準備飲料嗎?」
「也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準備一下嗎?」
「遵命,那么巴杰德閣下,請您也過來幫忙。」
被叫去幫忙,讓他一臉不情愿。
「咦,我也要喔?陛下,我就說還是該帶一名女仆來嘛!客人一定也覺得比起讓大叔倒飲料,女人來倒比較好喝吧,要是我一定這么覺得。」
「好好好,牢騷到此為止,巴杰德閣下,請您多動手少動口。」
「麻煩你了,巴杰德。不在的人就是不在,只能讓在的人設法解決,就跟現在的帝國一樣。」
「您這比喻做的一點都不好,陛下。」巴杰德邊說邊幫忙準備。
樓下競技場傳來觀眾的聲援,還能聽見跟野獸有些不同的吼叫。
下一場比試似乎開始了。
吉克尼夫搜索著記憶。
在武王戰之前進行的,是冒險者與魔物的戰斗。冒險場在競技場出賽時,經常上演魔法爆發等華麗打斗,相當受到觀眾歡迎。
俯視著狂熱叫好的民眾,吉克尼夫感慨地說:
「真是和平的景象啊。」
「是嗎,陛下?」
沒想到有人會回答自己的自言自語,往旁一看,巴杰德站在自己的身邊。寧布爾在背后一臉不滿,連巴杰德的份一起忙。
「我倒覺得看起來不怎么和平耶,您瞧。」
一名冒險者被獸型魔物的爪子一抓,血花四濺,掀起觀眾的大聲慘叫與聲援。
「我不是說比試內容,是說觀眾。」
吉克尼夫眺望著大聲吶喊的觀眾們:
「比起眼下帝國置身的狀況,你不覺得這幕景象真是一派和平嗎?我在想,要是他們知道揭開一層薄薄外皮,怪物就藏身于自己的周圍,恐怕不會這么盡興吧。」
「一派和平不是很好嗎,就算讓民眾煩惱到胃痛也不能怎樣吧。」
巴杰德說得對。
吉克尼夫為自己亂講話感到后悔。
「你說得沒錯,巴杰德。好了,對方差不多快抵達了,準備得怎么樣了?」
「是,陛下。由于某人不肯幫忙,我原本還擔心會來不及,不過飲料與紙張總算都備妥了,墨水也很充足。」
之所以準備這么一大堆紙張,是防備貴賓室內遭到竊聽。雖然他覺得在這歡聲雷動,隔壁又沒有房間的地點,沒幾個辦法能專一竊聽這里的聲音,但總是小心為上。
吉克尼夫知道這樣做很費事,他在皇城內這樣做過,非常累人。
這一切繁瑣措施,全是因為魔導國的力量是個未知數。
只要知道了對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應對方式也會隨之改變。
想利用戰爭做調查的打算落得了慘痛下場,造成巨大慘劇。但也不能因此就放棄一切希望,必須思考其他手段,比上次更安全地進行調查,否則永遠都只能在敵人的陰影下發抖;甚至可能陷入更慘的狀況,即使湊齊一手好牌,也因為害怕陰影而不得不放棄。
只是,他還無法忘記瘡疤痊愈前的痛。
「要是能知道安茲.烏爾.恭──魔導王的力量極限就好了,也許根本用不著做這些準備。」
當時自己的立場是協助者,能夠拜托魔導王;但如今雙方都是君王,是對等的關系,幾乎不可能再拜托對方什么了。不對,想拜托是可以拜托,但一想到對方會要求什么做為代價,吉克尼夫就頭痛。
「不只魔導王喔,陛下。是不是也該查清楚他那些家臣能干什么,否則會有問題吧?」
「說得對。」
「……那些部下有沒有可能比魔導王還強呢?」
「怎么會,不可能吧?」
吉克尼夫雖然這樣回答,卻開始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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