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遇掃了她一眼，接過來看了幾頁。果然和最先的那本賬本有所出入，結合耗子偷來的那本，好像是對得上了。


　　“大人可以回去細細查看，若有出入，隨時可來詢問。”大夫人話說得十分客氣。


　　楊遇看出她是來做交易的，就問：“你為何這么做？”


　　大夫人沉默片刻，才道：“我自知沒有和大人討價還價的資格，但就算命不久矣，我也還得為我的椿兒著想。她爹雖然還在，但心思早就不在我們娘倆身上，與其指望他，還不如我早做打算。”


　　“你想要我做什么？”


　　大夫人勉強笑了一笑，“大人和我非親非故，不僅不欠我，反倒是我欠了大人的。此番言論實在是無理取鬧，只能請大人大發慈悲，把椿兒帶在你們身邊吧，我給你們磕頭了！”


　　楊遇先一步攔住她，冷冷問道：“你這是何意？什么叫把她帶在身邊？”


　　大夫人一愣，隨即才明白過來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連忙道：“民婦不敢有非分之想，民婦只是請求大人和香花姑娘把椿兒當成丫頭帶在身邊，帶她見見世面，等她再大些替她留意一個靠譜的人家……”


　　“她怎么說出生也是個大小姐，好端端的為何要去做丫鬟？”楊遇問。


　　其實他心知肚明。他如今的地位加上香花的地位，一般的官宦人家都要高看一眼，若是大夫人一死，陳椿落在她后娘手里，確實不如到他那兒做個丫鬟風光。


　　大夫人見他不肯受她一拜，但語氣并不決絕，就道：“民婦多病之身，自知談不上和大人合作，大人若是有何吩咐，盡管開口，民婦一定盡心竭力。”


　　楊遇看了看她，之前綢莊掌柜所說的話言猶在耳。


　　大夫人是有手段和算計的，但并不狠毒，甚至下人當中還有不少為她打抱不平的，可見她是得人心的。


　　還有香花先前和他說的那些話……


　　楊遇想著，便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和大夫人打開天窗說亮話。陳家如今確實后繼無人，但我不能坐視不管，你若是能改過前非，專心打理陳家的生意、為陳家培養幾個可用之才，我也能答應你的要求。”


　　大夫人愣了愣，趕忙應道：“我定當改過自新，再無二心！”


　　楊遇點點頭：“經此一事，相信大夫人也知道我們二人不好糊弄，大夫人好好干，我們看得出，若是弄虛作假，我們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這會的事不會有第二次。”


　　大夫人咬著唇點點頭。


　　“假若大夫人誠心合作，我們也不防和你說說后面的打算。陳老爺早就另有打算，此番不如就另立門戶，若是缺錢，我們也可再借些給他們。至于你和椿兒——”


　　大夫人垂著眼等他后面的話。


　　方才雖然是她親口說的愿意陳椿給他們為奴為婢，但那是無可奈何，楊遇或許鐵石心腸，但香花不一定。她仔細看過，香花應當是個很心軟的姑娘。


　　“你和椿兒還是留在此處。我和香花會時不時下來，我們不在的時候這里就你和椿兒做主子，綢莊的生意就全交給你打點，你或是教椿兒，或是另外請人都可以。我和香花還是敬你一聲舅母。”


　　大夫人仔細聽完楊遇的這一番話，仔細咂摸后竟然覺得胸口大石好像被人搬走一般，頭上陰云密布的天空也驟然放晴了。


　　楊遇這番話說得不輕不重，但包含了好幾層意思——


　　一則她和她相公的夫妻之名早已名存實亡，這回不如索性分開。楊遇承諾了用錢打點，想來她相公也不敢和他撕破臉。


　　二則陳府暫且由她和椿兒代管。自由且不說，椿兒能學到的本事和能握在手里的錢財也更多，以后這些都是她自己的底氣。


　　三則，楊遇說了會尊她一聲舅母，也就是說只要她好好干，陳椿的事他定然會照看的。她本來想求的只有這個，但楊遇果然想得更長遠。


　　大夫人喜極而泣，含著淚道了謝。


　　楊遇看了看門外，道：“這聲謝我受之有愧，你記著香花的情就好。”


　　大夫人聞言看向門外正拉著她女兒說說笑笑的香花。


　　香花小百靈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陳椿有些害羞，時不時的回應一兩句。


　　大夫人看著看著，不由得露出會心的微笑——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請大人放心，香花姑娘和大人的恩情我們母女會銘記于心。”她說。


　　門外，香花正教陳椿折了一只紙飛機，拿在嘴邊哈氣。


　　“椿兒你看著，這樣它就能飛出很遠！”


　　陳椿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小心些，待會兒掉到水里就糟了。”


　　香花往后退了幾步，擺出架勢道：“你看著吧，它才不會掉水里！它要飛過院墻去呢！”


　　陳椿不信，香花就哈了一口氣，小跑幾步，將手里的紙飛機往前一送——


　　那個折得還有點粗糙的紙飛機當真穩穩地飛起來，從院墻上飛了出去。


　　“真飛出去了！”陳椿情不自禁地拍著手歡呼起來。


　　香花笑著拉她一起去撿紙飛機。


　　楊遇果斷得很，一天之內就把陳家的事安排妥當，翌日他和香花上路的時候，陳椿已經很舍不得香花了。


　　大夫人難得露出笑顏道：“別不舍得了，以后還要見呢。”


　　香花也笑道：“要是想我了，可以給我寫信！有空了你們也來京城看看！”


　　陳椿聽她這么說，才高興地點點頭。


　　時間恰好，楊遇才把銀兩交清、把房子的事定下來，第二天就要到兵部任職了。


　　香花則回到公主府，和王嬤嬤一起商量搬進去之后的事。


　　這會兒正商量到一半，安平公主忽然從外面走進來笑道：“香花，有件事落到你頭上了。”


　　香花正用筆急著王嬤嬤說的事，聞言呆了一呆：“什么事？”


　　安平公主坐下道：“京城都翻天了，你還在這兒什么都不知道呢。”


　　香花更覺得莫名其妙，最近京城治安挺好的，怎么好端端就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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