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扶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婦人進來了。


　　這婦人雖然氣色不好，但穿著打扮都有幾分貴氣，眉目之間雖然有些愁緒，但也看得出來大門大戶的從容，顯然就是大夫人了。


　　扶著她的小姑娘穿著也不俗，面容與大夫人有幾分相似，好像不是丫鬟，可能是大夫人的女兒？


　　香花正想著，就見大夫人對楊遇和她點了點頭，淺淺笑道：“稀客，稀客，二位遠道而來，是我有失遠迎了。”


　　楊遇客氣道：“哪里。”


　　管家站在一邊說：“大夫人身體不好，聽說二位遠道而來，特意讓大小姐扶著過來見一見。”


　　香花也還禮道：“辛苦大夫人，是我們來叨擾了。”


　　大夫人方才笑了笑，就聽二夫人陰陽怪氣地道：“罷了罷了，我可不敢多話，當心待會兒被人割了舌頭去。我去看看瓊華閣的飯菜準備好沒有，順便請老爺過來。”


　　大夫人道：“老爺若是抽不開身就罷了，這事我說了也算數的。”


　　二夫人用眼角瞥了瞥大夫人，鼻子哼了一聲，說“我竟不知道你也有說話算數的一天”，就扭著腰出去了。


　　大小姐怒斥一聲，也沒能奈何二夫人，大夫人只能拍拍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大夫人道：“二位此番前來所為何事，我已經知曉。”


　　她才說了兩句，就又捂著唇咳嗽了兩聲。


　　“……陳媛妹妹留下的財產我們都好好收著的，沒敢亂動一分一毫。椿兒，把東西交給哥哥。”


　　陳椿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楊遇。楊遇翻看了一下，的確是陳媛說過的那些東西。


　　“遇兒你打算成家立業，我們這些做親戚的也高興。”大夫人說到這兒又接連咳嗽了好幾聲，“東西你就都帶走吧，只是有些東西太大，要不是不方便，不如折合成銀兩。”


　　香花覺得大夫人說的也有道理，就和楊遇使了個眼色。


　　楊遇客氣地說：“多謝大夫人美意，容我再想想。”


　　這件大事一說定，香花就覺得肚子餓了。好在此時，丫鬟已經來請幾人移步去瓊華閣，說是那邊的飯菜已經準備齊全。


　　楊遇和香花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男子和二夫人舉止親密，看穿著打扮，那人應該就是現任當家陳老爺了。


　　大夫人只當沒看到，咳嗽兩聲走了進去，瓊華閣里的人聽到有人來了，也趕緊收斂了一下，大家各自落座。


　　陳府的飯菜看起來比較清淡，連湯也是冬瓜筍絲火腿湯之類的，香花看了一眼就覺得半飽了。


　　大夫人為幾人做了引薦。


　　陳老爺看年紀也才三四十歲，唇邊的胡子修剪得很仔細，平日應該也挺注重保養，看起來風度翩翩，并不像尋常上了年紀、腆著肚子的男子。


　　他對楊遇笑道：“我算著日子是該這幾日過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楊遇也笑：“再過幾日就要上任，恐怕不能親自過來，所以就提前來了。”


　　陳老爺點點頭，對大夫人道：“都安排妥當了嗎？”


　　大夫人垂著眼道：“我已經把單子給了。”


　　“該收回來的收回來了？”陳老爺問。


　　大夫人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那些暫時是收不回來的，之后再想辦法吧。”


　　可這一句話像是導、火索，陳老爺唰的站起身來，怒道：“這怎么想辦法？家里什么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打斷了胳膊往袖子里藏？那也要藏得住啊！”


　　二夫人也幫腔道：“對呀。咱們這些產業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別人如今伸手來要，咱們自然要給。可是你看病吃藥欠下的那些錢怎么還？你倒是自己也想想辦法呀！”


　　楊遇一聽，便明白了個大概——大夫人大概久病纏身，尋醫問藥花了不少錢，甚至于動了一些陳媛留給他的東西。他們得知他要過來的消息后，可能是贖回了那些東西，　重新給他湊齊了。但這些東西一拿走，大夫人的病沒辦法了不說，他們還得欠債。


　　香花挺同情大夫人的，就問：“大夫人是怎么了？我認識一位怪醫，可以請他來看看。”


　　大夫人又咳嗽了兩聲，笑了笑道：“不妨事，你們不用操心。”


　　二夫人卻道：“別人好心好意幫你找大夫你說不用，是因為你前些年天南海北的大夫都請遍了對不對？不過你這病也確實棘手，古往今來還沒聽說過能治好的。”


　　楊遇聽這二夫人說話越說越刻薄，便問陳老爺道：“不知大夫人身患何疾？若是能幫上一點半點，也是功德一件。”


　　陳老爺皺眉道：“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就得了癆病，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名貴藥材都不中用，哎。”


　　香花聽說過這個病，在古時候這確實不好治，也不知道梅呂會不會有法子。


　　但既然是治病救命的錢，楊遇和香花總不能說拿走就拿走。


　　“成家的綢莊遍布江南，如今北邊和中原也都有了，這些利潤不夠給大夫人請最好的大夫、吃最好的藥嗎？”


　　陳老爺大搖其頭。


　　“哪里夠喲？外甥，你還年輕，不知道這個病有多磨人。平常光是保養的藥材花費就是不小的一筆，每逢季節交替時，又總要大病一場，那時當真是花錢如流水。再說了，咱們陳家那么大的家業，也需要不少人，這些也是開銷……這些年我竟然漸漸算不過來這賬了。”


　　楊遇自然不信，如此大的家業供不起一個病人。陳老爺就讓人把家里的賬本拿來，一筆一筆地給他說是如何開銷的。


　　楊遇察覺出有些不對勁，就說等吃完了飯，晚上再看，有不解的再去問他們。


　　陳老爺愣了一下，就點了點頭。


　　大夫人后面幾乎沒再說話，二夫人趾高氣昂的，時不時和陳老爺撒個嬌，看得楊遇和香花大倒胃口。


　　等到大多數人睡下了，楊遇從窗戶悄悄翻進來找香花。


　　英兒見是他，默默放下手里的板凳。


　　香花笑道：“你再不來我都打算睡了，那個賬本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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