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看了趙燾和祝渙之一眼。


　　她還沒對楊遇說皇上對她的打算，得虧這兩人也都明白，誰也沒說漏嘴。


　　四人坐下來仔細商量了一番，思來想去居然是緩兵之計效果最好。


　　祝渙之經驗老道，分析了局勢之后道：“匈奴之事雖早已是沉疴積弊，但眼下并不是最著急的，便是我們拖上一拖，匈奴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趙燾點頭道：“目前最要緊的，反而是忠順王的事。”


　　幾人都很清楚，眼下的太平其實取決于忠順王的心意，皇上一直都是被動的一方。


　　祝渙之和趙燾也反復琢磨過若是忠順王要反，皇上會面臨哪些困境。


　　若要動武，御林軍雖然已經換了人，但忠順王的勢力已經盤根錯節地滲入其中，好在祝渙之作為京營節度使占了地利，勤王也來得及。但兩個京營和十二個都護府，只有兩三個是趙武舊部，一大半已經唯忠順王馬首是瞻，剩下的都是義勇王的勢力。


　　到這里也還勉強算得上勢均力敵，但忠順王財大氣粗，手下能人異士眾多，活尸只是其中的一支，而這一塊到目前也沒摸清楚，這也是極大的一個變數。


　　若是真要動忠順王，不僅是背水一戰，而且要師出有名。他雖然罪行累累，但目前證據并不確切，拿出來反而會被他反咬一口，指責皇上卸磨殺驢、不顧手足之誼，到時反倒是他造反有理。


　　祝渙之最后道：“眼下還是忠順王要緊。只能香花姑娘到皇宮勸皇上暫緩和親之事，使臣那可以讓人看著，作為引蛇出洞的誘餌也不錯，剩下的還得想辦法逼他露出狐貍尾巴。”


　　香花聽了點點頭，她也是如此想的。


　　“那我現在就進宮，盡力勸住皇上。”


　　楊遇不放心，送她到馬車邊上，輕聲道：“若是皇上執意如此，你便說我也也請求進宮面圣，我倆在一處，總不會怕別的人。”


　　香花沖他笑笑，道：“我知道了，你和兩位大人再好好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楊遇等香花的馬車轉過了彎，才同祝、趙二人道：“請問二位大人，忠順王就算自身是鋼板一塊，卻也只有衛屏這一個兒子，就沒人想過在他身上做文章？”


　　趙燾搖頭道：“且不說衛屏并未在朝廷中擔任要職，難以抓到把柄。就是平時出行，他身邊也總跟著高手，忠順王還派人暗中保護著，要想動他，談何容易？”


　　祝渙之也說：“衛屏如今這身子就是小時候遭人暗算留下的，忠順王對這些人可不留情。他王府中輕易不會放人進去，要想抓活的衛屏，難于上青天。”


　　“那便不抓活的。”沒了香花在身邊，楊遇一身戾氣也不加掩飾，“絕了忠順王的念想，他必然陣腳大亂。”


　　祝渙之和趙燾都面色頓變。


　　他二人一直以為楊遇底子是純善有禮的，不過在軍營中摸爬滾打了幾年，增添了幾分犀利凝練，卻不想他居然是這么敢想敢做的。


　　這話別人只是想想，肝膽都要顫上三顫，他卻說得波瀾不驚，虧他們二人曾把他當小白兔看，沒想到那都是他裝出來的。


　　“可那時忠順王必定會全力為衛屏報仇——”


　　“等的便是這個！”楊遇眼神堅定，語氣中透出幾分激動，“兩位方才也說了，忠順王財大氣粗才招攬到許多死士，若是皇上肯拿出更多的錢，不愁招攬不到人馬。至于如何去做，皇上身邊自有謀士，不需要我們再想辦法。”


　　趙燾皺眉道：“便是……要殺衛屏，這事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有志者事竟成，楊某言盡于此，至于此事可不可行、如何去辦，兩位大人心中自有想法。”楊遇抱拳道，“二位大人有遠見卓識，應該知道眼下形勢不能長久，需得設法打破。目前形勢如同蛋卵，從外打破，是死路一條，從內打破才能覓得生機。”


　　祝渙之和趙燾都面色凝重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將士，這會兒才信了這不到二十歲的少年敢帶著一百人去探匈奴王帳。


　　黑云壓城城欲摧，也許真到了變天的時候了。


　　小太監進去通傳沒多久，香花便被人請了進去。


　　不到一年不見，皇上仿佛又蒼老了十歲，他瘦得皮包骨頭，一雙眼都凹陷進去，嘴角卻還噙著一絲笑意。


　　“香花拜見皇上。”


　　皇上抬手道：“快請起。香花，你怎么突然想起來見朕來了？”


　　香花看了殿內的內侍和丫鬟一眼，皇上便屏退了多余的人。


　　香花這才道：“回皇上話，民女已經聽說了和親之事，也聽說了公主進京要商量之事，民女斗膽，請皇上三思。”


　　皇上早料到她是為這事來的，臉上神色不變，也不答應，只是問：“香花不喜歡這幾個世子？”


　　香花跪下道：“皇上，民女承蒙公主垂青，有一個名號，但說到底并不算是名門貴女，與諸位世子門不當戶不對，日后也少不得齟齬。民女和楊指揮使兩心相許已有數載，還請皇上垂憐。”


　　皇上還是不愿接話，接著說：“你如今既然是安平的義女，自然不再是民女，有朕在一日，便容不得人小瞧你。”


　　香花聽出皇上話里的意思，便道：“如果皇上只是想要布防圖，不用和親，香花和楊遇也能拿到。”


　　皇上聽到此處，果然眼睛亮了一亮，緩緩問：“如何拿？”


　　“也不能算拿，而是重新畫。”香花一字一句說來，“我自幼在山上長大，從聽人話開始就能聽懂鳥兒的話，正所謂‘耳濡目染’，香花能根據它們的話畫出布防圖。”


　　皇上半晌沒回過神來。


　　香花道：“這話乍聽之下仿佛天方夜譚，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先讓我試一試，若是不成，皇上如何降罪，香花都甘心領受！”


　　皇上歷來被稱為真龍天子，尚且沒有這樣聽懂鳥獸語的本事，如今香花竟然自稱有這樣的本領，皇上自然是不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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