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構看得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假意勸道：“這成何體統，還不快快起來。”


　　這些孩子都感念香花平日送這送那的善心，東林、東山和燈兒這幾個娃娃頭領也都很尊敬香花，他們便要把香花挨的那些掐都討回來，七手八腳地在孫周氏臉上擰來擰去。


　　孫周氏一開始叫罵聲不減，可她身上十來個小崽子，抓下來這個、那個又上去了，漸漸的力不從心，被幾個小崽子的手指插到鼻孔里，痛得唉喲叫喚。


　　小崽子們好一頓折騰，才在嚴構的呼喚下回了學堂。


　　孫周氏倒在地上，好像一個被擠破了的豬尿泡，皺皺巴巴，破破爛爛。


　　成孫氏到底不忍心，過去扶孫周氏。


　　孫周氏也不知道身上還有幾塊骨頭是好的，扶著挺不直的腰，盯著香花惡狠狠地道：“臭丫頭，這筆賬我只算到你頭上！翠云，你把宗祠的長老請來！問問這丫頭眼里還有沒有長輩兩個字！”


　　成孫氏勸道：“娘，都這樣了，你就好好回去歇著吧！”


　　孫周氏不干，怒道：“你不替我叫，我就自己去叫！”


　　“不用叫了，我自己來了。”村長成富貴扶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緩緩走來。


　　東林東山見了他，都恭敬地叫了一聲“太爺爺”。


　　這老人名叫成達川，是成富貴的伯父。年紀和輩分比成正德還高，同輩的人都不在了，他平常不太過問別的事，只在自家院子里曬太陽。


　　孫周氏見終于來了一個輩分比自己高的人，就稍微收斂了點，招呼道：“哎喲，老哥哥你終于來了。”


　　成達川對她笑了一笑，道：“老妹妹，許久不見了。”


　　孫周氏見他如此說，便想他和自己應該是一樣的心思，得意道：“老哥哥，你許久不管事了吧？成家如今的小輩，一個個可厲害得上了天了，瞧瞧，都敢對我動手了！”


　　成達川笑道：“老妹妹，咱們青山村的人，都姓成。成家的小輩若是不厲害，難不成還一代不如一代？那我可真沒臉去見地底下的列祖列宗啰。”


　　孫周氏沒想到他偏幫著香花他們，急道：“老哥哥，你年紀真是大了，怎么聽話只聽一半呢？我說他們都對我動手了！”


　　成達川笑呵呵道：“是是，我如今耳朵不太靈光了，老了，老了。”


　　孫周氏也不知他是真聽不到，還是倚老賣老，就把手上被抓出來的紅印子給他看：“這個，就是你們成家的好崽子抓的！”


　　“啥，‘猴崽子’？”成達川皺了皺眉，“老妹妹，你這么大年紀少去那些深山野林，如今的猴崽子可真厲害喲，你趕緊讓成崗給看看吧。”


　　孫周氏被氣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香花和香苗他們幾個在后面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孫周氏在那兒說得嗓子都啞了，成達川也總是答非所問，最后孫周氏被弄得沒了脾氣，只能恨恨地對香花丟下一句狠話：“你等著，以后我要你好看！”


　　香花哼了一聲，心想：姐現在已經挺好看了，不用等了。


　　孫周氏走后，成正德、成林昌和成林盛就去給成達川道謝。


　　成達川擺了擺手，笑呵呵的轉頭看向香花、香苗、東林、東山這幾個孩子。


　　“猴崽子呀，猴崽子。”


　　等成富貴扶著成達川走了，香苗好奇地問她爹：“爹，太爺爺當真耳朵不好么？”


　　成林昌笑道：“你太爺爺可不簡單，他要是耳朵不好，能掐著時間出來勸架？”


　　香苗一樂：“那，太爺爺是裝的？！”


　　成林昌只是一笑。


　　香花對東山道：“東山，你今日也看到了，以后這樣的鬧劇說不定還有幾場。如果你能阻止，你要去做嗎？”


　　東山端正了臉色，認真道：“當然愿意！我姐對我好，我也想對我姐好！”


　　香花便點頭笑道：“好孩子。你們很快就要去院試，這次去你好好考，若是你考上了秀才，草兒姐有個做秀才的弟弟，能少受許多氣呢。”


　　東山板著小臉，斬釘截鐵地說：“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考試！”


　　香花見東山下定了決心，就告訴她爹她要去看看香草。方才鬧了那么大一出，香草說不定得難受成什么樣呢。


　　果然，香花才走到香草臥房外，就聽到門里傳來嗚咽的哭聲。


　　香花敲了敲門，問：“草兒姐，我能進來嗎？”


　　屋里的哭聲頓時停了，過了一會兒，香草紅著眼睛來開了門。


　　香花進了屋，先把門關起來，掏出手帕給香草擦眼淚。


　　“草兒姐，值得為那起子人哭嗎？別把身子氣壞了。你是沒看到，那個姥姥最后被弄得有多慘，連太爺爺都幫著我們，看她以后還敢不敢鬧！”


　　香草方才覺得丟人，一直沒出去，這會兒才詫異道：“連太爺爺都驚動了？”


　　香花點點頭，“你別想太多。就算外人說破了嘴，我們永遠站在你這邊，絕不會眼看著被欺負！”


　　香草還沒說話，又撲簌簌地落了淚：“……我知道大家都是為我好，是我沒用，給成家丟人了……”


　　香花瞪圓了眼道：“誰說你丟人了？看我不擰他的嘴！”


　　香草擦著淚道：“香花，這幾日我時時在想，像我這樣年紀還沒定親的確實沒人了……或許，我不該挑了，只要人不是壞人就成……”


　　“你在說什么糊涂話！”香花怒道，“什么叫挑，女子一生的事慎重一點不應該么？不是壞人就成？就說方才那瘸子，你看得出來他是好是壞？”


　　香草捂著臉哭道：“那我如何是好？我這幾日出門，老覺得有人對我指指點點，難怪姥姥會那么生氣……”


　　“草兒姐。”香花無奈地叫了她一聲，“你把體貼別人的心思，用一點在你自己身上吧！不說遠了，就說一年前、和王家那事之前，咱們青山村誰不夸你勤快能干、孝順溫柔？就連我爹也讓我和你學著點。怎么，只過了一年，你就變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了？什么叫你挑，本來就是他們不配！”


　　“可……可這樣日復一日，東山東林都這樣大了，我總不能一直在屋子里吧？”香草抽抽搭搭地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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