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爺……”嚴構結結巴巴地喊，覺得自己定然是還未睡醒。


　　衛屏對嚴構此人并無印象。


　　衛屏年方十五，還未進入朝堂。他爹忠順王也很少邀請官員到府上做客，嚴構還未來得及抱上忠順王大腿就被罷了官。因此衛屏不知他是何人，也不防自己的身份會這樣被捅露出來。


　　香花裝作不知情，疑惑地問：“嚴先生可是糊涂了，這里哪有什么王爺？”


　　嚴構咽了口唾沫，埋頭小聲道：“你身后那位便是！”


　　香花也趕緊跟著跪下，裝出一臉惶恐：“給王爺請安！”


　　衛屏眼底滑過一絲不悅，但稍縱即逝。


　　他微笑起來：“無妨無妨，我本是來游歷山水，到了這里便是客人，沒有這些講究，兩位快快請起。”


　　嚴構謝了恩起身，香花也學著他的樣子站起來。


　　衛屏問：“你是？”


　　嚴構便十分慚愧地說了自己的不堪過往，也不敢自稱“罪臣”，口口聲聲稱自己是草民。


　　衛屏不甚介意，聽聞這個山莊是嚴構主持的，便回身望了望，目中流露出幾分贊嘆惋惜，“可惜了。”


　　嚴構把腦袋垂得更低。


　　“既然嚴先生還要去授課，便晚些時間再敘吧。”衛屏笑道。


　　嚴構恨不得把腦袋埋到地里面去：“是。”


　　香花既知道他是小王爺，便不敢再走在他前面，只在他身后跟著，偶爾提點一下路。


　　三人一路沉默，香花也不復先前的活潑天真，讓衛屏覺得甚是無趣，心里不免對嚴構暗自著惱。


　　香花小聲道：“小王爺，前面就是種辣椒的地方了。”


　　衛屏一看，不過圍了一圈籬笆，并看不到什么果實。


　　香花解釋說：“現在已是初冬，辣椒結完好幾輪了，這剩下的是辣椒枝子。小王爺想看的話，明年春夏再來？”


　　龍五暗自好笑：衛屏雖自稱游歷山水，實則是個大忙人，哪會有時間再來看？


　　衛屏問：“香花姑娘是怎么發現它的？”


　　香花聽芋頭說過衛屏家和趙煦家并不相熟，就放心地道：“是趙小將軍告訴我的，這種子也是他給我玩的。”


　　衛屏見她自己都說了出來，就道：“香花姑娘和趙小將軍相熟？”


　　香花不太好意思地擺手：“也不算熟，不過是那次幫了個小忙，小將軍重情重義。”


　　衛屏打開折扇，再次輕描淡寫地試探：“買山都是需要薦書的，這薦書不會也是小將軍給你的吧？”


　　“小王爺說笑了。”香花道，“薦書是我托小將軍給鎮國將軍過目的，鎮國將軍體恤下情，我們家才得了這個機遇。”


　　居然和趙武也有牽連，這一趟來得很是值當。


　　衛屏問到此處，便不再糾結辣椒一事，轉而問起這小清山上可有別的新鮮玩意兒。


　　香花想了一會兒，問：“小王爺吃過栗子嗎？”


　　衛屏笑道：“吃過栗子糕。”


　　香花說：“這山上果樹不少，春天有桃杏樹，夏天有李子和柚子，秋天有橘子和柿子，到了這會兒嘛，就剩下栗子和松子了。”


　　龍五道：“栗子刺多扎人，小王爺還是不去為妙。”


　　香花便無奈道：“松子也好，可惜前些日子我們才摘過一次，這會兒恐怕沒有別的了。”


　　衛屏想了片刻道：“那便去看看栗子。”


　　香花拍著手說：“好，在那邊！”就一蹦一跳地往前跑。


　　衛屏和龍五跟在后面。


　　這棵栗子樹著實大得驚人，大約要兩人合抱。這會兒葉子已經掉得不剩多少，樹枝上一團團的栗子球很是顯眼。


　　香花走在前面提醒二人：“當心腳下，栗子球上都是刺，扎了怪疼的。”


　　衛屏看了龍五一眼。


　　龍五拔劍出鞘。只聽一聲龍吟，地面上的落葉盡被吹開，底下的栗子球也都露了出來。


　　香花看得瞠目結舌。


　　衛屏輕輕松松地繞過栗子球，走到樹下。


　　香花撿了一個飽滿的栗子球，用石頭砸開，小心地剝出里面的板栗。


　　“這個就是栗子了，又脆又甜，很好吃的！”


　　衛屏看著這一顆顆油潤光滑的板栗，卻不知該從何處下口。


　　香花想起芋頭剛到他們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無所適從，就笑著用牙咬了一下，剝開堅硬的外殼和里面薄薄的內膜，顯出里面嫩黃的果肉來。


　　“這樣吃。”她咬了一口。


　　衛屏接過一顆，學著她的樣子咬了咬，剝開殼，吃了一口。


　　果然清香甘甜。


　　香花說：“這些地上的都是熟了的，只是掉下來有幾天了。要吃新鮮的，還得把樹上的弄下來。”


　　衛屏也仰頭看高聳入云的樹冠，好奇地問：“怎么弄？”


　　香花指著樹干說：“我手腳不夠長爬不了樹，就用這個。”


　　她拿起一塊石頭，使勁往樹枝上面一扔，轉頭就拉著衛屏往邊上跑。


　　衛屏不解其意：“為何要跑？石頭砸不到我們。”


　　香花邊跑邊說：“石頭砸不到，栗子會砸到！”


　　香花扔石頭很準，這一下上去，砸得樹枝抖了一下，幾個大大的栗子球啪啪掉下來。


　　香花縮著脖子，一只手擋住自己腦袋，一只手擋住衛屏的，等不掉了才放下來。


　　“剛掉下來的更清甜，去嘗嘗！”


　　衛屏將信將疑地錘開一個，果然味道更美，便又吃了好幾個。


　　香花把好些的栗子撿起來，放在幾片大樹葉上。待會兒帶些回去給家里人吃，再送些給奶奶和草兒姐他們。


　　衛屏興起，也撿起一塊石頭往上一扔，香花和他一起叫著跑回邊上。


　　栗子球啪啦啪啦掉下來許多，兩人樂得哈哈大笑。


　　龍五看了看手里的劍，心想要是用獅吼功不消片刻就能把栗子全弄下來，可眼下……


　　算了，就這樣也挺好。


　　嚴構說：“芋頭，你來說說這一句怎么解。”


　　芋頭忽然回神，站起來。


　　嚴構沉著臉走過來：“我知道你聰明，也讀過書，但不能因此就懈怠了。”


　　香苗捂著嘴吃吃笑：“先生，芋頭哥是因為我香花姐不在才走神的。”


　　香草聽了，笑著小聲提醒：“香苗，別亂說。”


　　蕓娘一點就通，笑道：“香花帶小王爺去走走就回來，這山上沒一處她不熟的，你擔心什么？”


　　芋頭略略一笑，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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