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碧血丹心（16）
第九十五章
榕城一中的中考考場不在他們自己學校, 而是設在城市另一頭的第十六中學。
到十六中的路上有一條河。
夏季汛期，中考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連綿的雨，這條人工河的河水已經快要漲到警戒水位了。
第一天語文數學, 第二天文綜理綜，第?天上午考英語。
理綜考完，學生們緊繃的情緒多多少少都放松了一些。
——還剩最后一門他們??可以解放了！
中考后悠?的假期像驢子面前吊著的那根胡蘿卜，讓這些快要被初?無休止的周測月考試卷題冊逼瘋了的孩子們咬牙堅持著。
領學社聚在一起悄悄討論——
馬上??要畢業離開學校了, 他們居然還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沒干過！
這怎么能行？！
他們怎么能成為正經社團呢？！
怎么著也得在畢業前做點違法亂紀的事情, 過一把校霸組織橫行霸?為禍一方的癮啊！
至于是去學校天臺上給這?年積攢的試卷來個“天女散花”，還是集體畫成小丑裝去校園?嚇人……還沒確定，不過必須得搞得轟轟烈烈, 吸引眼球，讓榕城一中永遠留下他們領學社的威名！
但像領學社成員們這樣“忘乎?以”的畢竟還是少數。
天??驕子和不良少年們或許不在乎，但中考還是大多數學生們心中的重中??重, 特別是對于家?沒錢, 沒背景，又想要拼一個未來的學生來說，中考，??是他們第一次迎戰命運。
往上?很難, 登天的梯子你不開外掛，??注定要比別人多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而機會又是如此的珍貴——
一次把握不住, 很可能??永遠失去了躍龍門的可能。
壓力和期望??下, 考試失利的折磨幾乎??像是鈍刀子割肉。哪怕還有一門尚未結束，心中卻知?“大局已定”, ?最讓人痛苦。
哪怕知?對答案不好，學生們也忍不住。
這一對，??對出了事。
裴曉鷗最后??大題, 答案都和別人的不一樣。
她覺得自己像個賭徒，已經輸紅了眼，卻還是將自己的心態?做最后的籌碼扔到了賭桌上。對了數學，她又對了理綜。
然后確定自己即使參加了英語考試，考出自己能力范圍內最?的分數，也不可能進入榕城一中的?中部。
她辜負了爺爺的期望，也辜負了自己的努力。
她孤立無援。
寧馥在橋頭一捏閘，?腿一撩，從自行車上跳下來。
——她看到裴曉鷗正從掛有警示牌的圍欄邊翻越，另一側是已經漫上臺階的河水。
寧馥猛地一拍腦門。
——女主要跳河！
原書中的劇情有這段兒，女主性格善良，但卻十分敏感，中考失利脆弱??際想到了自鯊，是男主救了她。
青春疼痛文學，必須要有互相拯救的橋段。
可……
盛宇馳好像并沒有出現在這附近。
寧馥深吸一口氣。她的鍋。
她也沒想到，??調戲了盛宇馳那一回，竟然還真讓他的劇情線偏離了？
按照原書中的情節，盛宇馳因為寧馥的校園霸凌和校外小混混的欺辱而心理陰暗，敏感偏激，是女主裴曉鷗屢次救他，兩人同病相憐，漸漸互通了心意。
裴曉鷗父母雙亡，和爺爺一起生活，學費全靠爺爺微薄的退休金。為了讓她能和??他同學一樣無憂無慮地度過校園時光，年邁的裴爺爺甚至做起了收破爛的活計。
裴曉鷗也是個苦過來的孩子，更寶貴的是苦難沒有奪?她一顆金子般的心，反而讓她更加努力上進，熱愛生活。
她的態度也感染了盛宇馳。
中考時兩人是一個考場，裴曉鷗因為過度緊張焦慮而導致??揮失常，從對了答案后情緒??一直不對勁。
她壓抑得很好，但還是被盛宇馳看了出來。
裴曉鷗翻來覆去一夜未眠，人生第一次?入了牛角尖。
——對于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孩子來說，她還未遇見過比中考失利更可怕的苦難。她的心態原本??是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此刻??大題的錯誤答案，已經如同滅頂??災，徹底吞沒了她。
她無法面對后面的結果。渾渾噩噩，踏入湍急的河。
盛宇馳跟在后面，跳水救人。
這也是少年和少女青澀的情感第一次萌??出愛情的枝蔓，在伺候的歲月中注定糾葛在一起。
——?以，盛宇馳從那天晚上起真避開了那些找茬的小混混沒再出事？還是她的領學社兢兢業業搞學習無暇欺男霸女，沒在女主那刷夠惡感值，?以這回裴曉鷗沒有了仗義相助拯救男主的機會？
“你在看什么？”
背后傳來個冷淡的聲音，寧馥扭回頭去，一瞧來人，居然正是盛宇馳。
橋上漸漸有了行人，也有眼尖的注意到那已經翻越護欄，正站在河水邊上的女孩。
“那姑娘怎么跑那?去了？！”
“老天，不會是想不開要跳河吧！”
“看著還是個娃娃呢……喂，小姑娘，不要想不開啊——”
人群吵吵嚷嚷，已有許多人圍到橋欄邊，更誘人朝著裴曉鷗的方向豁開嗓子大喊，想叫她回心轉意、珍愛生命。
年紀輕輕，有什么可想不開的？
還有人已經朝著橋下的河沿跑去。
寧馥打量盛宇馳。
男生回以冷淡的目光，?：“還有半小時??要進考場了，你?不?？”
寧馥挑挑眉。
看起來……男主現在是不打算救人了。
得。
盛宇馳像看一個傻子一樣看她，仿佛已經從寧馥的神色中讀出了她未說出的話，“她和你有什么關系？”
一個愚蠢而脆弱的人決定去??，為什么要為她拖累自己？
不過??是“同學”罷了。這算不上什么珍貴的稱號，一個人從小到大，同窗都有幾十上百人，畢業幾年，恐怕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了。
與此同時。
裴曉鷗慌亂地回頭，看著兩個朝她奔來的好心路人，窘迫和慌亂讓她下意識地退去。
一步踩空，跌入河?。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橋上的圍觀群眾??出尖叫。
只見河水滔滔，女孩子只露了兩下頭，便被河水裹挾著朝前涌去。
“你可不要——”
“多管閑事”四個字還未說出口，盛宇馳??看著女生把外套一扔，直接從橋上跳了下去。
“嗬喲！剛剛跳下去的那個也是個小姑娘呢！別為了救人，再把自己給搭進去啊！”
“快打120啊！”
“打119！”
“有沒有人認識剛剛這兩個孩子啊？！”
橋上吵嚷成一片，也有會水的掂量著自己的??力，“撲通”“撲通”跳下水兩個。
連盛宇馳自己都沒注意到，他已經隨著人群沖到了最前頭。
目力?及，并不寬闊但卻極為湍急的河面上已經瞧不見兩個女生的影子。
他的眉梢動了動。
真是……真是愚蠢啊。
他下意識地抬?看了看表。
距離最后一門考試的進場時間還有15分鐘。
從這?到考場，至少還要十分鐘。
他應該現在??轉??離開的，可腳下卻仿佛生了根，反叛一樣背離了他的理智。
??等五分鐘。
盛宇馳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她也不過??是個初?的學生，誰也沒要求她去擔負同學的??活。已經有人報警，有人尋醫，有人施救，她為什么要去湊這個熱鬧、逞這個英雄？！
盛宇馳站在橋上，看到那兩個會水的人游上岸，都筋疲力竭地搖頭。
下到水???知?了，想要保持??體的穩定，找到方向，不被沖?，幾乎??像是無時無刻不在和一頭力大無窮的巨獸搏斗，抵御水流強悍的力量。
不被沖?已是萬幸，再加上河水裹挾泥沙和雜物，在水下根本連眼睛都睜不開。
五分鐘過去了。一分一秒都不差。
盛宇馳最后望了一眼茫茫水面，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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