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16

　　“別打了！別打了！”

　　事情發(fā)生太快，直到徐翠翠把掃帚上枝杈都抽掉一地，院里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地把徐翠翠拉開。

　　被打人聽叫聲就是疼得厲害，現(xiàn)在是站也站不起來，狼狽摔在地上，頭上還套著籮筐。

　　筐里新鮮牛糞掉了一身。

　　馬二嬸心疼死了，罵徐翠翠道：“徐大丫，你沒人管了是不是？！打就打，可惜了我們昨兒剛撿糞！”

　　徐翠翠急中生智，想起寧馥教給自己第一個文化知識，“我這是事急從權(quán)！”

　　此時院里院外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批看熱鬧，徐翠翠毫不畏懼，抬頭挺胸，藐視著馬二嬸等人。

　　“事情緊急，就要看情況有所變通，不可死守教條！”她手持掃帚，仿佛擎著尚方寶劍一樣，朝地上爬人一指，“這種小人！挑撥知青和貧下中農(nóng)感情，必須打！用你個糞筐怎么啦！”

　　她是威風(fēng)凜凜，眾人一時也教她什么“事急從權(quán)”文縐縐說法唬住了，竟沒人想起將地上人扶起來。

　　徐翠翠又放軟語氣，“有空我再給二嬸撿一筐啊。”

　　她走過去，動作粗暴地把套在人腦袋上籮筐撿起來，把地上散落牛糞掃進(jìn)去。

　　一邊遺憾地看了眼那些撒在人身上牲畜排泄物，嘴里念念叨叨，“曬干燒火可好使了，你們城里就是會浪費好東西，真可惜——”

　　圍觀群眾竊竊私語。

　　“是小梁誒——”

　　“哪個？哪個小梁？”

　　“誒呀，就是梁慧雪嘛！當(dāng)時和寧馥并稱咱們圖拉嘎旗兩朵花呢！”

　　“咳，她跟人家小寧可怎么比？”

　　有站在后面瞧熱鬧，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伸長了腦袋往里看，一邊看還一邊問，“咋了，咋了梁慧雪臉上那是牛糞嗎？”

　　梁慧雪一口氣憋在胸口，只覺得地轉(zhuǎn)天旋，糞臭味沾滿全身，周遭是竊竊私語攻擊和厭棄。

　　她驟然抽泣著尖叫一聲，踉踉蹌蹌地沖出了人群。

　　等到黃昏下工時候，寧馥才從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神勇”徐翠翠那里得知了這件事。

　　“我早聽說了，當(dāng)初是梁慧雪不想來咱畜牧排，嫌臟嫌苦，才攛掇高涵給書記進(jìn)讒言，把你調(diào)過來！”她振振有詞，“沒有大糞臭，哪來五谷香？！更何況她造謠生事嚼舌根，就該好好給她長個記性！”

　　她還神神秘秘地分享了另一件事。

　　“牧仁赤那那會兒也在，他發(fā)誓了�！�

　　寧馥一愣，這都是什么和什么？

　　“他說他絕不喜歡你，不會和你結(jié)婚，你們之間比剛出生羊羔還要潔白�！�

　　寧馥：似乎感受到嫌棄jg

　　對草原上人來說，誓言是嚴(yán)肅而神圣。

　　向長生天撒謊則是非常嚴(yán)重事，死后尸骨鷹和狼都不會吃，象征著謊言罪孽。

　　牧仁赤那是不會向長生天說謊。

　　寧馥聳聳肩。

　　好吧，她還自作多情地?fù)?dān)心過如果牧仁赤那喜歡她，該如何拒絕這個問題來著。

　　現(xiàn)在這好小伙自己想通了，她也好放心。

　　——因為她目前實在沒有精力處理這些事了。

　　她專注力、記憶力、學(xué)習(xí)熱情均提升50金手指加成目前還未消失。

　　寧馥不知道等在[金榜題名]之后任務(wù)是什么，但目前系統(tǒng)面板已經(jīng)開啟了下一階段選項——大學(xué)專業(yè)選擇。

　　所有按鈕還都是灰色，但寧馥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選擇有哪些。

　　文史哲、數(shù)理化等基礎(chǔ)學(xué)科，以及法學(xué)、農(nóng)學(xué)、林學(xué)等。

　　最下面有一行選項擁有比其他學(xué)科更長名稱——飛行器設(shè)計制造與動力工程（實驗班）。

　　這是個特殊選項，是那種你打游戲時知道必然可以開啟特殊支線選項。

　　剛好，寧馥從來不打安全牌。

　　她像一個興致勃勃開荒玩家，在進(jìn)入游戲前已經(jīng)開始做功課了。

　　——沒錯，寧馥又把自己積分刷爆了。

　　趁著金手指還在，她腦子現(xiàn)在是個完全高于人類水平超微縮型人肉計算機(jī)，她再一次鏈接了知網(wǎng)。

　　寧馥完全有信心把積分賺回來。

　　籌碼壓得越多，回報就越大。

　　這系統(tǒng)性格和她很像。

　　田間地頭，到處都有寧馥寫寫算算身影。書都在她腦子里，她正在瘋狂地消化吸收、融會貫通。

　　大家搞不明白，怎么高考結(jié)束了，小寧同|志怎么比考試前還要拼命？她幾乎連吃飯時候都在想事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里面燃燒著一種火光。

　　她甚至迅速地消瘦，有點教人嚇得慌。

　　這段時間播種冬小麥，知青們都在期待著新年聯(lián)歡，在地頭上也是歡聲笑語熱熱鬧鬧。

　　——只有寧馥，鋤完她一垅地，就蹲到一旁去抓著根樹杈子寫寫畫畫了。

　　她算得入迷，周遭聲音幾乎充耳不聞。

　　這段時間，關(guān)于寧馥傳聞實在不少。

　　先是有人說她喜歡上了畜牧排牧仁赤那，要留在圖拉嘎旗結(jié)婚生娃娃了；這流言被徐翠翠大糞襲|擊和牧仁赤那驚人毒誓給擊碎了，緊接著，寧馥在考試后依然沉迷學(xué)習(xí)不能自拔奇怪行跡又引發(fā)了新一輪猜測——

　　她是不是考砸了？

　　是不是受打擊太大，失心瘋了？

　　還是因為知道這次考試失利，已經(jīng)開始進(jìn)行參加下一次高考復(fù)習(xí)了？

　　說啥都有。

　　大家擔(dān)心她因為落榜太難過，都小心翼翼地不提高考。

　　高涵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

　　從寧馥毫不留情地、惡毒地、毀滅性地拒絕了他深情，詆毀了他人格開始，他就不再愛她了！

　　他就知道她考不上！

　　本來她基礎(chǔ)就不扎實，臨時突擊幾天，怎么可能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高考中獲勝？天方夜譚！

　　反正也撕破臉了。

　　他到處和人說，寧馥考不上學(xué)，她有權(quán)有勢父親要四處活動關(guān)系，讓她逃避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回大城市過好生活去！

　　寧馥美貌如蛇蝎！寧馥機(jī)變口舌是毒劍！

　　但他四處宣揚(yáng)東西不但老鄉(xiāng)們不買賬，知青們也不大相信。

　　“如果她真要走，何必還跟我們一塊下地干活？又臟又累�！庇腥朔瘩g高涵。

　　他們議論主角就蹲在不遠(yuǎn)處演算著什么，對他們話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高涵醞釀了許久，自覺已修煉到了“陰陽怪氣”精髓，他特意走到寧馥身邊，直接對她道：“就是啊，何必還來做臟活累活，寧大|小|姐馬上就要回城了，還來泥巴里打滾做什么？”

　　他是想諷刺寧馥考試失利——畢竟，自己考得怎么樣個人心里清楚，如果能考上，還用得著現(xiàn)在努力嗎？

　　他又嘲笑道：“干這些活，多不符合你一心學(xué)習(xí)高潔形象呢？”

　　這是說寧馥在裝樣子，平時和大家下地干活都是沽名釣譽(yù)。

　　寧馥被打斷了思路。

　　她冷冷地抬起眼來，就這一眼，將高涵震在原地。

　　他意識到寧馥生氣了。然后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些害怕。

　　多么恥辱！

　　高涵還在搜腸刮肚地找詞，寧馥已經(jīng)站起身來。

　　她冷冷道：“你廢話太多了�！�

　　“你想知道什么是高潔？”

　　女孩眼中燃燒著熊熊冷焰，灼亮逼人。

　　“不是書本，也不是身份。”她伸出手，手上還沾著剛剛播種時留下泥土。

　　然后她將手上泥土，慢慢地，有力地，抹過高涵臉。

　　“這是高潔。”

　　不為個人，不為名利。為是人民大眾。為是泥里每一粒種。

　　扛鋤頭或者握筆，都可以有真正高潔目。

　　“好！”

　　蹲在田埂上看熱鬧老鄉(xiāng)不知道誰起頭叫好。

　　他們雖然不懂寧馥說具體是啥意思，但就是莫名地爽快！

　　這些小娃娃瞧不上窮苦地方。

　　他們也改變不了這里。

　　他們就像過冬大雁，早晚都要飛走，把冬天留在自己身后。

　　他們懂詩歌和算術(shù)，但是他們不懂，——

　　最臟是泥巴，最干凈也是！

　　1977年最后幾天，下起了大雪。

　　大雪把路封了。

　　勤務(wù)兵小吳心急如焚。

　　少將讓他趕緊把手續(xù)辦了，立刻把寧馥接回家。他原本是打算先找到寧馥，給她安排個招待所住下，再去圖拉嘎旗辦事。

　　沒想到知青們走太快，考試一結(jié)束就人去樓空。

　　結(jié)果又趕上知青回城辦手續(xù)高峰，一拖就是好幾天。好不容易妥了，這該死雪連下幾天越下越大，通往圖拉嘎旗路沒法走了。

　　終于，77年最后一天，雪停了，小吳帶著車直奔圖拉嘎旗。

　　他一路上預(yù)測了很多困難，比如寧馥不愿意走、圖拉嘎旗不愿意放人等等，一顆心始終懸著。

　　就算是硬搶，他也得執(zhí)行首長命令！

　　為此，他特地喊了兩個縣里干部和他一起走一趟。人多力量大，而且他們手續(xù)齊全，可以先說理。

　　來硬……

　　只要能帶走小寧完成任務(wù)，來硬他也不怕！

　　小吳這頭帶著勇闖龍?zhí)痘⒀ㄓ職馍下妨�，另一頭，圖拉嘎旗也有一支隊伍出發(fā)了。

　　是父老鄉(xiāng)親自覺自愿地組織起來掃雪隊。

　　原因只有一個——

　　他們要掃除通往縣上積雪，送寧馥去縣里看成績！

　　沒錯，在圖拉嘎旗與世隔絕這段日子里，高考成績公布了。

　　這年頭沒有線上查分這回事，放榜真就是一大張紙，貼在縣中學(xué)大門口。所有人都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擠進(jìn)人群里去從密密麻麻名字和成績里找尋自己。

　　有人失望，有人狂喜，有人熱烈擁抱握手，有人大吼大叫涕泗交流。

　　但這些熱鬧圖拉嘎旗人都不知道。

　　他們只覺得等待太漫長了。

　　知青們都覺得寧馥夠嗆能考上，但老鄉(xiāng)們卻仍執(zhí)著地相信寧馥這個“有知識”女知青，是整個圖拉嘎旗最聰明！她怎么會考不上學(xué)呢？

　　全縣一共十個旗，十五個生產(chǎn)大隊，寧馥怎么也能在里頭排上前一百名吧？

　　縣里教育局人因為大雪封路送不來成績單，他們就掃清一條路來，都去縣里瞧瞧！

　　反正這時節(jié)地里沒活，屯里男女老少，只要沒事，全都發(fā)動起來，帶著鐵鍬帶著鋤頭出動了！

　　大家熱火朝天地干，沒日沒夜地掃雪。

　　說什么也讓寧丫頭上縣里去看一眼！

　　掃著掃著，就遇上了兩輛在路上陷在雪里吉普車。

　　車上幾個人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伙人全都持械，還有人舉著火把，沿著一條蜿蜒小路朝他們涌來。

　　大家一齊緊張了起來。

　　這么多村民來攔路，難不成是不想放人，打算鬧事��？！　　w　　,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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