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此生結（1）

　　世界邊緣的黑暗深空中，坐落著一座古老的城市，來者不問出處，但這里最是歡迎來自遠方的異鄉人，因為古城中只有異鄉人。

　　楚持籠著兜帽，披著一件大披風將整個人都給裹進去，左顧右盼，小心翼翼，步于深巷，紅虹人矮小的身軀讓他看起來沒那么顯眼，但似乎還是在提防著什么，這里對他來說是一座非常陌生的城市，但不可否認的是，陸陸續續地離開和再回到這里已經不下十數次，至于為何會在這里如此久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最近楚持有種奇妙的感覺，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生，因此走路也格外小心，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安生的時候，經常有人在曾是上空呼喝大叫，隔段時間就有轟隆隆的打架聲，無比熱鬧，但這種熱鬧可不意味著是什么好事兒。

　　在此將近一年的時間里面，楚持始終繃著一根弦，因此從來沒有招惹過是非，但也沒什么值得說道的際遇，不過也沒什么必要可以去尋求什么機緣，因為出來之后他才真正知道了黎淵的可怕之處，外界不過爾爾。

　　今日到這古城的深巷中，是為了與一位老友告別，說是老友其實不過是在這座城市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那位朋友就在深巷的酒吧里面，是個老酒保，這人真正的身份如何，楚持不曾深究，盡管他似乎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矮子！你終于來了，朋友們可都等著你埋單呢！一個個都舍不得走呢！”聲音洪亮但稍顯沙啞，聽起來有些上了年紀，而真人看起來瘦弱無力，但在這黑暗深巷中做一位酒保怎么想都不太簡單。

　　“感情好呀，但我可沒錢請客……”

　　“您可少來！持爺的威名最近可是傳開了，那只‘暗獸’死在你手里，這消息可瞞不住啊！暗獸何等厲害？咱們都知道，而暗獸何等珍貴，咱們更是一清二楚！今天這頓你可跑不脫！”

　　“哈哈哈！如何？矮子？這頓就我勸你可別推，不然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酒保笑呵呵地威脅道，看起來不像個好人。

　　楚持倒不計較，認真皺著眉頭思考一陣后，仰身嘆道：“罷了！這老底兒我掏穿了今兒也請各位喝飽吃飽，隨意便是！”說著他提高了音量讓整個小酒館的人都聽到，“接著吃！接著聊！今兒我持爺請客！”

　　“嗚呼！”

　　歡呼聲讓楚持也是會心一笑，而后便坐到眾人為他預留的吧臺前，這里此時此刻便只有他和那位酒保兩人。

　　楚持心念一動，一層似有若無的壁障以他為中心將吧臺內外的兩人給單獨隔開，外面聽不見里面，里面卻能聽見外面。

　　“喝什么？今兒火龍髓可有的進貨，怎么樣？來點？算我請你。”

　　“不了，這玩意兒我可遭不住，就來扎樂子酒吧。”

　　“行啊，就是我這心意怕是要白費了。”

　　“沒事兒，你可以順點給我，以后我自己試著泡水喝。”

　　“泡水喝盡管不太浪費，但不拿來泡酒就太浪費了。”

　　“哈哈，別當真啊。”

　　“我可當真呢。”酒保微微一頓，雙眼如有火炬，炯炯有神，緊緊盯著楚持問道：“看來你要離開了？”

　　“我來你也知道，是為了殺人，人殺完了，我自然就要走了。”

　　“你倒是不含糊，殺人說的跟吃飯請客一樣，可怕得很喲……”他咧嘴一笑，“不過也是，在這種地方不可怕的話，沒法活下來。”

　　嘭的一聲響，酒保將一扎啤酒放在楚持面前，拿起一旁的酒杯擦拭起來，這應該是一種習慣，“你也知道你們剛來的時候，我們有多害怕。”

　　“害怕還跟我做朋友？”

　　“害怕就不能做朋友了？這是什么歪理？朋友之間嘛，要有起碼的敬畏之心，這是很正常的。”

　　楚持抬眼瞥他一眼，微微點頭，“說的好。”

　　“那么話說回來，你離開之后，要去哪兒？”

　　“大概是要回家，有人在等我呢。”

　　“喲？沒看出來還有點家事……”酒保又是一頓，輕嘆道：“回家好呀，回家好。”

　　“以后應該還會回來，到時候可別讓我聽見你沒了之類的消息。”

　　“晦氣！晦氣！我發現你是真不會說話！那一次被城主發問你就跟個嫩頭青一樣，說你年輕吧，你這身本事可不年輕，殺人的氣勢也不年輕，咋就跟人硬磕？在這種地方當城主的，別看人比不上你厲害，但絕活肯定有的，而且這是人家地盤，真不知道你這人什么毛病！”

　　“但人城主不還是樂呵呵地請我吃過飯嗎？”

　　“就請你一次，看人有沒什么好處叫上過你？真是沒救。”

　　“好了！來，你也倒一杯，我還沒跟你喝過呢，這快走了，怎么說都應該碰一下吧？”

　　“那可碰不得！”

　　“怎么？看不起朋友？”

　　“哈哈，我最討厭你們喝酒的說這話！我這人很不好意思，不喝酒的。”

　　“啊？那你跟這做酒保，還會那么多花活兒？”

　　“哈哈，人的喜好千奇百怪，我討厭酒但跟我喜歡調酒有什么關系呢？”

　　“你倒是有點兒意思，讓我想起了個朋友，但不同的是他從上到下都特別討厭酒這玩意兒。”

　　“那我肯定跟他聊得來！討厭酒的人總的來說不會太討厭嘛……嗯？”酒保突然嗯了一聲，似乎發現了什么，“這又是誰？”

　　“嗯？”楚持也嗯了一聲，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轉頭向外望去，盡管就目前的視野來說什么也看不見，但他很肯定一件事，“諾，他來了。”

　　“誰？”

　　“我跟你說的那位朋友啊。”

　　“啊？你到底從何而來？你那里都是你這種變態嗎？”

　　“你說話可小心點，他心眼兒可不大！”

　　“那你也得小心點，你罵了他。”

　　“哼！關系！懂不懂？不過他怎么過下來？”

　　“出來。”一聲輕哼讓楚持一激靈，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又笑了笑，于是起身正式向酒保告別，“后會有期。”臨別之際只是簡單的一聲問候，下一刻便化作一陣風去向了遠方。

　　酒保微微搖頭，看著把臺上留下的東西，估摸著這人是要請這群二流子一輩子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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