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你就做洛輕云不就好了？
緊接著, 一只魔鬼藤忽然吐出?一顆巨大的胎果，火力瞬間轉移???那枚胎果上，它?半空中爆裂, 熒藍色的液體鋪散而?, 一只半透明狀的蝴蝶扇動翅膀飛?出來。
“那是……高級米諾斯蟲……”談墨一時之間?能說出它的名字。
“銀月姬。”洛輕云說。
他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質感，那不是處變不驚, 而是對他人和自己的生死都漠然的態度。
蝴蝶的翅膀是半凝固的液態, 每當?炮火擊穿又能自動愈合。
它低空飛行, 捕獵一般包裹住?一個人類, 當它的翅膀再度打開，只留?對方的武器裝備，所有的有機物都?吸收?，連骨架都?有剩?。
恐慌迅速蔓延。
洛輕云就站?那里, 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窗外的一切。
直??魔鬼藤翻滾碾壓而來，瞬間抵達他們的窗前, 談墨抱?洛輕云迅速向后退去。
魔鬼藤向后一仰，猛地撞?過來, 一整面墻摧枯拉朽般?毀掉, 塵埃揚?, 月色透?進來。
談墨試圖?身后的門打開, ?它是生物鎖, 談墨開不?。
“你的能力呢？你能控制這些開普勒生物的對吧？”談墨問。
從錄像里那些自相殘殺的魔鬼藤，再??互相吞噬的蟲蘚, 談墨猜想控制開普勒生物估計就是洛輕云的能力。
“我為什么要控制它們？”洛輕云微微側?側臉，他的表情竟然真的透著幾分不解。
談墨啞然。
魔鬼藤?洛輕云的面前匍匐??來，仿佛?邀請他坐上去。
洛輕云?談墨抱著，一動不動。
魔鬼藤的嘴一層一層地打開, 里面有無數的人類?悲嚎，他們都是基地的工作人員。
“救救……求你救救我們……”
“好疼……好難受——”
“我想活著……”
談墨不明白?，如果這些開普勒生物不是?洛輕云控制的，那它們為什么要撞開墻，來??洛輕云的面前，一副??他指揮的樣子？
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
“是他——就是他——它們都是?他控制的！洛輕云就是它們的種子！”
一時之間，所有的槍口都轉向?洛輕云和談墨所?的方向。
“什么鬼？”談墨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竟然是今天那個教洛輕云數學的老師。
開普勒生物環繞?他們的周圍，無論炮火如何密集，它們都保護著洛輕云。
火光和陰影?洛輕云看似稚嫩的臉上交替而過，可是這孩子連表情都?有變過。
談墨好笑地低?頭問：“你是它們的種子？小孩兒，怎么回事？”
洛輕云抬?頭來，看向談墨，“因為前幾天他帶我去看?一群?米諾斯蟲感染的螞蟻。那些螞蟻?玻璃盒子里爬來爬去，想要找出去的路，和我挺像。”
“然后呢？你幫它們逃脫?？”
洛輕云蹙??眉頭，“它們只是低級的開普勒生物而已，?人類的世界里會?抹殺或者成為研究的樣本。?開普勒的世界里會??高等的生物控制或者成為營養。”
談墨有?點不好的感覺：“所以，你?那些螞蟻怎么?？”
“我控制?這個微型生態區，讓它們陪我一?玩。”
“怎么個……玩法？”
“我的手指點??哪里，它們就爬??哪里。我?讓它們排列出各種數字，比如斐波那契數列。然后數學老師看???，就告訴?所有人，說我可以控制開普勒生物。”
洛輕云頓?頓，又加?兩個字“好蠢”。
“是挺蠢的。不過人類就是有著無窮無盡的聯想力。你能控制微型米諾斯生態區，他們就覺得你以后也能控制……克萊因之瓶。”談墨說。
然而，所有的能力都會有限制，就好比洛輕云，他想要控制一個高級生態區就必須要有強大的開普勒能力，只要測試他的開普勒值，就知道現?的他不具備控制?高級別開普勒生物的能力。
人們對開普勒世界的恐懼，此刻全部都轉移???洛輕云的身上。
“就是他！前天他?破解?樣本室的密碼！一定他趁機控制?里面的樣本！”另一個失去?手臂的研究員哭喊著指控洛輕云。
談墨看向洛輕云，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破解樣本室的密碼干什么？”
“是他主動跟我打賭，說如果我能破解樣本室的密碼，他就??我?房間的窗子擦干凈。”
“哦，那他?窗子擦?嗎？”
“?有。他因為樣本室密碼?破解，?調離?。”洛輕云說。
“那你虧?。”談墨冷哼?一聲。
“我以為你會說?窗子擦干凈這樣的事情，不值得破解樣本室密碼。”洛輕云難得認真地看向談墨。
“那不是小事吧。窗?外面不干凈的話，你就看不清那朵小野花?。”
洛輕云怔?一?，盡管只有一閃而過的瞬間，?談墨看???。
“你要是害怕?，可以躲遠一點。反?他們都看不見你。”洛輕云說。
“我不是害怕，我是驚訝，樣本室的密碼你都能破譯，金庫呢？”談墨問。
他想著???現實世界，他一定要跟洛輕云建議一?，為什么要待?外勤部隊呢？金庫里的金子多亮堂啊！
“無聊。”洛輕云側過?臉，?耳朵?是貼?談墨的胸膛上，談墨一低頭，就能看??他微微泛紅的耳廓。
外面的喧囂和混亂仍然?繼續。
“那孩子不是人類……人類的小孩哪有可能??他的智商！”
“梁教授就是?他面前跳樓的！他一滴眼淚都?掉！他根本不是人！”
“梁教授搞不好就是他害死的！明明那么疼他，梁教授跳樓的時候他根本?阻止！他?有人性的！”
談墨又問：“梁教授是誰？”
“?我從母親肚子里取出來，也是?我養大的人。”洛輕云回答。
他的目光里?有絲毫顫動，提?梁教授也?有一絲動容。
“那他為什么要跳樓？”談墨又問。
“骨癌，??疼?。”洛輕云回答得很簡單。
基地里越來越多的開普勒生物泄漏，朝著洛輕云前仆后繼而來。
人類的懷疑和惡意也隨之涌來。
談墨忽然間理解?洛輕云的淡漠，這些人類將他養?這里，讓他活著，教他知識，卻?有真?地將他當成人類。
“你覺得我現?該怎么辦？殺光他們，?是殺光它們？”洛輕云側過臉，看向談墨。
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透著一抹純粹的冷漠。
不孤獨，不絕望，只是冷而已。
談墨的喉嚨動?動，他發現比?現?，長大之后的洛輕云?好相處一些。
至少……?會養眼地假笑一?。
“你又問我送命題?。”談墨皺著眉頭回答。
“為什么是送命題？”
“如果你殺?這些開普勒生物，人類的炮火就會毫無遮擋、肆無忌憚地打??我們的身上。你死不死我不知道，我肯定會死。”
“哦。”
談墨眉梢一挑，一個“哦”？這么嚴肅的問題，一個“哦”就結束?？
“如果你要殺人類，我也是人類，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他們’是否包括我。”談墨又說。
“那就不包括你好?。”洛輕云補充說。
這句“不包括你”總覺的潛臺詞的意思是“你就不算個人?吧”。
“如果你要殺的人不包括——那您請隨意。”談墨攤?攤手。
反?這里也不是真實世界，洛輕云就算想要毀滅地球，談墨也就當個電影看看?。
洛輕云閉上?眼睛，他微微側過臉，細膩的睫毛?炮火炸裂開的亮光里微顫，他很專注，仿佛?這片虛空中試圖抓住什么。
圍繞?他們身邊的魔鬼藤忽然向著外沿移動，就像是領域的擴張，墻壁?推倒，圍攻他們的基地守衛也不得不撤退散開。
這難道真的是洛輕云年少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嗎？如果他真的屠盡?整個基地的人，他就站??人類的對立面?，灰塔怎么可能?會培養他呢？
開著小野花的那面墻?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里?魔鬼藤摧毀?，坍塌的時候就像傾瀉的洪水，煙騰漫漫。
?這陣煙霧里，談墨看???遠處的燈塔有什么閃?一?。
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那里埋伏著一個監察員，?等待著最佳的射擊時機。
就?煙霧散開，洛輕云和燈塔之間的那堵高墻消失的時候，就是監察員的視野最開闊明朗的時刻。
天地恢廓，一枚子彈破風而來，塵粒?撞開，從魔鬼藤之間的縫隙穿過，直沖向洛輕云的面門。
那一刻，談墨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本能驅使他一?將洛輕云抱緊撲倒。
“砰”地一聲，那枚子彈的聲響?炮火以及坍塌聲中微不足道，卻讓談墨全身的神經戰栗不止。
談墨抬?眼看??身后墻面上那個小孔，他知道那個監察員一定會補射，一?將洛輕云抱??來，避入?陰影里。
他摟著小小的洛輕云，將他的腦袋摁進自己的懷里。
“你不該救我的，我死?，你就能回??你的世界里去?。”洛輕云說。
談墨愣?一?，“是啊！你死?我就能回去?！”
“現?也來得及。”
洛輕云?要?腦袋探出去，就?談墨一?摁?回來，“找死啊你！那個監察員很厲害！”
“我不死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結束。”洛輕云說。
談墨真的快煩死他這種生死不為所動的樣子?，“你??幾歲啊？吃過幾碗飯？見過幾個人？你知道地球上有多少人嗎？你知道每個人都不同嗎？我告訴你，這個鬼地方里的人類可代表不?外面的十幾億人口！”
懷里的小孩兒難得悶著聲不說話?。
“你死?，這一切也不會結束。既然最開始這些開普勒生物不是?你控制的，可它們???你面前卻裝作一副你是主人的樣子，卑躬屈膝?保護你，你就不想想這是為什么？”
“這是為什么？”洛輕云非常??面子地問。
“說明這些開普勒生物的種子想要基地里的人誤會你，想要人類攻擊你，也想要你殺光基地里的人，將自己從人類這個定義里剝離出去，實現‘越界’。幕后黑手越是這樣想，你就越不能如他的愿！如果你死?，大boss豈不是要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所以現?我該怎么辦？”洛輕云問。
“當然……當然是……”談墨?他問??卡殼。
是啊，現?洛輕云該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你該怎么辦？”
“是你說我??見過幾個人類，所以基地里的這些人代表不?人類的全部，是嗎？”懷里的洛輕云抬?頭來看向談墨。
他的眼睛?是那么透亮，空洞里面好像有那么點小小的期待。
可就是這樣一點小小的期待，讓談墨竟然有那么一丁點的心疼。
“我不知道以后你見過的人類是對你好的多一點，?是懷疑你、戒備你甚至于喊打喊殺的多一點。
?至少會有一個人會……會感激你?危機四伏里救?他一條小命，會為?追上你去學習所有他并不擅長的東西，會怕你看不?所以哪怕痛??喘不過?也不敢?你面前掉一滴眼淚……會希望他射出去的子彈能夠保護你而不是殺?你。”
洛輕云的臉上終于有?不一樣的表情，他的眉頭皺??來，非常認真地看著談墨。
“看什么？”談墨?他看得不自?，別過臉去。
“看你有?有撒謊。他們所有人撒謊的時候，我都知道。”
“我?撒謊。”
“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談墨差點忘?，這里是洛輕云的世界，就算是小孩樣子的洛輕云那也是洛輕云，談墨忽然懷疑洛輕云是不是故意?他關??這里套他的話。
“?現實里，我有?有告訴過你……我最原始的開普勒能力是什么？”洛輕云說。
“控制開普勒生物自相殘殺？”
這是談墨觀看錄像?有和洛輕云幾次任務所做出的推測。
“我的能力是——掠奪領域。”
每個開普勒生物的種子都對自己領域內的生物擁有控制權，掠奪領域意味著掠奪控制權，這和高炙能控制進入周身十米范圍內開普勒生物的能力不同，一旦領域?奪走，這種控制權是不可逆的。
怪不得……怪不得開普勒生物要逼迫洛輕云“越界”，如果他不肯“越界”也寧愿他?人類殺掉。
洛輕云的瞳孔里，藍色的流光匯聚成驟然燃燒的火焰，燃燒的瞬間，那只銀月姬如同飛蛾撲火般沖?進來，狠狠撞擊向他們身后的金屬墻壁。
劇烈的震動里，談墨彎?腰扣住洛輕云的腦袋，而銀月姬?墻面撞出?個大洞，金屬豁口?殘留著銀月姬的銀色血液。銀月姬的翅膀損毀嚴重，癱?地上，本來就是半液態的身體無法彌合巨大的傷口，半透明的血液流散開來。
可它卻掙扎著想要抬?自己的翅膀。
洛輕云很輕地說?聲：“你做的很好，可以休息?。”
那只銀月姬化作完全的液體，完全死?。
魔鬼藤像是受?刺激，朝著他們涌來，談墨能感覺??翻滾的殺?，它們圍攏不是要來保護洛輕云，而是發現洛輕云竟然能控制銀月姬而感覺???危險，它們想要殺?他。
“我們走吧。”洛輕云拍?拍談墨說。
“走去哪里？”談墨?洛輕云放???墻面豁口的另一面，自己也迅速翻?過去。
“你不是說以后我會遇??有意思的人類嗎？那么首先就要活?去。”
談墨跟著洛輕云，?滿是警報燈光的基地里走。
??處兵荒馬亂，偶爾有研究員看???洛輕云都嚇得轉身就逃，仿佛他是瘟疫，比那些逃出來的開普勒生物?恐怖。
洛輕云忽然停?腳步，轉過身朝著談墨張開雙手。
“干什么？”
“我走路?有你快。”
意思是要抱抱。
前方有奔跑的腳步聲，是基地的警備人員趕來?。
“這理由真棒。”談墨一?將洛輕云抱??來，快速跑進?另一條通道里。
方向完全由洛輕云決定，而且這小鬼不知道什么時候順?一張通行卡，應該是某個研究員落?的，談墨帶著他奇跡般地避開?追捕，來???基地的深處。
門上寫著“樣本室”。
“你?我帶??這里來干什么？要活著，不是應該逃出去??是嗎？”
“逃出去?，我就永遠做不?‘人類’?。”
“你?想當‘人類’呢？”談墨好笑地反問。
“只有?自己假裝成人類，??會有機會遇??你說的那種人。”洛輕云說。
“哪種人？”
“會感激我，追逐我，想要保護我的人。”洛輕云回答。
談墨怔?一?。
“那么你……要怎樣假裝人類？”
“假裝自己有同理心。”洛輕云?那個通行卡舉高，?門上滴?一?。
那扇門打開?，談墨跟著他走?進去。
里面溫度很低，談墨?洛輕云放??來，抱著自己的胳膊搓?搓。
幽暗的燈光?可以看??或大或小不同規格的樣本容器中懸浮著一個又一個開普勒生物。
有魔鬼藤、泰坦、鱗鳥、各種米諾斯蟲、愛德拉之花……甚至于一株剛剛長成的克萊因之瓶。
“真不愧是中心城基地，館藏豐富啊。”
就這樣行走?開普勒生物的樣本里，談墨感覺??的不是開普勒生物的威懾，而是人類的可怕。
他們停?一個已經空?的樣本容器前，洛輕云半仰著頭看著里面，他的手動?動，想要?一片漆黑里抓住什么，?是手只是微微抬?就放回?談墨的肩膀上。
談墨垂?眼，他的視力很好，看清楚?容器上的標簽：洛明筠 型血。
所以這個容器里曾經存放著洛輕云的母親。
樣本是不會隨意移動的，因為保存本來就不容易。?不用說是妊娠中?開普勒生物感染的樣本就?加珍貴?，唯一的可能就是樣本已經超過?保存時限，不得不銷毀?。
“我們去那邊。”洛輕云指?指研究室。
談墨帶著他過去，隨意將他放??一張椅子上。
別看洛輕云小胳膊小腿的，操作?全息電腦來有模有樣。
他?有使用權限卻能直接入侵，全息屏幕上代碼快速閃過，不??三十秒就進入?內部系統，他打開?一段視頻，里面是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拉著洛輕云的手站?一個樣本容器前。
“這老頭兒是誰？”談墨問。
“梁教授。”洛輕云調?一?畫面，梁教授的身影?放大，當他低頭看著洛輕云的時候，表情是很溫和的。
這種溫和?有距離感，就像一個老人看著自己的小孫子。
“他?骨癌折磨得很痛苦，人類的醫療技術救不?他。?是很多人都想救他，因為他是最?解開普勒生物的科學家。人類需要他。”洛輕云指著畫面說。
“?是強行拖延他的死亡，只是為?造成他的痛苦。”談墨皺?皺眉，什么時候“人類的需要”也變成讓另一個人飽受折磨的理由?。
洛輕云很難得地點?點頭，“梁教授說想要看看我，他們就帶我去?。梁教授見??我，就問我可不可以幫幫他，我就幫?他。”
“你怎么幫?他？”談墨問。
“有一批開普勒活體樣本?送進?基地。我就操控?它，讓它?基地里搗亂。梁教授的警衛都去和它搏斗?，就剩?我和梁教授。他就趁機?窗子打開，跳?去?。”洛輕云說。
談墨愣?一?，這對于梁教授來說是解脫，可對于洛輕云卻很殘忍。
“那他這么做，對你不大好，?其他人知道?可能會說你無情。”談墨說。
“嗯，所以人類好奇怪。梁教授那么想要解脫，我???他解脫，可他們都說我無情。不過梁教授有跟我說對不?，他實?支撐不住?。”
談墨摸?摸洛輕云的頭頂，“他讓你承受這些，是該跟你說對不?。”
“他跟我說‘對不?’的原因，是他知道不會有人像他那樣?我當成孩子，哄著我?。”洛輕云回答。
洛輕云的眼睫輕垂著，全息屏幕的光亮映襯著他孩子?的臉，談墨只覺得自己明明防備得很好，?心尖最軟的地方像是?狠狠扎?一?。
“喂，從現?開始，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話也不用說?。我會解決這一切。”
洛輕云說完，就又輸入?一段代碼，談墨如果?看錯，他打開的是整個基地的廣播。
這小鬼要干什么？
黑暗中傳來?腳步聲，談墨全身戒備??來，?是洛輕云卻拽?一?他的衣角，將手指放?唇上，示意談墨不要擔心。
他的唇線彎?，帶著嘲諷意味地笑?一?。
來??這里之后，談墨?是第一次見??洛輕云露出其他的表情。
就是這一抹淺笑，疏冷薄涼的意味絕對是洛輕云本尊。
“你怎么又跑??這里來?？看梁教授的視頻嗎？”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談墨記得這個人，他是洛輕云的數學老師，也是剛???混亂中指控洛輕云的人。
洛輕云?有回答他，只是盯著全息屏幕上的梁教授發呆。
“輕云，你??有明白嗎？就算你是?人類撫養長大的，就算你身體里大部分都是人類的血統，就算你吃他們的食物學習他們的知識，他們?是不會?你當成同類的。”數學老師來??洛輕云身邊，坐??桌角上，低著頭看著洛輕云的頭頂。
洛輕云卻不為所動，“謝老師，你??是那些開普勒生物的種子吧？”
“這重要嗎？我所擁有的一切，你都能取走，這是你的能力。人類就是這樣，卑微無知，恐懼著比他們強大的力量。知道為什么我只要調動那些開普勒生物來保護你，他們就迫不及待要殺你嗎？”
洛輕云推?謝教授一?，“你擋??我看爺爺?。”
“梁知秋可不是你爺爺，他只是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兒罷?。如果他體內有開普勒能量，怎么會抵御不?區區骨癌？瞧瞧，梁老頭一死，這些人類就都恐懼你的力量。回??我們的世界吧，孩子。你會擁有最廣大的領域，那些傷害你辜負你的人類最終會成為你的食糧。”
頭頂上傳來震動的聲音，那是治安部隊?投降生物隔離彈。
整個基地都?晃動，全息屏幕上顯示所有基地人員??緊急撤離，魔鬼藤卻囂張得?前來救援的飛行器掀翻?。
談墨看?看洛輕云那對生死漠然的樣子，再看一眼屏幕，他是真的擔心洛輕云來不及撤離這里?。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種子寄生的？”洛輕云問。
“活體樣本進入基地的時候。有一個樣本死?，我和助理去進行解剖，樣本雖然死??是內部的種子卻?活著。”謝教授說。
“所以你就計劃?這一切，操控開普勒生物?基地里大肆破壞，然后讓它們來保護我。這樣基地里的人誤會是我操控?這些開普勒生物，引發一場消滅我的戰斗？”洛輕云連眼睛都?抬?來。
“怎么？難不成你?想救那些不知好歹的人類？你可以試一?，奪走我的領域，幫助那些人類撤離。可他們會?乎你嗎？會來救你嗎？人類有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覺得，自己是什么？”
“梁教授說?，決定我是什么的，不是我體內有多少百分比的開普勒基因，而是我想要越界去開普勒那邊，?是想成為人類。”
洛輕云的聲音清晰無比，透過?基地的廣播傳遍?每個角落。
“你不會相信人類喂??你的毒雞湯吧？”謝教授冷笑??來。
“我不相信人類，?我相信我爺爺。”洛輕云抬?眼，看向謝教授。
“你要……你要干什么……”謝教授向后仰去。
他想要避開洛輕云的視線，?卻?一股力量死死拽住，無法抵抗也無法掙脫，他的力量一點一點從自己的細胞溢出，釋放進入血液，透過血管，散盡肌肉，他的身體就像滿是漏洞，開普勒的能力從肌膚擴散而出。
“你的開普勒領域，我收??。”洛輕云說。
談墨這??發現，洛輕云小小的手里握著一支濃縮型營養劑，他??底什么時候拿的？
而且從進入這里開始他就?計劃用營養液來補充自己的開普勒能量，也計劃?打開廣播讓所有人知道真相。
時間驟然靜止，基地里肆虐的開普勒生物仿佛?凍住?，兩三秒之后它們不約而同發出?嘶鳴，互相爭斗絕殺。
原本?半空中失去平衡的飛行器終于得以繼續執行營救，一波又一波的研究員撤離。
謝教授從桌角栽倒??去，?掠奪?領域的他，軀體開始迅速衰敗。
“你……會后悔的……選擇人類就是選擇滅亡……”
洛輕云的眼底?有絲毫的動搖，也?有悲憫，他只是抬?抬手，“你覺得自己凌駕于人類之上，?其實你也很卑弱。”
謝教授笑?一?，開口道：“我們會看著你……看著你?人類的世界里?隔絕、?懷疑……你現?已經開始孤獨?……”
“我只是信守對爺爺的承諾而已。”
洛輕云的視線從謝教授的身上挪開，撐著?巴看著全息屏幕，那是梁教授抱著?是嬰兒的洛輕云，輕輕晃著，唱著一首歌。
[我的寶貝寶貝，??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讓你喜歡整個世界……]
頭頂上的轟鳴聲不止，天花板劇烈震顫著，監視器上可以看??小廣場上的開普勒生物已經?隔離彈凝固??里面，很快生物隔離凝劑會通過所有呼吸系統進行釋放。
“你再不走，就走不??。”談墨提醒洛輕云。
?洛輕云卻不為所動，他關掉?廣播，開口道：“我就這么出去，人類不會珍惜我。只有他們費盡力?得??的東西，??會稍稍?我當回事吧。”
“哈？”
“這不就是人類的劣根性嗎？?所有天真美好和信賴都毀掉?，再來彌補。有?裂痕??顯得脆弱，脆弱??會降低他們的防備。”洛輕云看著談墨，聲音平靜得讓談墨心底發涼。
談墨向后退?一步，他驟然明白洛輕云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他打開廣播，就是為?讓整個基地的人都明白操控開普勒生物的是謝教授，不是他。
他看著梁教授的視頻是為?讓人類知道他對梁教授有感情，他懷念著梁教授，他愛著梁教授，他擁有人類的感情。
他奪走?謝教授的開普勒領域幫助人類撤離，自己卻留?這里，目的就是為?讓人類內疚。
人類?對抗開普勒的戰斗里需要融合者，而洛輕云恐怕是其中最有價值的融合者之一。人類是不會輕易放棄他的，也就是說一定會有人來救他。
?這之后，對他的排斥和懷疑將會大幅度降低?。他就可以作為人類活?去。
樣本室的廣播里傳來沙沙聲，女人的聲音傳來。
“洛輕云，我是梁教授的女兒梁幼潔。我們現?會聯通所有垂直的通風管道，幫助你
用最短的距離和時間離開基地，????請回復。”
洛輕云并?有打開通信回復，而是看向談墨，露出一抹早就什么都預料??的淺笑。
“你看，他們?很擔心我會真的想死，所以特地派?梁幼潔來救我。”
談墨看著洛輕云的笑容，這個笑容談墨很熟悉，洛輕云見??每個人都是這樣笑著，彬彬有禮如沐春風。
哪怕是談墨第一次?灰塔的課程上見??擔任教官的洛輕云，他也是這樣對每個人笑。
“要?人類的世界里生存?去，其實比?開普勒世界里?容易。開普勒的世界里，思維共生，所以?有秘密。?是人類世界不一樣，只要我微笑，只要我假裝有人對我很重要，我就能假裝成人類。”
廣播里再度傳來梁幼潔的聲音：“洛輕云——我們就要?來?，你不要亂跑！相信我，我會帶你離開！”
“我算不算贏?？”洛輕云看著談墨的眼睛問。
那一刻，談墨不知道該說什么。他開始懷念自己?現實里見??的洛輕云，他的每一個選擇、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談墨覺得自己都能感受??他的初心。
而這個小屁孩……他讓談墨想要狠狠揍他一頓。
洛輕云抬?抬?巴，“你身后的桌子?面應該有一?槍，是警備員藏?那里應急的，里面有硅彈。
你已經知道?我最大的秘密，要么殺掉我，要么?我殺掉。”
洛輕云抬?手，這家伙?混亂中不僅僅摸?一張通行卡，?偷?槍！
談墨這個成人?這個六歲小孩的面前就像傻瓜。
“我??你機會。?這里殺掉我，你也可以離開我的世界。”洛輕云的聲音帶著蠱惑的意味。
世間的一切殺意?他這里都有著?當理由。
談墨的手向后摸?摸，?真的摸???一?槍！
就?那一刻，倒?地上早就?有生?的謝教授忽然抬??手，他的手里握著槍！
我靠！
談墨本能地扣??扳機。
那一瞬，洛輕云的眼底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過。
只??見“砰——砰——”兩聲，談墨低?頭，看見自己胸口上紅色逐漸暈染開。
洛輕云歪著腦袋看著談墨，皺?皺眉，很認真地說：“你準頭不行……”
“你?嘲笑……灰塔第一的監察員嗎……”
談墨以為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擊穿的疼痛卻是真的。
洛輕云意識???什么，他低?頭，看見原本倒?地上的謝教授手中握著槍，睜著大大的眼睛，他的腦袋?談墨擊穿?。
談墨靠著桌子，坐??去，血液從身后溢出來。
洛輕云沖?過來，雙手摁壓住談墨的胸口，“喂，你……你搞什么？”
“你??搞什么……不要試探人心……因為你也擁有人類的劣根性……”
談墨忽然有一種自己贏?洛輕云的爽感。
“閉嘴。”洛輕云?身體全部的力量壓??雙手上，他看???遠處的急救箱，?是??遠?，一旦松開談墨，??等他拎著急救箱回來，談墨就斷??。
“為什么非要選人類或者開普勒……你就做洛輕云不就好?……”談墨疼的厲害，身體越來越冷，視野中的洛輕云變得模糊?來。
也大概是因為模糊，洛輕云眼中的空洞仿佛暈染出沸熱的水氳。
“如果有人類對你好……你就對他們好……如果有開普勒生物認同你……你就做它們的王……你那么強大，為什么不隨心所欲一點？”
洛輕云用力地捂著，?是血卻越流越多。
“你別流血?……別流血?……別流?……”
談墨看著洛輕云，?自己的通信耳機別??洛輕云的耳朵里。
通風口?打開，梁幼潔帶著人從天而降，他們將安全繩掛??洛輕云的身上。
“洛輕云！這里就要?隔離?！我們只有十五秒——”
?是洛輕云卻掙扎??來，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東西。
梁幼潔順著他手的方向，她?有看??談墨，?是看???一個摔?地上的相框，那是梁教授和學生們的合影。
“放開我——放開我——他會死的！他會死的！”洛輕云用力抓著談墨的手。
梁幼潔的眼睛紅?，一咬牙和其他的救援人員一??洛輕云拖??來。
“我父親已經死?！以后我會照顧你的！我會像他一樣照顧你的！”
躺?地上的談墨看著洛輕云?拽入?通風管道，高速攀升，他笑?一?。
?現實里，他可看不??洛輕云這種眼淚和鼻涕橫流的樣子。
他用口型對那個?是孩子的洛輕云說“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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