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雪落大幕起(二合一)
時日后推,京州無事,大離之外也聽不著風聲。
至多就是有傳聞說鹿州來了只很漂亮的狐妖,據(jù)說是好看到禍國殃民的級別...
八扇門的早報上還有畫像,只可惜林不玄還沒看兩眼就被周傾韻抽走了,以免得被魅惑走火入魔為由被她當場捏成團給丟掉了。
她恨恨道:“你要喜歡妖女,可以讓人去扮,本宮甚至可以給你...抓一把絕色少女一人一個花樣,但...真妖修不好,尤其是這種狐貍精。”
想來還是有些偏見,林不玄當時也就順了她的意點頭說以后不會犯,總不好說已經(jīng)有一頭嗷嗷待哺的青龍了吧?
“鐺”的一聲響,大幕終于拉開,萬千綢帶在長安城的前殿之上翻飛,像是一場彩雨。
林不玄也收了收心念,探頭順著絢麗的緞帶往下望。
從長安到皇宮的這條路上如今是萬人空巷,百姓也好,修士也好都在趕往都城前殿,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像是滴水墜入滾燙熱油。
紛亂,但是熱鬧。
——
天子論座,三年一屆,還斷了兩屆,誰都猜的到這一屆勢必會不同凡響。
近十年的江湖風雨搖曳,天之驕子如雨后春筍般冒頭,大離的渡劫桎梏,也快到了破局的時候吧?
天下的宗門論座的位置口頭上排了又排誰是一流誰是二流,都是空談,而今天才是權(quán)威。
偌大的皇都前殿上人頭攢動,除卻正中央新建的演武場之外,每個角落都坐滿了修士,四通八達的長街上才輪得到百姓駐足癡望的。
——
所有靠邊的酒樓茶樓的價格都漲瘋了,好在林不玄當日在周傾韻的太清殿把完她后就火急火燎地下樓找趙紅衣這個有的是錢的凱子低價租了好幾間。
如今這積壓這么多年的天子論座終于要揭開序幕,十年,修士眼中或許白駒過隙而已,但放在大離普通百姓的一生也就四五十年。
林不玄想過肯定會瘋漲,但他原以為樓閣上的價格比平日里翻個百倍就差不多了...
奈何還是地主老板多啊,自發(fā)競著價就輕輕松松破了千倍,甚至還有點有價無市的感覺了,林不玄倒是在臺上看下面打破頭的樣子挺好笑的。
平日里的樓閣一間也就幾兩銀子,如今翻了幾千番,林不玄如今是眉開眼笑,念起當時毀他清譽的早報:
《震驚!國師大人竟是快槍手?一早上拉著皇女連逛十幾家酒樓已成事實》也無甚所謂了。
這幫豪紳鉚足了勁地想看仙子一眼,殊不知天下那么多仙子現(xiàn)在都在踮起腳尖看林不玄。
這幫沒頭腦的豪紳掏空了家底遠遠看兩眼的仙子靚影,私底下卻會為了在林不玄面前爭寵而互相角力討好逢迎...
家底還進了林不玄的口袋,這未免就有些...
——
皇宮前殿之上,高聳的樓閣能將前殿圍個大圈,整個前殿都在腳下,百分之百的光景盡收眼底,這是頂流實力乃至一線勢力以及朝廷中人落腳處。
朝廷斥巨資,杜門兢兢業(yè)業(yè)打磨了好幾年的,頑玉、機括、齒輪,精密得令人咋舌。
好在天子論座期間皇都禁飛,要不然肯定會亂套,這抬高樓閣確實是妙想,要實現(xiàn)也是個大工程。
——
林不玄的身旁坐著兩個女人,兩身極為奪目的鳳衣,一身淡黃,一身是跳眼的大紅,正是大離的太后與皇女。
她們螓首上戴著大堆的雕玉金釵,高高盤豎起的青絲上泛過耀眼的日光。
這樣的裝束單單拿出去都顯得太過艷麗且喧賓奪主,但在這兩位女子的額上,卻是十分相得益彰,非常契合,甚至還有些及不上的意味。
有珠玉在側(cè),本應該是舒適愜意之際,林不玄倒是覺得如芒在背,對岸遠遠的有幾對目光灼灼,互相交鋒,火光迸射。
在世人眼中,裴如是清冷的眸光里帶著肅殺之意,而太后陛下則是眸光如刀般將之截下,我呸!
林不玄個臭吃軟飯的!
實際上,兩人不是在交鋒,而是在交峰。
——
林不玄聚氣會神,眼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念著天子望氣術(shù)觀覽四周。
他終于與一束直直望過來的目光相撞,那個頂著雙馬尾的白毛小妮子沖他盈盈一笑,然后搖搖晃晃很乖巧地伸出手比成愛心狀。
蘇若若還是很可愛的,學也學得快,林不玄一點就通,很靈性。
他告訴若若說在他故里比這種手勢是問好,這小妮子倒是全信了,還蠻令人感動的。
“還是若若可愛...”
林不玄聽著樓下大片的“蘇小主糊涂啊...”的聲音低聲喃喃了一句。
身旁有冷哼聲淌過,手還被周傾韻打了一下,林不玄頗感沒面子,正好皇城“鐺鐺鐺”的鐘聲響起,所有的眸光落定。
趙元洲嘰嘰喳喳的話已經(jīng)講完,一席黑水龍袍緩緩踏開,像是長安城當夜被斬的那條蛟龍。
二三流的年輕一輩已經(jīng)開始拜劍,聲浪剛退,絢麗的功法劍術(shù)即刻綻放,在一整個演武場上交錯。
沒有分擂,說是有亂世江湖氣,但誰都知道這是看低了一線,不過也是,都是金丹沒到的年輕一輩打斗能有什么意思?
林不玄個踩在練氣門檻的菜雞倒是用天子望氣術(shù)看得津津有味,趙紅衣還隨口給他解說兩下。
只可惜林不玄沒找到那個什么大刀門,不然也能自己揣測一下自己的實力層面。
一炷香剛過,皇城的鐘再響,演武場刀光劍影已止,高下已分。
低境界修士的比斗還是快的,功法差距加上境界,混戰(zhàn)之中又很考驗實戰(zhàn)經(jīng)驗,一炷香剛剛燒完,兩邊隔開的場地上只有寥寥幾人還站地筆挺。
天間無雪,只有長風陣陣。
林不玄看得心里頭有點兒燥熱,有點兒“燃起來了”的意思,差點兒想抱著逐鹿跳下去。
逐鹿這柄劍是真蠻有意思,一柄雙柄劍,合劍能當巨劍使,分劍能當雙劍,只不過他如今的修為...
周傾韻支開了趙紅衣下去打擂,她倒也絲毫不避諱江湖中人的眼神,踏踏實實牽過林不玄的手,認真道:
“別沖動,你已是此獠當誅榜首位,雖然江湖中沒人敢動你,但這比武,多的是人想‘失手’。你若是剮蹭一下,這有多少仙子要跳腳?你知道之前與你拜劍的那個大刀門不?”
林不玄點點頭,又有些不解,聽周傾韻接著道:
“你剛剛?cè)雽m蘇若若就以打壞了你的衣袍為由,偷摸著將大刀門屠了個干凈,她還去月滿樓捉人了,說誰敢再傳她當日的衣著被她曉得了必將挖眼割舌...”
林不玄聳聳肩,有些無奈,妖女心性是那么好改的么?
他努努嘴,輕聲問:
“那姐姐是要我去扯著若若辮子教訓她啊?”
周傾韻摸摸下巴,總感覺這話怎么有點兒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只是道:
“不是...蘇若若她雖然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她是個好女孩兒,對你如此上心,弟弟可不能辜負她....”
林不玄有些愕然,然后點點頭,轉(zhuǎn)了話題,“二三流博弈就分隔兩半戰(zhàn)場就完事了?”
“天子論座,真正要講的其實是天下的排位,營收了多少,百姓里的口風如何而已,你說的不錯,民心才是一切。”
“所以別看執(zhí)柳宗分舵遍地開花,她們被傳殺人成性,實則根本不殺任何一個凡人,殺的都是修士,甚至還有些劫富濟貧想行為,所以她們管轄的地域里的百姓還挺忠心的,也所以你能看了蘇若若之后活下來。”
林不玄一驚,“姐姐怎么知道?!你從寒山就開始偷窺我了啊?原來寒山我們就見過了...”
他才不通透,只能模棱兩可地哄這位周姐姐。
周傾韻的眸子果不其然亮了亮,她壓低了聲音說了句很意義不明的話:
“還要早,還要早的多。”
“所以這二三流也好,頂流一流也好,所謂的弟子對決,只不過是個走個過場討彩頭,至多也就是看看如今天下的五個頂流宗門未來新星的實力而已。”
“紅衣居然能和柳半煙戰(zhàn)平?”
林不玄頷首不多琢磨,眸光很快被樓下的拜劍所吸引。
趙紅衣手中紅綾緞飛舞,她像是一陣緋紅的風,與柳如煙的劍互相交錯,一炷香燒盡兩方不相上下,都沒有一點下風顯露。
“你別看紅衣把自己擺在花瓶的位置就把她看扁了啊...人家再怎么說也算得上年輕一輩的一流。”
“一個老女人一個五年前就被吊打的菜雞有什么可看的?看本小主看本小主!我功法大成啦!”
林不玄手上一燙,蘇若若興奮的聲音鉆入他的耳朵。
他抬起頭,對岸的小妮子沖他嘿嘿一笑,露出兩顆虎牙。
而她旋即翻身下場,像是流星一般墜落在一干天之驕子的正中央。
周傾韻皺眉。
是的,她聽到了,一清二楚。
雖然修為動用不了,但五感之類的還是渡劫境的。
老女人?!
虧本宮剛剛還幫你說話!
周傾韻哼了聲,戳戳林不玄,輕手輕腳捏了道隔音的法術(shù),
“你們的計劃的時候是天子論座?趙元洲如此拉扯時局,你能有權(quán)術(shù)造勢與他同臺對跳?里應外合的了?”
林不玄點點頭,“你攥著玉璽,我攥著你,玉璽就是朝廷最大的權(quán)。趙元洲有兵,可裴如是強的不講道理,而姐姐你就是本家一等一的內(nèi)應啊...”
“那姐姐的棋局易主了,姐姐后悔么?”
“其實還好。”周傾韻清聲囁嚅。
她心中“原來內(nèi)鬼竟是我自己?”的念頭一閃而過。
她眸光轉(zhuǎn)向坦然,“姐姐我對于權(quán)御的向往早就已經(jīng)過了...且當年不過是心里的落差感難平罷了,如今本宮殘軀只余下三年不到,宿命逃不掉,天下是誰的不重要,本宮想任性,那就任性。”
林不玄神色一頓,說:“好。”
——
蘇若若真的很強,很有裴如是青春版的意思,頂流宗門如今一共五家,她本來輪空,結(jié)果特別膽大跳下去一打二。
不得不說她的劍又精進了不少,一打二天驕,甚至還有閑心給林不玄眨眨眼的。
周傾韻點給林不玄看說她手上那柄劍叫做“斷鶴”,是江州名劍,二十五年前失竊,原來是在裴如是的手里。
蘇若若單手撥劍,面前兩人交錯,九亭寺的和尚和音宗的神子,都是男的,所以她下手是一點避諱都沒有,既然不是女的,就不用擔心林不玄這家伙見色起意...
音宗的長笛古琴在亭臺之下以交錯的樂聲交織出一層肉眼可見的薄薄云海似有遮云蔽日之意。
而那和尚武學很純粹,一根長棍上光華跳動,虎虎生風。
這兩人一攻一守,蘇若若貓著腰閃躲,看上去是托大被反打。
然后她跳遠兩步甩出一劍。
林不玄挺震驚的。
因為他認得這一招,這劍叫做:有鳳來儀。
林不玄只在蘇若若的面前打過一次,沒想到她已然融會貫通,這是真天才啊...
蘇若若手中的斷鶴長鳴,清光搖曳,如山般的劍風在那云海之上斬出一道裂痕,無盡天光刺入間隙。
終于,整片云海坍塌崩裂,往后的劍氣不減,落在那將要臨面的長棍之上。
蘇若若莞爾一笑,背身收劍。
那節(jié)長棍的中段上才是發(fā)出“咯嘣”一聲。
偌大的擂臺上倒飛出兩個身影,而蘇若若乖巧地立在風中,背后是綿長的鐘聲與浪濤般的呼聲此起彼伏。
“愿我大離,國運昌盛,福祚綿長!”
“愿我大離,國運昌盛,福祚綿長!”
像是所有人都在為她歡呼。
她將是往后人間第一流,而她正背手交疊雙腿交錯,鞋尖點地,仰起高傲的娥首與樓臺上的林不玄四目相對。
這一瞬間,全京州的修士百姓都開始艷羨情愫了。
——
周傾韻忽然拉過林不玄的手,神色微變。
“怎么了?”林不玄撫了撫這雙柔夷,周傾韻的反應不似是吃味,她一向都挺大度的。
天際間開始飄起白羽。
周傾韻的手驟然一緊,低聲喃喃了一句,“雪國,狐貍,本座早該想到的,皇宮里的內(nèi)鬼不止你我,還有趙元洲。”
周傾韻的手有一次跳上了刀柄。
云幕之下,浮現(xiàn)出一大片茫茫的素白接天而來,伴著紛揚的雪,刺入所有人的眼底。
(本章二合一,這章過渡吧,感覺哥們好菜啊...不過馬上就能一血了,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擲骰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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