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也不好說
“如今這凡間又是紛亂,怎…你還坐得住?”
耳旁的聲音縹縹緲緲,柳半煙緩緩睜眸,她下意識伸手輕捋發(fā)絲。
柳半煙才退出修行,順著那行至身前的身影往云層下望去,那皚皚白雪之中無數(shù)鐵樹銀花炸裂…不…那似乎不是煙火,而是絢爛的術法,閃耀在雪中,卻是很像。
柳半煙輕聲搖頭道:“凡間國內的紛亂,為仙不得插手才是…”
那位師姐輕聲笑道:“不過是見那男人身居高臺沒什么危險罷了,若是他正巧落在這陣中,師妹你不得沖下去?”
柳半煙沉默須臾,隨后倒是很干脆地點頭道:“是。”
師姐啞然,半晌才是苦笑,“師妹,你啊你啊…”
“半煙還呈林先生一情,自然得還。”柳半煙神色淡然,語氣里聽不出分毫波動。
“……”
這位師姐似乎還想說些什么,只是云下雪中乍現(xiàn)的熾日一瞬間奪去了二人的目光,耀眼的天光之中似乎能見一只九尾狐妖的影子。
“看樣子…凡間又是要生靈涂炭,既然救世間蒼生才是你的大道,那師妹你不去制約如今這禍世的狐妖?那可是洞虛,若你不管,如今這天鐘之下,會有人管?或者說, 又有誰能管?”
柳半煙淡然合眸,身前的師姐正欲發(fā)笑, 就見她灑脫起身, 將橫在桌上的劍收回腰間, 輕點額間,大步流星:
“那我來。”
“哎——”師姐一手揪著腰間的玉牌, 一手將她攔下,“真是犟…這是天上,我說過與人間已有隔閡, 那不是一種說辭或者修辭,而是真正的鴻溝,你已踏上登仙路,便不能再下凡。”
“更何況如今的你根本碎不開這隔閡, 即便是能,若你下凡,便也就失去了仙力, 救世人?空談而已…”
“你既喊我?guī)熃? 那師姐勸你,好好修仙,那么多人想修都還沒有門檻, 別有那么多虛妄。”
柳半煙執(zhí)劍的手微微一滯, 眸光掠過凡間的山川河流, 她緩緩盤坐下來,再度閉上眼眸。
“這才對,多聽師姐的話…”
柳半煙漠然道:“終有一日, 我要斬開這天鴻,還人間一太平,即便震碎天鐘。”
“………”
————
星月之下, 宛若白晝的光斷絕…或者說是消融了一切光,再如何耀眼的色彩在那光里都顯得何等的微不足道。
林不玄遙遙望著那只正站在戰(zhàn)場中央一言不發(fā)的九尾狐妖, 下意識問顧欽:
“既然妖尊大人修為早入洞虛,天鐘之下無人得以制衡,那她怎不在早前先除了這倆有異心的狐王?”
顧欽猶豫著瞥了林不玄一眼,輕聲解釋道:
“尊座雖是洞虛, 但…由于成就洞虛以及為登仙而行事有些過于不擇手段, 惹得民心不穩(wěn), 而兩位狐王又是斗重山齊, 斷不能下手的。”
“而尊座也知道自己是洞虛,全盛之際即便是這兩位狐王加起來也難與之交鋒的,所以也沒太上心…”
“只是如今…遇上天鐘制衡…出這般事,也算是情理之中…”
顧欽越是說,聲音就越是小。
林不玄微微點頭,看著那風雪漸止的青丘疆外,那只狐妖劍眉星目,素白的毛色素白的衣裳,若她背負一劍,那還真有幾分仙氣。
她抱著手臂,眸光掃過一眾錯愕的狐妖,他們的手中或是提著符箓,或是捏著法決,或是拍下法陣。
妖尊嘴角微咧,冷冷笑道:
“怎么?都不認得本尊了?”
漫山遍野的狐妖這才如夢初醒般叩拜下來,“恭迎尊座大駕”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妖尊依舊是冷冷道:“才笑過大離內亂民不聊生,不曾想天鐘責罰一落,我涂山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這涂山妖皇的位置,真有這么好爭的?”
眾妖之間面面相覷,雖是有聽自家狐王說過數(shù)遍妖尊幻術無妖可及,但如今真臨面,即便心中默念是假的,也難生出一絲反抗的余力來。
妖尊輕輕嘆氣,她抬起頭,涂山的風雪剛止,恰至此刻,遠方有一紅一黑兩道流光奔涌而來,頃刻間便已臨面。
谷灺</span> 兩位姍姍來遲的狐王亦是對視一眼,天罰之下, 妖尊即便是洞虛也斷不可能是如今這般氣勢。
可她眸光里依舊是那般不可一世,背后的九條狐尾沒有分毫由于羸弱而顯得虛幻, 在她洞虛境的威勢之下, 甚至連抬起頭顱這種輕微的動作都顯得幾分酸澀,難道真是演的?
那位一席黑衣的純狐狐王稍有躊躇,才是道:
“正因妖尊大人失策而導致這天罰落下,即便尊座修為尚在也得負罪受罰,更何況如今這修為還是仰仗那人族修士的?”
“即便是遠居涂山,也無妖不知大離林先生的手段,況且他還是魔門出身,誰也保不齊尊座如今是不是成了他的棋子!”
白毛妖尊眉頭微挑,轉而又瞇起眸子,她依舊是笑,
“如此拙劣的說辭,本尊倒是想笑,本尊已是洞虛,算作陸地神仙,與真仙所差不過只有一面隔閡,憑什么本尊會被天罰劫雷重創(chuàng)?”
“你也知道本尊幻術奇絕,何不多思量一下這受傷是不是幻象?真是蠢貨,不過露一點兒拙就趕著上前,想稱妖皇,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準!如今是盟友,到了時候,還封兩位妖皇不成?”
“至于林大人,不妨還請大王說說他怎么牽制本尊?難道在本尊眼皮子底下下藥么?”
“林大人與本尊也算有些淵源,本尊的徒弟是他夫人,他來本尊這兒做做客看望一下,有何不可?”
顧欽下意識看了林不玄一眼,領著他從城墻上行至塔樓中。
妖尊邊是說邊是隨手打了個術法,雪中綻開的萬千術法法陣一齊當場熄滅,有未停手者當場化作一縷青煙。
“身為狐王,在涂山患難之時不思救國,反而想著篡位,又是何罪?這青丘疆外生靈涂炭,那只隕落的狐妖不是我涂山族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本尊看是,即便為我族類,其心也未必好到哪里去了!”
“若兩位狐王想與本尊較量較量,那本尊奉陪到底。”
妖尊大人神色毫無波瀾,她身后的九尾盛開,搖曳如花,才抬眼,清光斬過雪峰,千里之外的玄冰應光而斷,一點兒晨曦越過平滑的斷口墜下來。
那喜著紅衣的狐王當即屈膝,郎聲道:
“小王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小王自知有罪,小王該死,只是如今的涂山的確岌岌可危,待小王在為尊座獻上一份薄力…”
妖尊大人抱起手臂,眸光一挑,落在那有幾分錯愕的純狐狐王身上。
她連忙也叩拜下來,說的話與有蘇狐王也沒什么分別,狐耳俯在頭頂,夾著尾巴的樣子是看得出認慫的。
白毛妖尊隨意擺手,拋出兩顆丹,“那好,你們倆自斷一尾,明早送愈本尊府上,服下本尊從林大人那得來的心意丹,本尊對于此事既往不咎。”
兩只狐王連忙接過丹,在妖尊眼前服下,才敢告退,三派狐妖才是鳴金收兵。
林不玄望著那退如潮水般的狐妖倒是有些驚訝,是這幫妖怪太好糊弄還是這妖尊以往的威壓太大?
“尊座傳音給我,讓大人再等等她…我…小欽先走了哈…”
林不玄還在看嘞,一旁的顧欽就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耳邊說。
顧欽的神色有幾分慌張,林不玄有點兒顧慮,“還有事么?”
“攙一會本尊…”林不玄話還沒說完,顧欽就溜下了樓,耳側的聲音傳來,還不待他回絕,軟綿綿的嬌軀就倒了上來。
林不玄只能攙起這只乏力的妖尊,陣外正是難得的慶賀,他才看見妖尊的唇上幾分蒼白。
“演的?尊座還真是拼…”
“亦真亦假…咳咳…這事兒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用,或者是本尊的方法不對…總歸…一次肯定不夠,得多幾次才可能恢復巔峰…”
妖尊軟在林不玄懷里輕輕咳嗽,才發(fā)覺林不玄的眼神有點古怪,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抱著本尊,你嫌棄?”
林不玄念及小狐貍,只能道:“也不好說…”
妖尊眸光微冷,問:“人果真不可能心悅狐貍?”
林不玄念及輕鸞,下意識道:“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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