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一二七〕越俎代庖
九娘與世子進屋探望李老夫人。
溫鸞獨自一人站在院。老夫人的屋里是濃濃的藥香,連帶著院子里也留著了草藥的氣味。
她仰頭看了看天,晴空萬里,一片湛藍,可遠處的天邊,卻陰沉沉的團著黑云,隱隱有往這邊來的趨勢。
溫鸞在院子里立了一會兒,才進到重露齋,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里。
瑞香松香守在了門外,沒人會在這時候走近。
九娘塞的是一張小卷紙。
出人意料的是,展開之后卻并不小。
那紙上寫了許多,溫鸞仔細看下來才知,九娘嫁進禹王府后,竟也開始幫著顧溪亭送消息。
禹王府的消息不好打探,除非是禹王有意為之。所以皇城司在起初的嘗試過后,便只將人安插在王府附近。九娘過門后,禹王也并沒有信任她,只將她作為照顧自己長子的人。
即便如此,有些不算重要的消息九娘總歸是能聽到一些。
譬如十娘的事。
十娘進李家后,沒能得到她一心想要的日子。李老太太是個厲害人物,老太太雖然對李英失望,全心教養起別的孫兒,但仍舊分了神在盯著他們院子。十娘過后門和荊香折騰的那些事,老太太都看在眼里。
老太太對十娘和荊香都沒多少好感,見后院里鬧成一團,索性又攪了幾次渾水。
十娘不是個能忍的性子,當下就撇了李英,出府自己耍著玩去。一來二去,就遇上了太子。
若不是禹王派了人盯著太子,也還不知十娘究竟是怎么就和太子扯到了一塊,甚至等九娘聽說的時候,十娘已經成了太子的人。
李英寵著荊香,身邊又伴著其他的侍妾通房,十娘嘴上說著不喜,實則自己常常出門與太子茍合。
禹王手里捏著證據,一旦爆出,奪臣妻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更不用說,到后面,九娘知道的消息里,還有十娘借用自己是顧溪亭堂妹的身份幫太子做事。
溫鸞捏緊拳頭,把松香叫進門。
大白天的,點起蠟燭。溫鸞二話不說,將紙靠近燭火,直接燒成灰。
“娘?”松香詫異,輕聲問。
“無事。”溫鸞搖頭,“九娘還在陪老夫人?”
“陪著呢。老夫人雖然睡著,可白媽媽在,九娘就與白媽媽在說話。”
瑞香進了門,一邊斟茶,一邊道,“娘,我瞧那世子也不像是很癡傻的樣子。當初娘要是應了這門親……”
溫鸞笑著打斷瑞香的話:“那是因為九娘好。就算我當初應了,也不會做的比九娘更好。”
溫鸞說著起身:“十娘從前對老夫人恭敬有,但從不愿意在松柏堂里多待上一會兒。這次回來大獻殷勤,說是和夫家拌嘴回來討個好,想借長輩的關系給自己當個靠山,可我總覺得不對。”
瑞香松香面面相覷。
“娘,說起來也的確有些古怪。那次你讓李家的丫鬟把十娘做的湯水喝了,那幾個丫鬟個個愁眉苦臉,瞧著不像只是害怕十娘的樣子。”
“湯水是喝了,但聽說喝完一會兒就全吐了出來。十娘一貫嚴苛,卻奇怪的沒有責罰她們。”
“十娘那段時間天天往廚房走,不是做點心,就是煮湯水。許多不會做的,廚娘在忙,她也要搭把手,讓廚娘去休息休息,喝口水什么的。”
溫鸞眉頭越皺越緊。
瑞香哎喲一聲,突然道:“仔細想想,十娘進廚房的時候,不是里頭正在給老夫人做吃食,就是十娘自己要下廚,做了的東西都往松柏堂里送了。”
十娘與太子有了茍且。
十娘莫名回府大獻殷勤。
十娘……
廚房……
老夫人的吃食……
溫鸞騰地站起身:“瑞香松香!”
“在!”
“隨我去見老夫人!”
溫鸞去見李老夫人,九娘與世子正從里頭出來往外去,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看了看九娘。后者微微頷首,彼此走過。
除了白媽媽和青螢,丫鬟婆子們都被勒令守在了屋外。溫鸞在屋里不知待了多久,間青螢臉色難看,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沒多久,整個顧府吵嚷了起來。
再一會,從松柏堂外,吵吵嚷嚷地來了許多人。
稍一辨認,都是長房與四房最得力的幾個下人。
一邊走,一邊還有人吵嚷:“娘這是什么意思?娘說老夫人的病有古怪,難不成還是有人故意害的么?”
“即便是有人故意,娘又怎么能越俎代庖,差遣了松柏堂的下人,到處搜院子!”
門開了,溫鸞從里走到門外檐廊下。
她才站定,長房四房的人立即上來阻攔。
“我們家老爺讓奴婢來問問娘,”說話的是長房湯氏身邊的管事婆子,這會兒臉上還堆著笑容,卻不顯得有過恭謹了,“大夫人說了,今個兒娘若是要越權,那也得說清楚娘憑的什么。雖說娘喊曹老太太一聲外祖母,也曾經在咱們老夫人膝下生活過幾年,可歸根究底,娘不姓顧,身上也沒流著咱們顧家的血,娘……憑什么敢在顧家吆五喝!”
溫鸞看向院子外,長房和四房都沒有來,只派了他們各自得力的婆子下人來松柏堂問話。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想過,松柏堂里躺著的,那是早年一力撐著這個家的李老夫人。
溫鸞向管事媽媽回禮:“大夫人的意思,我明白。”
管事媽媽抿嘴一笑,眼神明明白白掛著輕蔑:“娘既然知道,那就該明白。老夫人的病再怎樣,那也是咱們顧家自己的事。就算不好,要查,那也該是顧家自己查。這讓娘動了手,傳出去了,還不知要被人怎么笑話……”
話還沒說完,一個丫鬟匆匆趕過來,臉色有些慌張地打斷了管事媽媽的話:“趙媽媽,大夫人問好……好了沒有……”
趙媽媽頓了頓,看一眼溫鸞,沒好氣地低聲呵斥,揮手讓丫鬟走遠一些。
“正說著呢,夫人急什么。”
丫鬟猶猶豫豫,小心翼翼地看了溫鸞一眼:“夫人……夫人有客登門,怕這邊鬧得厲害,讓……讓外頭客人聽見了丟臉。”
趙媽媽心里一沉,臉上忙堆了笑:“娘你看,大夫人那頭還有要緊事。娘既然明白咱們大夫人的意思,不如就歇會兒。有什么事等老爺夫人得空了,自然會過來看著辦。”
溫鸞道:“趙媽媽是么。趙媽媽既然能替大舅母來松柏堂說事,那一定是大舅母身邊得力的人。不如趙媽媽回去幫我問問,老夫人生病的事,大舅母究竟查不查?”
“自然是得空……”
“得空又是什么時候?是今日這客人走后,還是明日用過早膳后,亦或者是等老夫人病入膏肓了,大舅母想起來,喲,還有老夫人生病的事沒查呢?”
聽溫鸞這么一說,趙媽媽倒吸了口氣。這話說的有些……有些誅心了。
“娘可不能這么說。老夫人的病,大夫人可是放在了心上的,怎么會等到病入膏肓了才想起來查……
“那怎么至今我還未在松柏堂內,見到過大舅母?”
溫鸞笑了笑,轉首看向被四房派來的一臉惶恐的大丫鬟,“也沒見四房的舅舅舅母來過。”
那大丫鬟尷尬地笑道:“娘這是說的什么話。老爺夫人平日里自有要忙的事,這不是讓九娘特意回來探望過老夫人了嗎……”
“是嗎?”溫鸞笑,“我還以為九娘是九娘,四房是四房。”
“娘不好這么說。九娘是四房的姑娘,自然與四房是一體的,九娘代替老爺夫人來探望老夫人,不也是敬孝嗎。”
“呸!九娘懷著身孕,老夫人的病若是有什么不妥,也不怕叫九娘也沾染上去!”
溫鸞不出聲,瑞香在邊上憤慨地唾棄道。
大丫鬟臉色難看:“娘,你這丫鬟……”
溫鸞問:“我這丫鬟怎么了?”
她笑吟吟的,大丫鬟反而不好再說什么。
趙媽媽推了把身邊的丫鬟,溫鸞眼皮輕抬,也不攔著,只繼續道:“老夫人的病,你們不讓查,我偏要查。”
“好娘,”趙媽媽道,“這事兒不是不查。老夫人病了,咱們幾房的老爺夫人心里頭都掛念著,可這事要查也不該是娘你來查。”
趙媽媽來時定是應允了湯氏要把人攔下,帶足了人手。溫鸞說句什么,她都要想方設法地把話頭給截住了,就是溫鸞派人硬闖,她都敢叫人堵上路,攔住人,不叫人往松柏堂外走。
溫鸞與趙媽媽周旋了一會兒,方才走的丫鬟急匆匆又趕了回來。
一塊來的,還有湯氏和顧漸夫婦倆。
再往后看,顧浹與小裴氏,顧棠與廖氏,顧洗與葉氏都趕了過來。
她舅舅今日在衙內,舅母周氏陪在老夫人身邊照顧。若是都在了,還真是整個顧家的長輩都出來了。
溫鸞唇角一彎,淺淺地露出笑來。
不等她笑完,湯氏已經沖到了跟前:“溫!”
“你又不是顧家人,你憑什么要插手管我們顧家的事!”
溫鸞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各位舅舅舅母。
長房三老爺夫婦與三房大老爺夫婦四人面上雖有不喜,可聽見湯氏的話,眼神還是對湯氏的反應流露出更重的不悅來。
再看顧漸和顧洗,那才是從頭到腳都寫著“不行”。
“我雖不姓顧,可我也是受過老夫人恩惠的。老夫人病了這許久,你們不見來探望一眼,只顧著爭家產,先是怕三表哥倒了,接著怕老夫人沒了。你們,是怕我查到什么,礙了你們路?”
溫鸞凜然。
湯氏臉都青了,顧漸和顧洗更是臉黑如墨。
“你一小丫頭,胡亂說些什么?”
“就是,就是!小小年紀,滿嘴胡言亂語!二房夫婦倆不管著點你,是想讓幾個孩子日后都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不成!”
“兩位舅舅。”溫鸞上前行禮,“老夫人的病,我可以不查。但有個要求。”
“什么要求?”
“想請幾位醫官一道來給老夫人診脈。”
“胡鬧!上回不已經請過醫官了嗎,你當醫官是咱們家開的不成,還想請幾位來?簡直胡鬧!”
溫鸞說完要求,顧漸第一個跳起來反對。
顧洗也跟著道:“三郎的事,已叫咱們顧家在外頭被人指指點點,你這樣胡鬧,豈不是送上門的讓人嘲笑顧家?不成!絕對不成!”
一個兩個的反對,三房大老爺勸了幾句,就被顧漸一把甩開手。
想那還在外奔忙的顧溪亭,再想身后病得渾渾噩噩,卻還是會關心自己的李老夫人,溫鸞心下滾燙,道:“好。左右幾位舅舅是只顧著眼前爭權奪利,顧不上老夫人了。那還請舅舅舅母回去吧,這頭我還要請人來查查,老夫人這病究竟真的只是病了,還有有人動了什么手腳……”
湯氏尖叫:“你憑什么管顧家的事?”
溫鸞抿抿唇,還沒答話,身后緊閉的房門霍然打開。
“就憑娘如今是三郎未過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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