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一四四〕游說
不知是哪里的軍士趁夜進了永安城,城巡街的守軍與之發生了激烈的廝殺,殺聲震天,火光照亮了小半的天空,血腥味就那樣隨著風,被帶到了城各處。
這樣的動靜,從一開始就沒有瞞過城任何人。
高門大戶,蓬門小戶,全都在睡夢被驚醒,更有無數平民百姓死于亂刀之。
溫鸞就是在這種喧鬧聲被驚醒。外面的尖叫聲就那樣傳進重露齋。
她匆匆忙起身穿戴好,頭發散亂地出了門:“木香!”
松香急匆匆過來:“娘,木香去外頭打探消息了。”
溫鸞點點頭,又問:“兩個孩子呢?”
“娘放心,瑞香已經過去照看了。只是被吵醒了,還不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什么事。”
溫鸞聽到這,稍稍松了口氣,可耳邊傳來的尖叫聲越發的多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人、闖進來了?”
一樣被吵醒的幾個小丫鬟嚇得緊緊摟抱在一起,聞聲如鵪鶉般低著腦袋瑟瑟發抖。
“不、不知道……娘,我們害怕……”
小丫鬟們的年紀都不大,最大的也不過才十三四歲,遇見如今的情況,哪里能要求她們多有多大的膽子。
畢竟,那被風送來的血腥味,和捂住耳朵也沒法假裝不存在的慘叫聲,就如一張網,鋪天蓋地,嚴嚴實實將她們都罩了起來。
溫鸞嘆了口氣,就見有身影從一切院墻上翻了下來,在地上打了個滾,爬起身道:“娘,是禹王反了!”
木香身上帶著血,傷口被她簡單地包扎了幾下,人就跑回來送信。
“永安城里,四品以上官員的府邸全部被圍!溫宅已經被人闖進門,下人們都被抓了起來!顧家……顧家門外現在也全是人了!”
偌大的永安城,竟不過幾息功夫,被禹王黨的人處處掌控。溫鸞覺得不可思議,可隨即明白過來,禹王這是早有準備,甚至可能在今天之前,還收攏了不少人家。
好在通平巷那兒只留著幾個伺候的下人,阿兄幾天前就被召進宮一直沒有出來,暫時逃過一劫。她又因李老夫人寂寞的關系,把小大郎和小二娘一起帶到了松柏堂,被圍困住,總也好過死在通平巷內。
“拾鴉呢?”傷口到底發疼,木香齜牙咧嘴,“這時候他不是該護在娘身邊,怎么沒見到人?”
“也許是皇城司有事。先不管他,”溫鸞立即道,“去祖母那兒,把兩個孩子也帶過去。”
她當下就要出門,幾個小丫鬟們嚇得就要哭出聲來,可又不敢跟著走,生怕到時候出什么事,就被人拎出來挨了刀子。
溫鸞瞧見她們的神色,心下發緊,到底沒說話,帶著三個香,抱上孩子去了老夫人房內。
不光是城里的動靜,整個顧府也都因此亮起了燈火。沒有哪房人這時候還睡得著的。
溫鸞到時,周氏已經陪在了李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戴著抹額,披著衣裳,就坐在床邊。白媽媽在旁端茶,看到溫鸞來便道:“娘來了。”
老夫人抬起眼:“外面,可是禹王反了?”
溫鸞低頭道:“是的。城都亂了,殺人放火,什么情況都有。都說禍不及家眷,也許不會有事……”
周氏說:“是啊,咱們三郎這時候還在宮里,就憑這,外頭的人也不敢拿咱們做什么。”
話是這么說,周氏心里頭還是怕得很。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禍不及家眷,那也不過只是隨口說說。真到了要拿人要挾的時候,家眷才是最好控制的。”
“府外的人一時半會只是圍著,還沒攻進來,可也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殺了人進來了。”溫鸞咬著唇瓣,兩只手緊緊絞在一塊,“舅母,你帶著祖母她們想辦法找地方躲一躲。”
松柏堂建造之初,顧老太爺就起過防備之心,特意挖了一個地窖,可以用來藏人。
現在,這個地窖派上了用場。
“那你怎么辦?”周氏不放心問。
“我?”溫鸞抿抿唇,“我先留著看看。府里還有其他人,我去找找他們。”
溫鸞打算先將老夫人藏起來,然后再去找其余幾房的長輩。只是還不等她去扶起老夫人,長房夫妻倆在家丁護衛下,急匆匆地趕到了松柏堂。
一起來的還有這時候本不應該出現在顧府的李老太太。
城亂成一團,但凡敢出門的,木香說十之九都死在了亂刀之下。那些殺人者,壓根不會管被殺的究竟是平民百姓,還是高官世族。
可李老太太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顧府了。
溫鸞心里一涼,抬眼看向了與老太太站在一處的長房夫婦倆。
顧漸的目光有些閃躲,胳膊肘撞了撞湯氏。后者神情狼狽,咳嗽兩聲道,“娘也在啊。”
溫鸞點頭,問:“老太太是如何過來的?滿城燒殺搶掠,竟是分毫沒有傷到老太太?”
這話,李老太太避而不答,只看看她,又抬眼去看她身后的李老夫人。
顧府已經開始亂了,那些人果真沒有在府外圍太久,已經耐不住性子,闖進府里大肆搜拿。
小裴氏的尖叫,甘氏廖氏的哭喊,葉氏的求饒,隔著松柏堂的院子,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還有顧家大小郎君的聲音,近在咫尺,就被人攔在了松柏堂外。
“小姑姑來這里,是為禹王做說客來的么?”李老夫人慢慢走到院子。
“說是說客,不如說,是作長輩的想給小輩指一條明路。”
李老太太道,“你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家三郎如今尚在宮,生死不知。若是死了,你們家倒是能逃過一劫,若是活著,非要與禹王為敵,拿顧府滿門都要受其牽連……”
她說話慢,湯氏有些心焦:“母親,禹王的意思是,請母親和娘幫忙勸說三郎,叫他千萬別與禹王作對了!他是皇城司的人,等禹王登基之后,自然也是要重用他的,眼下寧王已經死了,他還不如聰明點,投靠禹王,日后總是會有好日子過的!”
溫鸞與老夫人對視一眼,問:“所以,李家成了禹王的人,是反賊了?”
她又去看湯氏,目光落在畏畏縮縮的顧漸臉上,“大表舅也跟著反了?”
“說、說什么反賊,多難聽呀……”顧漸別過臉,嘴里嘟囔。
“是呀,反賊什么的,也太難聽了點。這不是、這不是識時務者為俊杰么。外頭的情形,你們也猜到了,這禹王、禹王必然是會登基的,咱們家早點低頭,往后少不了得到些好處。”
湯氏眼神躲閃,嘴里的話也說得有些含糊。
溫鸞心火起,恨恨道:“所以,三表哥在外拼命,費盡心思撐起顧家,你們卻在后面扯后腿?李老太太,李家從前不是大皇子的人么,大皇子成了廢太子,所以你們都投靠了禹王?寧王沒了,可宮里還有其他皇子,你們當真以為禹王坐得上那個位置嗎?他要是沒坐上,你們想過自己會是神馬下場沒有?”
李老太太臉色沉了下去。
李老夫人費力道:“禹王只是反了,還沒勝呢。你們一個兩個都投靠了他,若是他敗了,你們覺得圣上會如何處置你們?嗯?”
湯氏嘴角抽動幾下:“母親,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胡亂想著什么?禹王殿下既然敢做,自然是有了萬全的把握。”
跟著李老太太他們進到松柏堂來的,還有禹王手底下的軍士。
這幫人平日里就習慣了狐假虎威,禹王要反,他們就是禹王的先鋒隊,哪里要人往哪里去,趁火打劫,燒殺搶掠,什么都干。
“要不是禹王殿下先前有令,給你們次機會。你們以為,自己現在還能好端端站著和我們說話嗎?”為首的軍士,口罵罵咧咧,推開湯氏,上前就要沖溫鸞動手,“你就是顧溪亭未過門的媳婦?你這模樣生得不錯,聽說家里也是個有錢的,可惜了,不識趣。你要是乖乖聽話,隨我們去勸勸顧溪亭,說不定以后你們溫家還能買個皇商當當。”
老夫人抬手攔了攔:“這位軍爺,你們要是想要錢財,顧府上下你們看得上的都能拿走。唯獨人不行。”
“哼,你們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成!”
“禁軍都是禹王殿下的人了,你們還盼著殿下失敗不成?”
“顧李氏是吧,讓開!不然連你也抓!”
到底是生母,顧漸忍不住想要上前,湯氏急得趕緊把人拉住,一邊拉一邊往后躲:“你可別犯傻,你這時候上去是想跟著一塊被抓走不成?沒聽見二房三房他們都沒動靜了嗎,說不定都已經被殺了!”
“可那是我娘……”
“娘什么娘,命要緊!”
顧漸張了張嘴,那個為首的軍士已經揮手帶著人作勢要將老夫人和溫鸞一道帶走。
溫鸞下意識攙著老夫人往后退了幾步。
松柏堂的丫鬟們這時候都自發地走上前,想要去遮擋祖孫二人。
軍士扯了扯嘴角,正要嘲笑他們的螳臂當車,忽有腳步聲傳來,噠噠噠,不緊不慢,從松柏堂院門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本該守在院外的人,似乎一下子都不見了。
那個腳步聲輕車熟路,徑直而來。
“誰?”
“我。”
隨著話音的落下,踩著明暗交錯的青石板路,一道身影半身被燭燈照亮,顯露出熟悉的臉孔來。
只半張臉,滿院嘩然。
“顧溪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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