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赴宴
林云起不是一個徹底的打工人,他做著數份兼職,除掃樓外,家教、翻譯、繪畫、職業(yè)伴郎、私家偵探等等都曾是工作之一。
一旦看哪個老板不順眼,他立刻走人,每個月不是在開除老板就是在開除老板的路上。
吃完早餐,林云起打開電腦,開始做甲方交代的翻譯工作。
“我愛你,我對你的愛意就像是蛋糕上包裹著的奶油,
別人覺得甜膩不要緊,
它會成為你最好的裝飾……”
再做作的詞藻,林云起也能面不改色地翻譯下去。
一陣歌聲突然從窗戶飄了進來。
“第一次見的人,你闖入我的心房………”
早晨才見過的那名死者的弟弟,不知道從哪里打聽來白辭的住址,正在樓下自彈自唱。
白天小區(qū)里的住戶不多,沒人罵他擾民。男人仿佛更加來勁,彈完后還在那里振臂高呼我的繆斯。
被影響到工作效率,林云起從容不迫打了電話報警,派出所的人更是輕車熟路地將男人拉走。
他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對比從前在樓下鬧自殺要見白辭一面的,這個已經算是很好了。
“現在的人腦子都在想什么?”把男人強行帶走批評教育完,民警和同事嘀咕了一句。
“過激粉絲,見怪不怪了。”
曾經白辭的瘋狂愛慕者接連離奇死亡,警方不止一次展開過調查,最后確定人沒作案時間,也沒有查到買|兇殺人的證據。
“說不定之前死的就是被哪個神經病狂熱粉干掉的。”
我愛他,所以他是我的私人財產,想要得到他的人都得死。
對一些變態(tài)偏執(zhí)狂來說,絕對能達到邏輯自洽。
那廂男人被教育完似乎清醒了一點,歸功于民警一句‘再鬧下去,我們會通知家屬’,他沒有再折回小區(qū)進行孔雀開屏一般的瘋狂示愛。
沒了噪音,林云起的翻譯工作順利進行下去。伏案工作兩個小時后,他下樓適當地活動身體。
好巧不巧,剛好在前面的涼亭內看見了白辭。
“多謝你。”
白辭的聲音飄入耳,很輕勝在咬字清晰,說完后他便不再開口。
這樣長相氣質的人似乎天生就該是冷漠的,知道他是在說報警一事,林云起點點頭,示意不必放在心上。
往前溜達走的時候,意外瞥見兩根細長的手指間夾著一片綠葉。
綠葉被對折,皺皺的表層說明它剛剛經過了人為的多次擠壓。
人只有在緊張或者思考東西的時候,才會下意識做這樣攥緊手指的動作。
白辭在緊張?
林云起專門看了看四周,確定沒在瞧見什么瘋狂追求者,不禁好奇他在緊張什么。
白辭這時突然開口,用另外一個話題岔開了他的注意力:“你早上拿的傳單……”
林云起:“以前一個認識的奶茶店老板發(fā)的,他改開自助餐廳,招試吃員讓我去試試。”
“試吃員和美食家不同,想要做好注意幾個方面。”出乎意料,白辭跟他多說了幾句。
林云起連忙洗耳恭聽。
“首先要吃的多,還要撿最貴的吃。”
林云起有些詫異,這和他在網上查到的有出入。
“貴的菜往往貴在原材料,需要在保留一定原汁原味的基礎上做出新花樣,能檢驗出大廚的基本功。至于吃的多是對廚師手藝的尊重。”
白辭語氣不急不緩,聽上去格外有說服力。
林云起:“吃多了老板可能會不高興。”
白辭意味深長:“他會求之不得。”
……
柳老板的自助餐廳反其道而行之,開在交通不太方便的一片區(qū)域,只提供晚餐。
試營業(yè)那天,林云起提前一個小時出門。
剛走出小區(qū)大門,哀嚎聲傳來:“小兄弟,我是幫你撿垃圾才扭傷的腳,你可不能不管我。”
羅盤七可憐兮兮蹲在地上,皺著臉,像是只被拋棄的哈巴狗。
組里讓他通過林云起接觸柳凡,羅盤七是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甚至拿丟人的處理怨念紙花時栽了個跟頭說事。
林云起沒給眼神,徑直往前走。
接下來無論他走哪里,羅盤七就拄著拐杖跟到哪里,上了公交車也沒落下。
林云起根據導航在終點站下車,這里比較偏僻。四周沒什么高大建筑,除了自助餐廳,最近的只有一家五金建材店。
羅盤七一臉警惕:“你想賣我?”
話雖如此,卻是隨著林云起的目光看向餐廳的名字:飽人齋。牌匾金燦燦的,給這片灰沉沉的區(qū)域帶來了一絲光彩。
側方立著一句詩,美食不中飽人餐。
原意是指人吃飽后,再多的美食也吃不下,用來當餐廳名也算合適,提醒顧客不要浪費。
餐廳內部裝飾的很有格調。
墻壁采用淺彩色的花紋壁紙,乍一看很美觀,但看久了不免頭暈目眩。
菱形格紋的彩繪就像是蟒蛇身上的紋路,林云起腳步不停,一路深入這被‘蟒蛇’環(huán)繞的腹地。
中心區(qū)域有一張四五米長的桌子,已經有十一名食客坐在桌邊等候,他們看林云起的眼神很冷,仿佛在質問為什么這么久才到。
不善的注視下,林云低頭起看了看時間,確定還有十分鐘,自己并沒有遲到。
“你來的太晚了。”
“好了,又沒遲到。”面色相對和緩的女人打了個圓場,視線上下一掃林云起,“大學剛畢業(yè)?”
“有一年了。”
女人說了句:“你家里人對你挺大方的。”
林云起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得出這個結論:“為什么這么說?”
女人用明知故問的語氣說:“餐券可不便宜。”
“餐券?我是來做試吃員的。”
話一出口,眾人齊齊望向他,連同幾個沉浸在自己世界不怎么搭理別人的,也多看了林云起一眼。
女人顯然沒有相信這句話:“你還挺幽默。”
“等等我。”后側,羅盤七拄著拐杖氣喘吁吁過來。
林云起提前到了十分鐘都在被苛責,結果差不多還有一分鐘時,有一人手插在口袋姍姍來遲,抱怨:“這鬼地方真難找。”
“怎么還有一個?老板不是一次只接待十三名客人。”
他一出現,立刻收獲了關注。
男人沒理會他們,拉開椅子坐下,看到林云起時,不悅地皺起眉頭:“是你?”
對方正是兩天前在白辭樓下示愛的男人,其他人看出雙方間可能有恩怨,但只在意為什么多出一人。
林云起指著羅盤七,輕描淡寫:“碰瓷的,一直糾纏到這里。”
說著他環(huán)視四周,就沒看見一道菜。
一陣虛弱的咳嗽聲插入眾人的談話。
柳老板不知何時出現,正推著餐車走過來,這個很普通的動作他做起來卻是格外費力,餐車有很多層,哪怕有滾輪也只能勉強維持著平衡。
柳老板蒼白的面容在夾層縫隙后若影若現。
餐車上清一色是生食,柳老板推著走進吧臺內,那里制備著一些餐具,看樣子要給他們現做。
不用別人提醒,他也注意到了羅盤七,陽氣足的人總是散發(fā)著讓人作嘔的味道。
羅盤七先發(fā)制人,面對林云起咋呼:“我在你就別想吃,走!跟我去派出所理論!”
作勢硬要拉人走。
打蛇打七寸,柳老板不想承擔任何林云起被帶走的可能,語氣發(fā)冷:“來了就是緣分,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這句話引起其他人不滿,他們可是花大價錢進來。但不爽歸不爽,基本沒人反駁柳老板的意見。
只有在樓下告白的男人撇了撇嘴:“你不如直接做給路邊叫花子。”
佯裝沒聽見,一一詢問過大家有沒有忌嘴的食物,柳老板面上重新掛上笑容:“今天準備的食材很豐盛,希望大家捧場,多吃些。”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意瞧了一眼林云起。
四目相對,林云起認同了白辭的提醒,多吃點是對老板的尊重。
處理食材的地方略低于吧臺,柳老板彎著腰清洗龍蝦,眾人坐在長桌上無法看清他手底下的動作。
期間柳老板站直身體微垂著腦袋雕了根蘿卜做裝飾,刀功就像寫毛筆字一樣流暢。
吃自助餐還要等候無疑是在考驗客人的耐心,這大概也是柳老板一次只接待十名客人的原因。
林云起猜測對方想劍走偏鋒,打造網紅餐廳。
有錢人不少,常規(guī)的好東西入不了他們的眼,智不智商稅不重要,只要能玩出花樣來,總有人來花錢。
在所有人的視覺死角中,柳老板用指甲劃開指腹,一滴濃稠墨綠的血液順著被切開的龍蝦殼滲入,無色無味融化在肉當中。
這雙剛剛輕松雕刻出蘿卜花紋的手,如今卻在微微的顫抖著,柳老板細密的睫毛隨手上的動作顫抖。
太香了,根本無法靜下心。
吸引他的自然不是新鮮的龍蝦,而是餐桌上正托著下巴,百無聊賴等上餐的林云起。
這是柳老板見過最美味的靈魂。
留意到柳老板微微顫動的肩膀,羅盤七嘴角勾起冷笑,倘若讓餓死鬼知道自己的食物被別人覬覦,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再一看搓著手準備大快朵頤的林云起,眼珠一轉,在小組群里發(fā)消息:
餓死鬼經年相望,‘儲備糧’卻在外面胡吃海喝。
冤孽。
自以為幽默的發(fā)言沒有得到響應。
羅盤七撇撇嘴,正準備收起手機,聶言發(fā)來幾條消息。
“柳凡,一年前在祥成北路經營著一家奶茶店,經常有顧客喝過他的奶茶精神不振。”
“初步懷疑柳凡能通過食物汲取普通人體內的精氣。”
“你自己多留心,據調查先前林云起小區(qū)死掉的住戶曾是柳凡的食客。”
事實上,特殊小組專家得出的結論沒錯,但不全面。
吃了柳凡食物的人,會被吸收精氣。但柳凡制作食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他需要在食物中澆灌自己逼出的心頭血。
換言之,柳老板需要付出‘1’,吃了食物的人會反哺‘3’,多余的部分進行轉化,用來穩(wěn)定肉身。
和尋常異物不同,他隨時有肉身崩潰的趨勢,按照柳老板的預計,至少還需要幾十年才能勉強達到穩(wěn)定。
直到遇見了林云起。
對方個大補之物,只要吞食了他的靈魂,便能一步到位。
當初開奶茶店時,林云起喝了奶茶沒有反應,這令柳老板大喜。林云起就像一個窟窿,只要自己填充了這個窟窿,就能徹底吸收乃至吞噬對方的靈魂。
“終于等到了……”
柳老板握住菜刀的手稍稍發(fā)緊,以他的能耐,當時根本做不到提供足夠的心頭血,去補上林云起這個無底洞。忍不住從其他客戶那里吸收了過多元氣,導致后來客戶接連身體出狀況,奶茶店因為不衛(wèi)生的謠言經營不下去。
經過一年的蟄伏,他才卷土重來。
眼尖地發(fā)現可能快上菜了,林云起握住餐具的手同樣用力,之前市里好幾家自助餐廳已經聯(lián)合禁止自己進入,生怕被吃太多賠本。
現在居然有人主動愿意請自己吃飯。
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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