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行隨意在街邊的布莊里挑了兩件衣裳，雖說比不上綢緞，但也不是低劣之貨，再加上住客棧的費用，他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可家里的銀子都賠給周家了，這點銀子還是宋律先找趙有恒預支來的工錢。


　　寧清行嘆了一口氣，把剩下的幾枚銅板小心地放入懷中。


　　客棧樓下的攤販眾多，寧清行回去的時候看見還有賣糖葫蘆的，眼神一動。


　　宋苑苑可是最喜歡吃這類甜食了。


　　寧清行數了一遍銅板，猶豫片刻還是走到了小攤面前。


　　“清行哥哥，是你？！”一個驚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鎮上這么大，沒想到我還能遇見你，真是太……唔，你身上的味道好重。”


　　寧清行轉頭看去，發現說話之人竟然是周宇。


　　這個孩子似乎已經忘了寧清行把他揍得鼻青臉腫這回事，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熟人就歡喜地叫住了。


　　“你一個人？你爹娘呢？”寧清行張望一番，并沒有發現周家夫婦的身影，不由疑惑地問道。


　　“我是一個人來的鎮上，來賣風寒草的。”周宇撓撓頭，指了指街邊一小塊上堆滿的草藥，“我爹前些日子在山上采藥不慎摔下山坡傷了腿，這幾天只能讓娘去忙活地里的事，可村子里好久都沒來收藥郎中了，我看這些藥草老放在家里也沒用，就想拿到鎮上來賣了。”


　　“鎮子上的人要么請大夫到家里診治，要么自己上醫館，幾乎沒人會在外面買草藥。”寧清行皺皺眉，“你可以拿到醫館去賣，只靠你在這擺攤要賣到什么時候去？”


　　周宇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已經把鎮上的醫館都跑遍了，他們都不肯收，說是風寒草他們已經備了足夠多的量，不需要另外添置了。”


　　在他兩邊賣糖葫蘆和炒栗子的小販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可周宇這個小角落卻是無人問津。


　　寧清行張了張口，“可是讓你一個小孩子來，等會你怎么回去？”


　　“清行哥哥不用擔心，我跟隔壁的叔叔一起來的，等會他收攤的時候會帶上我一起回去的。”周宇乖巧地回答道，“只是這些草藥，我來了幾天，一棵都沒有賣出去……”


　　寧清行手里捏著的是給宋苑苑買糖葫蘆的銀錢，旁邊的糖葫蘆生意好極了，這么一會就賣得只剩下了最后一根，小孩子們個個吃得眉眼彎彎。


　　他拿錢的手握緊了些，最終還是把銅板放進周宇的手心，“這點錢不多，你先拿回去給家里用。”


　　周宇呆了呆，連忙推拒，“清行哥哥不用了，之前你們家還賠給我們好多銀子呢，給爹看完大夫之后還有剩，我來賣草藥是因為，我想上學堂。”


　　最后五個字被他含在嘴里說得模糊，寧清行一時沒有聽清，“你想干什么？”


　　周宇一臉欣羨地看著街上走過的書生，“我也想跟他們一樣上學堂，就算學不了太多，起碼會識字就可以了。”


　　說著，他微微低下頭，“村子里的大夫年紀大了，開了藥方到醫館抓藥，可醫館不論伙計還是大夫都不認識他的字，我和娘也記不住藥材的名字，最后還是跑了好幾趟才抓到藥，差點誤了爹的救治時間。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特別想上學堂，如果我會識字，也不用麻煩娘那么辛苦跑了一趟又一趟。”


　　寧清行摸了摸他的頭。


　　整個村子世世代代都在田里討生活，村子里是沒有學堂的，村人整天連田里的事都忙不過來，哪還有心思讓自己的孩子讀書認字。


　　不過自從宋律先一家搬過來之后，村里見識了寧靜嫻罵人的功夫，有余錢的人家也有心思把孩子送去學堂多讀些書，也不指望自家孩子有多大出息，起碼遇到寧靜嫻再罵人的時候能回上幾句吧。


　　寧清行突然想到，既然寧靜嫻現在不同于之前蠻橫不講理，她還是前朝宰相之女，自幼學習琴棋書畫，教人識字應該也不在話下。


　　“你平常都什么時辰回去，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苑苑？”


　　寧清行不知道寧靜嫻是否會答應，所以他并沒有直接說明是找寧靜嫻，而是選了周宇更加熟悉的宋苑苑，打算把人帶回去跟寧靜嫻商量一下。


　　周宇果然有些動心，“苑苑她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整個人還胖了一些，只是最近只有娘陪著她，她一個人有些孤單。”


　　“要是她還在村子里就好了……”周宇喃喃念了一句，很快就打起精神，“叔叔還有半個時辰才會過來叫我，我可以先去看看苑苑嗎？”


　　寧清行點頭，幫周宇把地上的草藥收拾起來，差點領著人直接回趙家。


　　好在路過的人都是捏著鼻子躲開他，他才想起自己出來是幫趙思遠買衣裳來著，趕忙掉頭領人回到客棧。


　　趙思遠在浴桶里泡得皮都要脫一層了，卻遲遲不見寧清行回來。


　　他倒也沒想過寧清行可能會扔下自己，百無聊賴地從桶里撥出一塊一塊的水濺到地面，等到寧清行終于回來的時候，浴桶里的水幾乎被他潑出去一半。


　　趙思遠一邊穿上新衣抱怨，“哥哥你這去得也太久了一點，哇，這是跑了幾條街才買到的，穿著有點不舒服……”


　　寧清行迅速沖洗一遍也換上了新衣，雖然比不上寧靜嫻做的那件細麻衣，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不舒服。


　　他抬起手臂湊在鼻子前聞了聞，總覺得身上還有一股味道。


　　趙思遠也聞見了，抓著頭發一臉的苦惱，“不行，只是沐浴完全不能把味道沖干凈，我們還得想想其他的辦法。”


　　外間，周宇背著包袱好奇地打量趙思遠。


　　趙思遠看到房間里突然出現一個陌生小孩一愣，接著動動鼻子，挑眉看著周宇身后的包袱，“你背的是什么，好大青草香氣。”


　　周宇躲在寧清行身后不敢說話。


　　寧清行介紹了一下周宇的身份，幫他回道：“他帶的都是風寒草，本來想賣給醫館……”


　　趙思遠眼睛一亮，“誒，別賣給醫館啊，賣給我，我出雙倍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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