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因為夢里夢外總與某人錯過,　而愈來愈像頭噴火龍的聞總裁,　曾不止一次地回首往昔——想事情是怎么一步一步惡化到今天的地步的。

        在沒能夢到小和尚以后……

        首先，是【白玉澤又開直播了】這個標志性事件。

        那天,　他是有機會去現場逮人的。

        但——

        當天的下午四點鐘左右，在近期最重要的一場商業談判的間隙，聞總裁出去上了個廁所，放水的時候看一眼手機，發現有顧臨風的兩個未接。

        隨手打了過去：“有事？”

        顧臨風嘿嘿一笑：“兄弟,　猜猜我現在哪兒呢？”

        聞總裁不耐煩地嗤了一聲,　抖抖自己的唧唧塞回去,　按了沖水以后,　去旁邊的洗手臺洗手，再用暖風烘干。

        他說：“別廢話,　忙著呢,　再不直說掛了啊。”

        顧臨風拿腔怪調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丫忙瘋了不知道,　《美食直播間》都掛了公告了，今晚五點直播！我稍微費了點手段，就找他們的外景地來了……所以我等會兒就能吃到大餐了,　有沒有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聞總裁：“……你不是沒拿到名額嗎？”

        顧臨風：“嘖嘖,　怎么那么死腦筋呢，沒拿到名額怕啥,　我可是你兄弟,　跟白少都照過面了，他還能不給我走個后門？”

        聞總裁皺皺眉,　他可能是真得憋變態了，聽對面那傻逼說句“走后門”，都覺得怎么聽怎么刺耳，心頭騰地升起一團火。

        罵了一句：“怎么說話呢！”

        顧臨風很懵逼：“哈？”

        聞總裁抬起右手看看時間：“算了，你去吧，你丫也就這么點出息了，蹭吃蹭喝都蹭出優越感了！”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憋著一肚子火繼續他的商業談判。

        那頭的顧臨風：“？？？”

        聞小城不對勁兒啊，怎么跟吃了槍藥似的，談判不順利嗎？

        嘖嘖，他不跟大齡單身老處男一般見識。

        顧臨風站在“有間咖啡廳”對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只待看見白玉澤到了，就提前沖出去跟他套近乎。

        功夫不負苦心人。

        剛放下對聞大少的炫耀電話不久，就見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有間咖啡廳門口，一個戴著帽子跟口罩的大男孩從副駕駛上下來，后邊跟著一只超肥碩的大黑貓。他又叫司機給他開了后備箱，從里邊拎出來幾個大黑袋子，看著都鼓鼓囊囊的，顯然裝的東西不少。但那人又提得很輕松，就跟里邊都是沒啥分量的泡沫一樣。

        獻殷勤的好機會啊！

        顧臨風連忙沖了過去，嘴上說著：“哎呀這么巧啊，我遠遠看著就覺得像你——”

        他沖的太急了，差點被一輛突然開過來的黑色轎車給撞到。

        那輛車顯然性能極佳，開起來無聲無息，顧臨風嚇了一跳，扭頭看一眼，正想罵司機眼瞎，就見后車窗緩緩降下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中氣十足地沖他吼道：“嘿這小瘋子，怎么哪兒都有你啊！”

        顧臨風瞬間變成了苦瓜臉，他小跑過去跟那老爺子打招呼：“聞爺爺，怎么是您吶……您這是打算去哪兒來著？”

        聞爺爺，也就是聞小城他們家那位祖宗，雖然一直很慈祥的樣子，但不知道為啥，顧臨風從小見了他就打怵，平日里他能躲就躲，萬萬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了。

        哎喲喂，打完招呼您老可趕緊忙大事兒去吧……

        卻見后車門一開，那老爺子竟然下車了！

        顧臨風：“……”

        聞老爺子也不說話，只揚起右手來，笑瞇瞇地朝他揮了揮。

        顧臨風正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時，就聽自己身后一個極其悅耳的聲音響起：“爺爺？您怎么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就繞過了他，過去親親熱熱地虛扶住老爺子的胳膊：“嗨，您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跟我說就行了，至于屈尊來湊這種熱鬧嗎？”

        顧臨風跟做夢一樣地揉揉自己的眼睛，他突然怪叫了一聲：“爺爺？！”

        臥槽！怎么回事，萬年老處男聞大少居然這么牛逼的？！

        這踏馬才幾天啊！

        爺爺都叫上了！

        這年頭老處男都開掛了嗎？

        真踏馬沉得住氣啊！莫非在自己嘲笑他時，聞大少表面放縱，實際上卻跟他裝了一個天大的逼？

        以前總聽別人說聞城就一張好臉，滿肚子黑心黑肝，他還覺得夸大其詞……

        呵呵，真是謙虛了，姓聞的不光心肝是黑的，他連兩顆大腰子都是黑的吧！

        真不要臉啊……

        顧臨風特想了解一下他們這關系是怎么快進到現在的，但當著聞老爺子的面，哪有他說話的份兒啊，只能像個小嘍啰似的跟在他們倆后邊，還要被聞爺爺教訓：“你也是來蹭飯的？那就有點兒眼力勁兒，幫著把那些東西提進去啊！”

        顧臨風去提，太重了，差點閃了他的老腰，最后不得不分成三趟，才全部提進有間咖啡廳。

        都干活了，聞爺爺依舊不放過他：“小瘋子啊，來蹭飯，你也好意思空手來？”

        顧臨風：“……”

        是啊，他怎么好意思空手來的？

        看著聞爺爺的司機大包小包往外拿，顧臨風羞得差點找個地縫鉆進去。

        ——姓聞的這王八蛋，他自己來不了，就打擊報復！竟然忽悠自己的爺爺來，人性何在啊，以后兄弟不做了！

        都進來了，顧臨風也不好再往外溜，關鍵是他也舍不得往外溜。之前從女朋友那兒分來的美食大禮包，他再怎么省著吃，也早早地吃光了。尤其那些牛肉粒，想起來就去摸一顆，那味道太讓人上癮了，別管是“美味”的還是“怪味”的，各有各的妙處！后來顧臨風吃光了沒辦法，就去超市買了幾包進口牛肉粒，專挑的最貴的幾款……但由奢入儉難，他只吃了一口就呸呸呸了，天天抓心撓肝地想。

        要不是這樣，他好好的一個大少爺，至于死乞白賴地刷兄弟臉走后門嗎？

        咦？說到空手來，他兜里有塊剛從某慈善拍賣會拍下來的琥珀啊！

        雖說不值什么錢吧……

        顧臨風挺直腰板，把那顆琥珀摸出來，只見琥珀足有雞蛋大，通體呈蜜褐色，最特別的就是中心處封著一顆呈心形的暗紅色小石子——應該是小石子吧，總之看著還挺有意思的。

        他將琥珀遞給白玉澤，道：“老爺子您可錯怪我了，我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怎么可能空手來呢！喏，玉澤，一個小物件，拿去玩吧。”

        白玉澤眼前一亮，他老實不客氣地接過來放自己兜里：“謝謝，我很喜歡。”

        聞老爺子：“嘖，也就那樣吧。”

        他頓了頓，又說：“小白別管我們，忙你的去吧，都不是外人，我們坐著等就行了。”

        白玉澤點點頭，他將站在旁邊表情如魔似幻的趙正義介紹給他們：“這是城哥的手下，讓他招呼你們吧，我先失陪了。”

        顧臨風聽見“城哥”這個稱呼，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又是一陣吐槽，呵呵，城哥，叫得真親熱啊……

        趙正義如何不認得聞老爺子與顧臨風的臉，他戰戰兢兢地把提前準備好的面具和其他變裝小物件拿出來：“這個是為了避免直接出鏡的……您二位要不要先挑出喜歡的戴上？”

        聞老爺子一看，十分易懂，用贊賞的目光看趙正義一眼：“你不錯，想的很周到。”

        顧臨風也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這個好這個好，我還說到時候別拍我了呢，有這個就不用擔心了。”

        最后聞老爺子戴了個佐羅款的帽子和眼罩，顧臨風挑得是特別騷氣的白色禮帽與華麗蝴蝶造型面具，乍一看跟cos怪盜基德一樣。

        他倆剛打扮好，其他的土豪粉們也陸陸續續地來了。

        正如趙正義提前斷言的那樣，六個接到邀請函的土豪粉一個沒少，且剛好三個男的三個女的，看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按照他們的打賞金額，也全都是不缺錢的主兒，最關鍵有一個顧臨風竟然還認識！

        重九，圈子里鼎鼎有名的頑主。

        比顧臨風還小兩歲，家里不缺財不缺勢，加上又有人慣著，從小就是個小霸王。這兩年圈里圈外的，竟然混出了個“九爺”的名頭。聽說已經開始接觸家里的產業了，正拿一家五星級酒店練手呢。

        當然，認識歸認識，顧臨風跟他也沒多大交情，所以這會兒干脆沒出聲。

        重九拉了把椅子坐下，開始游目四顧：“主播呢？哪兒去了？”

        趙正義不卑不亢：“您且稍等片刻，主播在后廚準備呢。”

        重九立馬來了興趣，作勢欲起：“那我瞧瞧去，看是不是真沒美顏……”

        趙正義連忙拿變裝道具給他看：“等等，要不您先挑個自己喜歡的？免得一會兒直播開始手忙腳亂。”

        重九反問道：“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看一眼全副武裝的聞老爺子和顧臨風。

        邪氣地挑挑眉毛：“必須得戴嗎？這也太土了。”

        趙正義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聞老爺子。

        但聞老爺子穩如泰山，他心里想：小屁孩懂個甚，你爺爺明明潮爆了！

        趙正義：“當然不是必須的，只要您不介意一會兒在直播里出鏡。”

        重九怪笑一聲，就跟不得罪人不會說話一樣，道：“出鏡就出鏡唄，我又不是丑的不能見人。”

        顧臨風也裝死，他心想：老子要不是怕直播的時候被女朋友發現吃獨食，馬上掀了面具讓你知道什么才叫長得帥！

        最后，除了重九，六個土豪粉里還有三個選擇了啥也不戴，照他們的意思是：好不容易能出回風頭，我還藏頭露尾，回去了怎么跟別人吹牛逼？

        有間咖啡廳面積只有一百來平，因為咖啡桌都是小方桌，坐不下這么多人，所以干脆用四張桌子拼成了大方桌，四個蒙面俠四個不蒙面俠分兩邊相對而坐，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套白色骨瓷餐具。

        趙正義拿著直播鏡頭，在做最后的調試。

        距離五點鐘越來越近了。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

        八雙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說實話，這些人打賞的初衷，足有大半是沖著主播的臉來的。

        上一期《美食直播間》火了以后，論壇里不知道開了多少樓，粉粉黑黑就在里邊翻來覆去地討論主播的臉到底是不是原裝的，那直播鏡頭真的沒有美顏嗎？

        網絡時代，任何人火了，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扒個底兒掉。

        白玉澤同樣如此。

        且因為他的過往經歷太有爭議了，粉絲們吃瓜吃得簡直目不暇接。

        top2，的確是。

        可他的同學們拿出來的照片都是些啥啊！有高中畢業時的班級大合照，有大一剛入學時的班級大合照……除了這些，還有從各種亂七八糟合照中切下來的那種，愣是沒有一張單人照！

        然后所有合照里，白玉澤幾乎都是站在邊邊角角，發型慫慫的，劉海蓋住腦門，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需要仔細分辨，才能看出那么點兒清秀的底子來。總之就是十分不起眼，感覺這樣的學生，任何班級里都能抓出個三五個來。

        所以網上剛爆出這些照片的時候，顏粉們全認為是有人在黑白玉澤，拜托黑也黑得有點水平好嗎？這特么能是一個人？當我們瞎？！

        后來越來越多的人出來證實，網上的話風就又變了，越來越多的人傾向于相信，白玉澤要么整容了，要么用了超級美顏鏡頭。

        品嘗美食，當然也是目的之一。

        但……

        白玉澤端著兩個大盤子從里邊走出來。

        大方桌周圍，清晰地響起一片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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