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好和鄭鐵山夏鎮(zhèn)集時候，去市場上買了一輛嶄新的平板車。　捎帶又買了幾個盛放東西的四方大筐，這在當(dāng)?shù)厝私泻t。

　　另外，段天明好酒，鄭鐵山就特地在供銷社買了一箱二鍋頭，打算送給他，算是對他近段時間幫忙的感謝。

　　新車新簍，鄭好都有些舍不得用它們裝又臭又臟的大糞了。但是豬養(yǎng)了就是要被殺掉，成為人們嘴邊的美餐。新車新簍的作用就是被用來裝糞肥的。

　　這堆大糞，堆放在那里沒有氣味，一旦被挑開。那嗆人的氣味，幾乎讓人窒息。

　　鄭好眼淚都被熏了下來。嘩嘩得流。從大糞堆放地?zé)o論是到山地還是平原地，全是一路上坡。

　　開始幾車，鄭好拉的還比較順快。但越往后面越是吃力。中午十二點時候，鄭好已經(jīng)汗流浹背。鄭鐵山幾次要求自己拉，鄭好拒絕了。他說：“我行，沒有問題。”

　　拉到第七車時候，剛剛弓腰駝背的把車拉上了一個陡坡，鄭好停下來擦汗，恰好遇到了背著藥箱出診的謝彩霞。這是鄭好來龍山以后第二次見到她。

　　謝彩霞認出鄭好，看見他滿頭大汗，臉上身上濺了不少星星點點的糞渣。就咯咯笑起來。

　　她對鄭好說：“喂，鄭好，這個農(nóng)民不好當(dāng)吧，在農(nóng)村干活是不是要比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學(xué)習(xí)辛苦多了。倘若干不了，還是老老實實回去上學(xué)吧。”

　　鄭好不服氣地說：“天下當(dāng)農(nóng)民的多了，當(dāng)農(nóng)民拉大糞的也多了，別人都干得，我也干得，挺好的，我拉車，我快樂。”

　　謝彩霞說：“這才是開始，再過段時間，還有更苦的活，到時看你嘴還硬不硬。”

　　鄭好說：“沒有受不了的罪，你還不要瞧不起我，我就要在農(nóng)村給你干出個樣來，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謝彩霞說：“行，看你能不能堅持一年？”鄭好低頭拉起車說：“好吧。”

　　看著鄭好走遠。謝彩霞又想起了什么。她在鄭好身后，沖著他高聲說：“柱子說你的魚湯很鮮美。不過魚身上還有他的半個牙齒。我說你的手勁挺大，可是他不服氣，改日要和你比比呢！”

　　鄭好苦笑，沒想到剛來第一天，就把村子里的人給得罪了。

　　晚上鄭好回到家，雖然手上洗了又洗，卻總是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糞臭味。太疲勞了，胡亂吃完飯，倒頭就睡。

　　第二天醒來，天光大亮。鄭鐵山不在了。屋內(nèi)的車和簍也不見了。鄭好穿衣起床。

　　今天感覺身體較之作天還要疲勞，休息一夜，一點沒有休息過來。手痛得伸不開，腰酸得直不起來，腿疼得邁不開步。

　　在路上看到鄭鐵山拉著糞車，大踏步前行。鄭好說：“還是讓我來吧。”

　　鄭鐵山心疼兒子，說：“你回去吧，山地的糞肥快拉完了，明天我們再干平原地。”

　　晚上鄭鐵山說：“今天我注意到村頭謝才家門口堆了不少地瓜秧，問了問，他自己不用。我花錢把這些都買了，這樣我們就有了飼料。明天是夏鎮(zhèn)集，我們一起去買頭牛，這樣剩下肥料可以用牛幫著拉，春天還可以用牛耕地。”

　　鄭好很高興，如果有一頭牛幫忙，剩下肥料拉起來就應(yīng)該輕松多了。

　　晚上，因為吃的東西有些涼，睡到半夜，鄭好感覺肚子痛，就迷迷糊糊起身去廁所。

　　出來的時候聽到對面院墻上有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音。

　　這要是尋常人根本聽不到。但鄭好練了分筋錯骨十八式，所以聽覺異常靈敏。

　　他向?qū)γ鎵ι贤�去。見一個黑影趴伏在對面唐樹貴家墻上。

　　鄭好睡意全消，沖著那人問：“你是誰？”那個人趴在墻上不動，也不回話。鄭好說：“再不說話，我要喊人了。”

　　墻上那個人，知道已經(jīng)被鄭好發(fā)現(xiàn)，他自墻上不緊不慢直起身，對下面鄭好惡狠狠的說：“小孩，這里沒有你的事，滾回屋里睡覺。”

　　鄭好明白了，這個人是賊。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家伙竟然還這么大膽，被人發(fā)現(xiàn)也不害怕，反過來還要威脅自己。

　　鄭好哪里會被他嚇唬倒。他說：“再不下來，我真喊人來捉你了。”那人見恐嚇無效，鄭好并不害怕。只得悻悻從墻上跳下來。

　　走過鄭好身邊時，他看了鄭好一眼，狠狠地說：“小子，你有種，改天我們再見。”

　　說完走到靠路的墻邊，縱身一躍，翻墻而去。鄭好注意到他走路跳躍時，右腳明顯有些跛。看來這賊是個瘸子。

　　第二天鄭好把看到小偷的事給鄭鐵山說了。鄭鐵山想了想說：“不要給唐樹貴和他媳婦說，免得他們擔(dān)心害怕。”鄭好點頭。

　　改天他們來到集上，在牛市挑了一頭牛。這頭牛高高大大，通體金黃，沒有一根雜毛。賣牛的人說，這頭牛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了，干活從來不惜力。如果不是孩子上大學(xué)需要錢，打死他也不會賣。

　　鄭鐵山和鄭好一眼就相中了這頭牛，對方要一千二。他們一分也沒有還價，付了錢，高興地牽牛回家。

　　在村口恰巧又遇到了謝彩霞，見鄭好牽著牛回來，她奇怪問：“這是誰家的牛？”鄭好說：“我們剛剛買的。”

　　謝彩霞說：“現(xiàn)在農(nóng)村還有誰家敢買牛養(yǎng)牛呢，都換手扶拖拉機了。”

　　鄭好說：“牛有什么不好，吃的是草，長出來的是肉，還能生小牛犢賣錢，還能幫人干農(nóng)活。就是拉的大糞都可以營養(yǎng)莊稼。”

　　謝彩霞說：“想得很好，除非你能把牛栓在你身上，除非你能夠睡牛棚，整天和牛在一起，否則......”謝彩霞沒有說下去。

　　鄭好問：“否則什么？”謝彩霞說：“否則小心被人偷走。”說完向地面啐了一口說：“算我沒有說。”

　　唐樹貴和他妻子在門口看孩子，見了鄭好他們買的牛，稱贊說：“這頭牛真好，肥肥壯壯，干活肯定不惜力。”

　　接著唐樹貴有些擔(dān)心地對鄭鐵山說：“鄭叔，近幾年這兒冬天太亂了，小偷很多，既然養(yǎng)牛，你們可要小心了。”

　　鄭鐵山說：“平時會多留意的。”唐樹貴媳婦說：“其實我家也養(yǎng)了一些羊，每年冬天都很擔(dān)心，樹貴想賣掉。可是因為丁丁小，我在家看著他，也不能干其它活，就沒有舍得賣。”

　　鄭好明白了，昨天晚上那個賊是惦記上他們家養(yǎng)的羊了。

　　唐樹貴妻子接著說：“大小龍山到處是草，從前這里可是個遠近聞名的養(yǎng)牛養(yǎng)羊村。這幾年小偷鬧得厲害。只是幾年功夫，牛羊幾乎都快被偷光了。”

　　鄭好說：“可以報案啊。”唐樹貴媳婦說：“沒有用。”鄭好問：“難道警察不管嗎？”

　　唐樹貴接口說：“也來調(diào)查，可是每次都是來問問情況就走了。什么用都沒有，牛照樣被偷，羊照樣被趕。現(xiàn)在大小龍山養(yǎng)十只以上羊的不會超過兩家，養(yǎng)牛干活出力的也沒有幾家了。都被偷怕了。現(xiàn)在都換成手扶拖拉機干活了。”

　　鄭好說：“真是夠諷刺的，竟然是小偷幫助這里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難道說國家應(yīng)該感謝小偷，實現(xiàn)了農(nóng)村發(fā)展。”

　　唐樹貴妻子說：“啥現(xiàn)代化的咱們也都不懂，但牛羊是一個家庭的錢袋子，好多農(nóng)戶孩子上學(xué)依靠它，到年到節(jié)也指望著賣了它改善生活。一旦被偷走，對很多家庭都是很大損失。”

　　鄭好意味深長地說：“大嫂，那你也要把你家的羊看管好。”

　　唐樹貴妻子說：“丁丁爸爸現(xiàn)在每天都在羊圈里睡覺呢。”

　　回到家，鄭鐵山把院內(nèi)做廚房用的東面偏房收拾干凈，把牛牽了進去。并且把自己的床也搬了進去。做飯的爐子就暫時放在了外面。

　　鄭好問：“爸爸，難道你要住牛棚嗎？”鄭鐵山說：“彩霞和唐樹貴兩口子都說小偷多，我想我們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這天早晨，謝彩霞突然來他家，見到鄭好，謝彩霞問：“聽村長說，你是煤城一中畢業(yè)的，是嗎？”鄭好不知她什么意思，點頭說：“是。”

　　謝彩霞說：“煤城一中還沒有考上大學(xué)，你可真夠笨的，在學(xué)校一定是倒數(shù)第一名吧，你說我猜的對不對？”說完她咯咯笑起來，很得意。

　　鄭好倒不介意，說：“你今天來是嘲笑我的嗎？”

　　謝彩霞說：“當(dāng)然不是，有個親戚，這幾天來我家玩，她是煤城二中的，今年上高二，可是有幾道關(guān)于物理、幾何與英語方面的問題搞不明白，她想找人給她講一講。可是村里沒有大學(xué)生。聽村長說你是煤城一中學(xué)生。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你幫著過去看看吧，若是不會，也在意料之中。”

　　鄭好說：“既然信不過，為什么還要來找我？”謝彩霞解釋說：“無論你夠解決還是不能解決問題，都幫著過去看看，也算我對親戚盡心了。”

　　鄭好說：“好吧，我過去看看，不知道我這匹死馬能不能幫你親戚解決問題。”謝彩霞大笑起來，說：“好吧，死馬，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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