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跳將出來
一別將近三年，而陳摶的容貌依然如故，這令我頗有點(diǎn)兒相信他所練的的確是真正的神仙之道了。\Www、Ｑｂ5、COМ/有抱樸真人的前車之鑒，我真的不敢肯定他們最終是不是都會飛升到同一個地方去，還是被空間亂流卷走變得尸骨無存，畢竟，所有飛升的人小時得連渣滓也不剩半點(diǎn)兒。
“先生——”面對這個神仙一般的老道兒，我收起了所有的心思，恭恭敬敬地給他行了個禮。
“呵呵——楊小兄弟——?dú)馍诲e——看來最近混得不賴啊——”陳摶老道兒還是不改神棍本色，見到我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笑呵呵的說道。
“托您老的洪福，雖然有些波折，所幸還沒有死掉�！蔽蚁肫鹆朔謩e數(shù)年之間的種種變故，不由得心生唏噓，有些感慨的回答道。
陳摶聽了我有些抱怨的回答后，卻也沒有產(chǎn)生些許的感情波動，依然是笑著說道：“好啊——好得很——活著就好啊——”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須發(fā)亂顫后才停了下來，搖頭道：“老道兒在華山一坐就是三年，妄圖悟透這金丹大道，說來可笑，來來去去總是差那么一步。莫非老道兒也跟抱樸子那家伙一樣，需要小朋友你給來個神來之筆點(diǎn)化一下？”
“好似你跟他修習(xí)的不是一碼事兒吧？抱樸雖然所習(xí)繁雜，可是他一顆赤子之心從未有失，故而能夠因文入道，可是老祖你身在華山打坐，心中卻始終沒有放下這十丈紅塵，如何教人渡得？”我翻了個白眼兒回答道。
“出世入世，哪里那么簡單——”陳摶搖了搖頭，似是深有感悟。
我見陳摶老道兒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心道這可不是好現(xiàn)象。人家三大宗師來汴京，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想來砸場子的。一個謝禮雖然鬼鬼祟祟，但是功力著實(shí)不弱，可是陳摶現(xiàn)在這個樣子卻很令人擔(dān)憂�？偟孟朕k法讓他感到生活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未來是可以期待的，這才能令他煥發(fā)出春天一般的光芒，才能跟我攜起手來共同抗擊兩大宗師�。》駝t以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的話，我同他去對付神木尊者與無可上人這兩個積年老賊，與送死何異？
可是看他現(xiàn)在的形狀，似乎是在參悟最后一關(guān)上遇到了極大的阻礙。不解開這個心結(jié)，別說飛升無望，就是平時的狀態(tài)也發(fā)揮不出八成來，得想辦法幫幫他才是。
我的心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覺得陳摶和抱樸真人之間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抱樸真人當(dāng)時之所以陷入困局，是因?yàn)樗约好允г谧约核鶚?gòu)建出來的藝術(shù)殿堂的曲折回廊之中。我則是給了他一個當(dāng)頭棒喝，令他頓時醒悟過來，將自己制造的樊籠給打破了。說到底，這是一種頓悟，有畫龍點(diǎn)睛的效果。
而現(xiàn)在陳摶的情況則又不同。他本身就是理論方面的大家，一代宗師級別的人物，甚至開創(chuàng)了太極學(xué)說，在修行的道路上給后人留下了相當(dāng)具有影響力的遺產(chǎn)。同時他的武學(xué)修為和內(nèi)丹功法也是天下無雙，華山睡丹功奪天地之精華，可以說當(dāng)世之中，應(yīng)該沒有人能夠在這方面指點(diǎn)得了他。
可惜我并不是這個當(dāng)世之人！
來自后世的我見聞廣博，雖然當(dāng)時已經(jīng)沒有了修煉的氛圍，但是理論方面可能更勝前人。于是我沉吟了一陣子后有些躊躇的說道：“老祖——你覺得你這些年來，辦得最得意的一件事情是什么？能不能直言相告？”
陳摶看著我的眼神有些驚異，但是從我的語氣之中表露出來的真摯感情來看，他能意識到我是真的想要幫助他，于是也很認(rèn)真的說道：“若說老道兒對后人有那么一點(diǎn)兒的貢獻(xiàn)的話，應(yīng)該就是老道兒的太極學(xué)說了吧！華山壁上的太極圖，或許能夠流傳世間，為天下有心向道的后來人提供一點(diǎn)兒參考！除此之外，其他真沒有什么好講的了——”
果然如此！我心中暗喜，自己總算沒有猜錯，于是接著說道：“那么請問老祖——太極學(xué)說僅僅是你臆測出來用來為后人指路的，還是你自己也修煉的這個？”
陳摶聽我這么一說，心里很有些不悅，“若是老夫沒有身體力行過的東西，又怎么敢公之于眾？那樣做豈不是流毒千里貽害后人？斷斷是行不通的！”言辭之間很是有些斬釘截鐵的味道。
“好！”我先是叫了聲好，然后真心真意地說道：“多數(shù)修道之人，向來敝帚自珍，偶有一點(diǎn)發(fā)現(xiàn)，總是留給弟子門人，從來不愿意泄露天機(jī)，惟恐有人超越自己！而老祖你心胸開闊，每有發(fā)現(xiàn)輒欲與人分享，就憑這個心性德行，飛升仙界當(dāng)之無愧！”
陳摶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道：“話雖如此，可是修為不夠仍然到不了那里！再說修道之人中沒有門戶之見的甚多，老道兒也不是肯留東西給后人的唯一。先賢們所著之典籍在前，造福良多，否則世上哪里有這么多的后來人？”
我兩眼神光湛然，進(jìn)一步盯著陳摶厲聲追問道：“也就是說——老祖你這三年來，什么都沒有做，就是躲在華山頂上，一直繞在你畫的太極圖中兜圈子？”
聽了我的話后，陳摶一時語塞，兩眼茫然的想道，是啊，我這些年來，何嘗不是每日推究太極圖，結(jié)合自己的丹道修煉，希圖參透那最后一關(guān)？說我在兜圈子，也沒有錯啊！可是這話聽起來，為什么有些奇異的感覺呢？
陳摶的臉色越來越復(fù)雜，干脆坐到了地上，雙手揪著自己的須發(fā)，悶在那里苦苦思索。
隨著陳摶的思索，他周身的氣流也在涌動，居然按著太極圖的樣子，在他的身子周圍轉(zhuǎn)出了一個痕跡分明的陰陽魚圖案出來。
“兜圈子啊——兜圈子——”陳摶一面盯著地上的太極圖看，一面極其痛苦地呻吟著，那種熱切的追求真理卻只差臨門一腳的樣子讓人看了嘆息不已。
看著陳摶的痛苦樣子，我知道成敗只在一念之間，于是大聲喝道：“陳老祖——既然你在圈子里面轉(zhuǎn)不出去，那你為什么不跳將出來呢��？”
“跳出來！跳出來！跳出來——”陳摶聽到這話后，如同夢游之中的人猛然間醒轉(zhuǎn)過來一般，兩眼中的神采迸發(fā)出來，不由得嘆息起來，或高昂或低沉或悠揚(yáng)或婉轉(zhuǎn)。我竟然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人的喉嚨居然可以發(fā)出如此仿佛多彩的聲音來。
陳摶的修為何其深厚？一時失察之下，我的心神幾乎就被如此詭異的聲音給陷進(jìn)去了，直到陳摶將我拍醒過來。
“可怕——”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陳摶的樣子雖然還是那樣，但是神采完全不同了。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對！就是一種讓人感覺不到一般的感覺！我不禁心下駭然，不是這老道兒被我忽悠得走火入魔了吧！
見我有些驚駭?shù)臉幼�，陳摶微微笑著看著我，口中婉轉(zhuǎn)曲折地吟詠道：“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如夢頻。紫綬縱榮怎及睡，朱門雖貴不如貧。愁看劍戟扶危主，悶聽笙歌聒醉人。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楊小兄弟，老哥哥我受教了——”
“原來他沒瘋啊——”我不禁將吊了半天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面。
這首詩聽得分明，正是當(dāng)日我在汴梁的酒樓之中初次遇到陳摶之時所聽到的那首。陳摶很正常，非常正常，看他的眼神神光湛然卻又溫和得很，很顯然，他沒有事兒！
“唉——”陳摶嘆息了一聲道：“沒想到我陳摶自謂聰明，能夠創(chuàng)千古未有之機(jī)由，卻不小心將自己給困了進(jìn)去，若不是小兄弟你今日喊破，怕是永無登上金丹大道的機(jī)會！如此恩德，讓老道兒兄弟生受了兩回，我該如何報(bào)答你啊——”
說話之間，陳摶的身上傳播出來的氣息變了數(shù)千百遍，直至我無法察覺出來。
這下子我總算明白了，他是真的明白了！可惜的是，他雖然被我給整明白了，但是我這個能把他整明白的人自己卻不明白，這也不知道究竟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真是讓人弄不明白了，我不由得苦笑不已。
“您老人家可是真的想明白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圈兒內(nèi)圈兒外，紅塵山野，青蓮白藕，紅花綠葉，又有什么不同？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新的世界竟然會如此奇異，大半生的辛苦，今日才有了一絲盼頭兒啊——”陳摶卻不直接回答我的問話，卻自顧自的看著自己腳下的太極圖感慨的說道。
我低頭一看，只見那足有丈余方圓的太極圖竟然如同縮水了一般，由外而內(nèi)泛出了波紋一般的異動，只在一瞬間就化為虛無，地面上青石如故，塵土不驚，絲毫看不出來方才曾經(jīng)有過那么大的動靜，就好象亙古以來就是這個樣子一般。
“這個——”我心頭暗暗想道：“以前他必然是做不到的，即便可以，也無法做得如此波瀾不驚舉重若輕！難道兩個看似無法溝通的世界之間，這就是區(qū)別？”
突然見我想到了當(dāng)初抱樸真人飛升前的異象，不由得有些慌張的問道：“陳老祖——小弟我?guī)土四氵@個忙，你可別拍拍屁股就走人啊！兩個宗師級的家伙，小弟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o論如何，你要飛升也得等到把那兩個家伙擺平了再說——”
兩只眼睛卻是緊緊地盯著陳摶，惟恐一個不察，這家伙就溜出了這個世界，跑到不知哪個時空去了，心中真是懊惱無比，為啥自己總喜歡給人答疑解惑呢？而且是那么的成功！可憐我現(xiàn)在還沒有一個唬人的名號。人家都是靠神仙電話，我不如就叫“點(diǎn)化神仙”算了！
見我如此慌張，陳摶不禁笑道：“哪里有那么快的，功德已滿，尚缺機(jī)緣！老道兒一時之間還得在這十丈紅塵中滾上幾滾的。小兄弟你的事情，還是幫得上手的�！�
“如此甚好！”我頓時松了一口氣，拍著胸口連連喘息道：“方才倒是嚇得小弟我不輕！”
陳摶有此一變，京師附近的高人們馬上就感受到了。畢竟即將跨入那一邊的人在紅塵俗世就是強(qiáng)大無比的存在。一日之間，便有數(shù)位隱居在京師附近的修真高手摸了過來，探個究竟。既有心懷不軌的，也有真心求教的。陳摶倒是來者不拒，一視同仁，而在一番交談過后，這些人卻也如同獲得了極大的好處一樣，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做神仙——挺好！”我看了陳摶的牛Ｂ樣子，忍不住發(fā)了句牢騒。
“夫君你又在發(fā)什么牢騒了？”公主親自端了剛剛燉好的雞湯走了進(jìn)來，見我又在那里氣憤難平的樣子，忍不住嗔怪道。
我忙迎了上去，一面接過盛放雞湯的罐子，一面憐愛的說道：“這些瑣事，何必勞動夫人的手腳，叫下人們來做就行了。若是燙傷了夫人嬌嫩的小手，為夫我心疼還來不及呢，哪里還有心情喝什么雞湯？”
“夫君又在說笑了——”公主掩口笑道：“也不怕丫鬟們聽到了笑話。宋迪妹妹正在后面呢，夫君有什么俏皮話，不妨到她那里述說一番�！�
我聞了一下雞湯，只覺得鮮美無比，其中更是飽含著公主老婆對我濃濃的情意，不禁有些陶然的說道：“人生如此，夫復(fù)何求？但有賢妻在身旁，就看那如山的金銀，天大的富貴，都不過是些土雞瓦狗罷了！”
公主頓時反駁道：“金銀有什么不好的？宋迪妹妹現(xiàn)在不就正在后院里面忙著結(jié)算今年的收入么？權(quán)勢又有什么不好了？你現(xiàn)在做到了位居一品，裂土封疆，進(jìn)位侯爵，尚且有些不自滿足的樣子，難道不是想要獲取更大的權(quán)勢，晉封王爵嗎？”
我頓時一愣，有些慚愧，想了想公主說的倒也是實(shí)情。我從來就不是個真正甘于平淡的人，往日的淡薄似乎也只是些阿Ｑ精神，一旦機(jī)會來了，就會抓住不放，甚至?xí)幌d風(fēng)作浪來爭取更大的權(quán)勢地位。
唉，人啊，就是這么回事兒！得不到的偏想得到，得到了的又不珍惜！想想公主老婆和宋迪老婆自從嫁了我以后，又何曾安穩(wěn)過幾日？自我去西北以后，更是兩地分離，遠(yuǎn)隔千里相望，來往通訊也只是依靠傳遞消息的神鷹而已。想到這里，還是我欠她們良多��！
還有對我有大恩的楊排風(fēng)小丫頭，我該如何來面對她呢？
可能是由于受到陳摶得道的影響，連帶著我自己都有一些飄然出塵豁然開朗的感覺了。我頓時猛然警醒了自己一下，提醒自己還有老婆們要養(yǎng)，還有弟弟妹妹們要照看，還有數(shù)不盡的金銀寶器要守，還有那數(shù)千里的土地要占！還有那——滔天的權(quán)勢總是有我一份兒吧？為太宗皇帝做了這么多的事情，一個王爵難道他還如此吝嗇不成？難道真的要我自己來取不成？
不管了，先喝雞湯要緊！我認(rèn)真的捧著手中的陶罐兒，細(xì)細(xì)地品著那充滿幸福滋味兒的雞湯，心神皆醉。從后院里面?zhèn)鱽淼泥枥锱纠驳乃惚P聲傳到了我的耳朵里面，另我想起了為天波府的興旺做了很大貢獻(xiàn)的宋迪老婆，心底不禁熱了起來。
“如此辛苦的老婆，我很應(yīng)該去慰問安撫一下哪——”于是我拉著公主老婆的纖纖素手，一手將陶罐兒抱在懷中，雙雙向后院里面走了過去。
宋迪的臉色嚴(yán)肅，正伏在桌子上翻閱帳目，旁邊的算盤被她打得噼里啪啦至響。有些帳目的底細(xì)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特意在家中盤算，以免落入外人的眼中�？粗钦J(rèn)真的樣子，我的心里面很是感慨，若是沒有宋迪的幫助，我怕是還在為如何理財(cái)而犯愁呢！沒有一個可以絕對信賴的人管帳目，缺點(diǎn)不是一般的多！
“夫人——”我沒有驚動正在全神貫注的算帳的宋迪，轉(zhuǎn)而在公主的耳邊小聲問道：“你看宋迪妹妹是不是很辛苦��？”
公主不知道我的心思，只是很厚道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副非常同情的樣子。
“那咱們一起獎賞她如何？”我趁機(jī)引誘公主道。
“當(dāng)然好了！夫君準(zhǔn)備如何獎賞宋迪妹妹呢？”公主笑著小聲問道。
我不懷好意地嘿嘿笑了笑后說道：“別的東西還真入不了她眼，不如就把咱們兩個獎賞給她如何？似乎咱們還沒有試過大被同眠呢——”
公主聽了羞極，再也保持不了溫柔可愛的形象，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咬了起來。
我不由得發(fā)出一聲慘叫，卻驚醒了正在埋頭研究帳目的宋迪，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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