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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書生風骨


  王石雷。全//本\小//說\網(wǎng)這個名牢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啊!我看著眼前這人想了又想,忽然腦子里面靈光一綻,終于記引起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長安時,長安府尹王風仆向我推薦的那位侄子。

  有意思!沒想到居然在這里給碰上了!

  我看著王石雷,嘴角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來。

  看到我似笑非笑的樣子,王石雷心里面卻很不舒服,礙于地位懸殊,不愿意給自己的東家惹過多的麻煩,只得干站在那里,臉色卻極不好看,如同別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一般。

  延安知府石慶明見王石雷的態(tài)度倔強,不由有些擔心起來,忙對我行了一禮道:“大人,王先生雖然年輕,卻是下官府中的重要幕僚,他常年在西北游歷,熟悉黨項人的習俗,對于我們平定李賊之亂很有幫助!請大人看在下官的面子上,寬恕他的冒犯!”

  我淡然一笑道:“本官從來不介意聽到不同的意見,卻不希望有人大放厥詞,既然王先生說本官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平定西北之亂,那楊某人倒是要請教了,以先生之見,應當如何?”

  王石雷話一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

  再看了自己的東家也委婉地為自己求情,而我并沒有什么太過激的反應后,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對于西北的局勢,王石雷還是自認為看得比較清楚的,因此他倒不擔心會在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人面前敗下陣來,于是便淺淺地欠了下身,然后說道:“各位大人,王某以為。若要平定西北,以現(xiàn)有的條件來看幾乎是辦不到的!”

  此話一出,大帳里面的各位西北要員都是一片嘩然!

  怎么能說沒有辦法消弭西北之亂呢?

  保安軍指揮使孔先定首先表示了自己地不滿”,王先生這話說得很欠考慮!黨項人雖然來勢洶洶。連下幾城,可那都是在有心算無心之下取得的戰(zhàn)果,并非是說我們大宋邊軍就一無可取之處,經(jīng)過這一次的教訓。我想他們是沒有機會了!日前楊樞密副使一舉擊潰了黨項李賊地主力,斃傷了大部賊寇。李賊只身以脫,如此大勝之下,他們的人心必然散亂,只要我各地王師同時起兵,必然可以順利收復被黨項李賊攻占的各外縣失地,王先生你怎么能夠說我們平定不了西北呢?”

  “是啊,石雷!”延安知府石慶明也有些不滿地看著王石雷說道,“本府一向見你才學過人,怎么會有如此迂腐的見解?李賊的聲勢再大。也不過是聚匪滋事而已,我大軍一到,西北人心必然安定,依附于李賊的民眾見其失勢,豈肯再追隨于他?到時候樹倒猢猻散,李賊還不是一只喪家之犬?”

  王石雷見眾人都對自己的看法不屑一顧。卻也不著腦,只是曬然一笑,看了看我道:“楊樞密副使大人也認為我的意見是錯誤的嗎?”

  我嘿嘿一笑,卻沒有直接回答王石雷的問話,直接忽略了王石雷有些挑釁意味兒的眼神,只是回首看了看眾人道:“各位大人少安毋躁。王先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心中微微地怔了一下,王石雷原來是想把我也拉到眾人的一面,然后肆意一番的,卻沒有想到我居然選擇了回避,卻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只得繼續(xù)往下說道:“正如諸位大人所言,王師一到,李賊必然如喪家之犬般流竄,可是諸位大人有沒有考慮過,即便是李賊授首,叛亂被剿滅,我們就算真正平定了西北嗎?”

  “不然怎么樣?李賊就是西北黨項人的首領,此酋一滅,余者焉能有所作為?”保安軍指揮使孔先定粗聲粗氣地問道。

  “不錯!”王石雷點了點頭道:“黨項各部中,余者碌碌,李賊一死,確實群龍無首成不了大事!”

  “那為何石雷你還說如此平定不了西北呢?”延安知府石慶明有些奇怪地問道,他總感覺到今天這位幕僚有些奇怪,說話也前后矛盾,不知是為了什么原因。

  王石雷侃侃而話道:“就算是我們今天消滅了李賊,消弭了黨項之亂,可是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xiàn)第二個李賊,西北不會出現(xiàn)第二個黨項族?西北最大地禍患,不是在于有李繼遷生事,而是在于我朝的西北策略本身就有問題!”

  眾人都有些色變,雖然士大夫言事不受限制,可是如此公然攻擊朝廷的大勢方針畢竟是不好的,一時之間大帳里面靜了下來,只余下王石雷慷慨激昂的聲音的繚繞。

  “假使朝廷平定了西北之亂后,依然沿用封鎖西北地策略,那么北方的遼國,西方的吐蕃,都會借此良機向西北滲透自己的力量,數(shù)十年后,西北的異族就會像今天一樣重新崛起,再一次為了爭奪肥沃的土地和豐饒的資源,將手中的屠刀揮起,這是亙古不變地規(guī)律。”

  “而積累了數(shù)十年的實力一朝爆發(fā),其中蘊涵著的能量是無法估量的!

  “到時候,大宋承平日久,兵備必然松散,悲劇必然再一次上演,何來諸地,豈能保有?”

  王石雷的話,字字句句如同振聾發(fā)聵一般敲到了眾人的心底。

  是啊,西北邊事,一直就沒有制訂出一個長遠的國策來,這一片土地,也總是在重復著被雙方奪來奪去的簡單過程,什么時候,西北才能成為一塊兒和平安詳?shù)耐恋兀?br />
  王石雷說出了心中所憂慮的事情后,壓抑頓時去了大半,感覺心情舒解了很多,見眾人都是一片沉默,心知自己的話已經(jīng)讓這些西北要員們動了神念,變嘆了口氣道:“也許,我是想的太多了。也許,只是杞人憂天,可是,這件事情確是不容忽視的。國家興亡,難道就沒有我們這些人的責任?”

  “好!說得好!”沉默了片刻后,我率先鼓起了掌。

  沒想到這王石雷不僅僅是一個向?qū)н@么簡單,一眼就能看出西北的癥結所在。而不是簡單地停留在表象上,為大國謀者若無遠見。怎么可能做到事事了然于胸?從這一點上來看,他是具備了成為優(yōu)秀地智囊的條件的,我怎么可能放棄如此優(yōu)秀的人才而不用?

  “大人——“王石雷忽然作出驚人之舉,雙膝跪倒在地,取出一封書札來,雙手捧著說道:“在下一片拳拳之心,盡在此中,可惜沒有機緣上遞朝廷。今日為大人獻上這平定西北之策,萬望勿棄!之前種私冒犯,皆石雷有意為之,若大人有所責罰,自當領罪受罰!”

  直至此時,眾人方才明白了王石雷今日的舉動為何大異平常。原來就是為了引起眾人的注意,兜售自己的政治主張,現(xiàn)在看情況,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而眾人也都非常希望知道他書札中的平定西北之策究竟是什么?他不惜為此而冒犯上官,想必是驚世駭俗地主張!

  我接過侍從遞過來的書札,心中感慨萬分,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雖然他們可能確實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是一顆報國之心卻永在奔騰不止。

  看著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封書札上,我卻將它輕輕地放在了書桌上,非常誠懇地對王石雷說道:“王先生,本官奉皇命安撫西北,正缺少一名通曉西北軍情地理之人參贊軍務,不知道你可有興趣,愿意西北數(shù)百萬人民謀一福祉?”

  “大人——“延安知府石慶明見我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就來挖他的墻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也知道,王石雷留在自己的身邊,遠遠體現(xiàn)不出他的才華來,因此也倒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希望王石雷能夠趕緊答應下來,有朝一日他建功立業(yè)揚名天下,自己這個老東家也臉面有光。

  面對我的公開招攬,王石雷顯得有些遲疑,我的名頭他也是早就聽說過地,名題金榜,勇挫契丹,以不到三十的年齡大江南北,此次更是得到了鎮(zhèn)守一方的大權,可謂是權勢滔天名聲顯赫,可是很多人都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究竟要不要跟我這個新東家呢?

  我見王石雷遲遲沒有答應,還以為他是有考取功名從政的打算,于是便問道:“莫非王先生是擔心影響功名?這個本官可以保證,一定向皇帝舉薦先生,尋常的科考,就不必參加了!”

  倒不是我故意忽悠人家,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地位,向皇帝舉薦一個人才確實比較容易。

  “大人誤會了!”王石雷卻搖頭否認道:“在下并不是擔心自己地前程,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值得在下花費一生的時間來追隨,如果有可能的話,石雷情愿馳騁在疆場之上,而不是做一個窮經(jīng)皓首的幕僚。如果大人能夠回答在下一個問題,石雷便誓死追隨,否則——“后半截兒話卻沒有說出來,不過意思很明朗,是要考驗考驗我了。

  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好,石雷快人快語,但請明言!”

  “其實在下的問題也非常簡單——“王石雷面日表情地說道:“便請大人猜一猜我著書札中的內(nèi)容,平定西北的策略究竟是什么?”

  眾人聽了多感到非常不滿,你自己寫的東西讓人家來猜,誰又能猜得中?這不是擺明了刁難別人嘛,大帳里面頓時嗡嗡地都是竊竊私語之聲。

  “此話當真?”我微微一笑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王石雷態(tài)度非常堅決,看來他是認為我一定猜不出其中地方略了,所以才會如此這般。

  我搖了搖頭,嘆息道:“雖然本官并不能猜出你在書札中所陳述的具體計劃,但是若要徹底解決西北邊患,辦法卻只有一個!”

  “什么?”不單是王石雷,大家都很期待地看著我。

  “屯田!”我輕輕地說出兩個宇來。

  兩個字雖然平常,卻如一顆驚雷在王石雷的胸中響起。

  我笑看王石雷的驚訝表情,心中知道這個人肯定可以收服。此人果然不錯,學識見解都好。而且對于西北大環(huán)境比較熟悉,得此人之助,能省卻我的許多麻煩,真是老天助我!

  雖然說他也有一點點的傲氣。不過我卻認為這正是文人應有的風骨,若是趨炎附勢之徒,追逐名利之輩,你倒如何放心與他把酒言歡籌劃大事?因此我對王石雷地表現(xiàn)比較滿意。

  王石雷卻是驚懼皆有。自唐末以來,西北邊患不定。中央政權幾乎無力收拾,致使西北異族勢力坐大,原本在漢朝設立的西域諸郡,早已湮沒于漫天黃沙之中,變成了異族驅(qū)牛牧馬的樂園,安西都護府和北庭都護府,更已是遙遠的傳說,及至本朝,北有契丹、西有吐蕃、南有大理?梢哉f版圖小得可憐,哪里有余力來照看西北?

  可是西北地戰(zhàn)略地位是無比重要的,若是失去了西北,就等于自己未與別人動手,就先斷了一只手臂,大宋的版圖只會越變越小。最終被趕到大海里去,可惜,盡管西北如此重要,朝廷卻始終沒有人對他有足夠的重視。

  “原來除了自己,大宋朝還是有明白人地!”王石雷認真的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看個透徹。

  我看出了王石雷心中的困惑,于是便朗聲說道:“我朝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不斷與四方征戰(zhàn),滅南漢、平后蜀、攻南唐、抗契丹,戰(zhàn)事之多遠非前朝可比,這么做的結果是大宋疆域逐漸擴大,可是也造成了一個后果,那就是各地冗兵極多,是以耗盡帑財,然而到了真正要用兵的時候卻苦無可用之兵了!

  “若是僅僅裁減兵額,卻不為這些被裁退的士兵尋找出路,將會造成社會動蕩,容易激發(fā)兵變,因此朝廷對此一直非常頭痛。因此此次本官受命安撫西北之時,得到的一個任務就是在西北屯田!”我說出了朝廷的設想。

  慶州知事路青云對此有些質(zhì)疑,亍是問道:“朝廷既然這么考慮,自然是有道理的,然而古來屯田未見大規(guī)模成效,或言漢唐經(jīng)營西域,多賴屯田,但屯田成效未見久遠,國勢稍弱則屯田衰敗。各路屯田,每每以武將不擅或不愿農(nóng)事而告停。下官以為,若是屯田能夠真正成功,自然是利國利民,但是如果沒有一個好的策略,恐怕事倍功半,最后夭折。 

  “路大人所言不差!”我點了點頭道:“好的策略需要好的執(zhí)行,否則也是于事無補。此次屯田地戰(zhàn)略目標是為西北前線駐軍提供糧秣保障,就地取食,以免遠輸之苦。不過邊境前線地區(qū),兵兇戰(zhàn)危,內(nèi)地民人不愿遠赴開墾,單純仰賴駐軍屯田,是在收效有限得很。古來籌邊,莫不以移民殖邊為上策,除開強制性移民,想要移民殖邊,不啻失方夜譚。”

  “楊大人,朝廷可有定計?”延安知府石慶明有些急切地問道。

  延安府地處前方,飽受兵火之苦,尤其是經(jīng)常因為戰(zhàn)爭的原因缺少糧秣,因此石慶明對屯田地事情非常關心。

  我苦笑了一下道:“西北的人煙稀少,卻為軍事移民與新農(nóng)業(yè)土的政策提供了可行的發(fā)展環(huán)境,不過今次我來西北時看到,長安和關中地區(qū)仍是一片蕭各景象,關輔之民,數(shù)年以來,并有科役,畜產(chǎn)蕩盡,廬舍頓空,今西北用兵,國帑空竭,陜西一帶,民無儲蓄,十室九空!

  眾人都是一片默然,百余年地兵火,早已經(jīng)將富庶的西北變成了千里赤地,八百里秦川,所余人口不過百萬戶,就連長安城都成了一片廢墟,更遑論其他?

  “屯田是長久之計,卻難于實行,好在我們現(xiàn)在需要著手的不是屯田,而是如何對付黨項人的叛亂,不知道石雷先生可有以教我?”我將屯田地話先放到了一旁,親切地問王石雷道。

  王石雷像是突然驚醒,睜園了眼睛看了看我,有些感慨地說道,“大人似乎早已經(jīng)是胸有成竹,在下唐突了,如何對付黨項人的叛亂,方法卻很簡單,就看大人你是不是敢于拿自己的官聲與名望做賭注了!這件事情,過猶不及,平亂容易,若是想要徹底平定西北,沒有些毒辣的手段是不行地!”

  “哈哈哈哈——“我長笑而起,在大帳里面來回走了兩圈,認真的看著王石雷說道:“名望官聲算得了什么?為了平定西北,我這條命也可以搭上,還在乎什么虛名?你既然如此說法,大概是要我使出什么絕戶計來吧?”

  在座的眾人聽了都有些心底發(fā)麻,心說不但王石雷是個狂生,我們這位頂頭上司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王石雷看著我笑引起來,良久才低聲說道:“大人,有大人你鎮(zhèn)守西北,我西北軍民有福了!不過在下的計策卻不是絕戶計,而是比這個更狠毒一些呢!”

  “嘶——“屋子里面的人看到王石雷的陰險表情,似乎都感到溫度馬上低了兩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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