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尿不到一個壺
燕侯還在懵著李春就走過來親切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呢其實也就是假兒子,二十多年面都沒見過一面哪里談得上什么感情呢,我理解,完全理解,我不會怨你怪你的,我從小就已經接受了我的命運,我就是這么一個風雨里漂泊的孤獨男子啊。不過我外公也許看在我死去的娘的份上管管我吧。”
且不說眼前這人怎么理解愛屋及烏這詞的,燕侯只覺得這個兒子可能是老天派來整自己的,他深呼吸后緩緩的說:“我自有分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來處理就是,你不要去找徐家。”
李春這才高興了:“早說不就得了。”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來“喏,孝敬你的。”
燕侯氣樂了,要是自己不答應處理盧溪月這小子估計真能做出扭頭就走東西也不給吃吧。李春看他不接,準備收回:“嫌棄啦?真是不識貨,還是我從自己嘴里省出來的呢。”
哪里能呢,這可是兒子第一次給自己送東西,燕侯急忙接過,打開紙包,原來是柳桃鹵的豬心豬舌頭。他額頭劃過幾條黑線,這種熟食他素來只吃過牛肉,豬下水什么的實在是——又一陣心酸,可憐的兒子,竟然是這種東西當成寶貝一般。
燕云強忍感情洶涌,這種下腳料的東西自己怎么會吃卻又不忍傷了兒子的好意,只先放在一邊,用慈愛而柔情的目光反復打量著兒子。
李春毛骨悚然:“只是一點吃剩的啦,你不用感動成這樣。小桃還會做很多別的菜,改天請你到我們院子里吃飯吧。”啊,一不留神說了實話。
燕云卻絲毫不計較。燕云自從結識珍珠夫人后倒是多了幾寸柔腸,倒也不像往日那樣鄙夷這些“出格”的女子,還甚為寬容的想她們也有自己存活的方式,雖然在這個男人當家做主的世界里有些方式純屬吃力不討好或者何苦來。
他只捻須考慮了好久才斟字酌句的說起來:”本來我是憐惜你自幼孤苦,想給你找個大家閨秀彌補一二,但那柳娘子對你有照顧之恩,雖然說小門小戶但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何況你說你們倆是有婚書、走了媒人過了禮的。我想著也罷,你自己樂意就成全你,說出去糟糠之妻不下堂也是一樁美名。”
燕云是預防了大兒子跳起來,可他卻一動不動的歪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示意他繼續說。
“怎么現在又傳出當年柳娘子是詐死?這樣你們婚書上的女方其實是不存在的,豈不是一張廢紙。曉春,我并不要你休棄她,但現在她名聲有問題這就不好做嫡子正妻了。”
“就說此次回京面圣,后宮苗皇貴妃必定是要見你和你的家眷的,你覺得能叫一個詐死和男人跑了的女人去見皇貴妃娘娘嗎?額,不出意外還有太后,你覺得她可以嗎?你這身世遭遇曲折離奇,京中早盯得死死的,到時扒皮出她的真面目,她爹娘不過一個窮酸秀才,她妹妹也是有著婚約而對男人投懷送抱之輩,這是欺君啊!”
李春直了直身體,皺著眉:“聽起來蠻可怕。怎么會這樣呢?”
見他露出驚懼之色燕云欣慰,果然之前不過是無知者無畏,于是淳淳道:“我倒也不想拆分你們,人間難得有情人嘛”說到這里他還分神想到了珍珠夫人那細白軟滑的嬌軀“婚書作廢,柳娘子留在你身邊抬個姨娘就是。“
話又始終繞回到這個點。咦,兒子沒跳起來,還手托起了腮一副求解釋求賜教的好學生的模樣。果然,在都指揮府里住了這么久了,慢慢耳濡目染的也知道香臭了,不再把石頭當明珠。
燕云暗中點點頭,更加自信了:“你們又不分開,日常也不說要苛待她,關起門來還是倆個人想怎么過就怎么過。其實男人的寵愛才是真的,多少主母頂著個名頭守著空蕩蕩的閨房,姨娘小妾說來名聲不太好聽,可是平南伯家的紅姨娘二十年一日得伯爺寵愛,世子也是她所出,還有關西侯家的郭姨娘······“
燕云推心置腹和兒子進行一場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對話。“京城里也沒人去關注一個姨娘的身世。說來倆姐妹分別跟了你們倆兄弟,倆個都是寵妾反而還說得通些,別人也會覺得柳家女兒必定是麗姝,反而抬高了她倆姐妹。”
李春面露恍然大悟:“老頭子你果然多讀了書,你看你多會說啊,我這下可真的明白了。”
燕云老懷大暢,可李春迅雷不及掩耳的劈手把桌上的攢盒朝他面門砸去,罵道:“我現在真明白了,就是我倆始終尿不到一個壺里。各過各的吧,我去占城也行呂宋也行,我不要你什么好處,只求你別來煩我就行。”
里面的瓜子果兒什么的天女散花般撒了燕侯一身,沉甸甸的黃銅的盒子“咚”的一聲雖然沒砸出血來,但燕云眉骨處卻被砸得高高腫起一塊。“孽障、你要弒父不成!”燕云捂住眉骨氣急敗壞。
“你只別逼急了我。”李春冷森森的一句。
那天晚上海面上船首上那個朝著他瞄準的畫面一瞬間閃回。燕云看著他背影喊道:“你現在不從等進京后叫你另娶的只會更多。你以為你那外家是真心實意站你這一邊嗎?等著看吧,你外祖早已把你什么表妹都準備好了,到時苗娘娘直接賜婚下來你那心頭肉不讓位也得讓,小命保不保得住還是一說。”
李春停了停腳步,恢復了那懶洋洋毫不在意的聲調:“不勞你操心。”
晚上小夫妻依偎著說話兒,李春玩著柳桃的頭發:“我想過了,你留下也好,這里熟人也多,白琪和靜哥都在,有事也找得到人幫忙。京城我們兩個都沒去過,這些什么這個老爺那個太太的叫人頭暈,何必去到處受氣。”
柳桃這段時間精神損耗過量,只迷迷糊糊的“嗯”一聲,眼睛也不睜的說:“那你也把脾氣收一收,遇見不對盤的就想著遲早要回來的不跟他們見識,不要跟人吵嘴,沒意思。”
“是啊,沒意思的事情不做就好了。”李春側身看她睡顏,忍不住的手賤,去戳一戳她的面頰。
燕云在上報的奏章中提筆把有功之臣一欄里盧溪月的名字抹掉,雖然兒子把自己氣得死去又活來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沒得真心反而對別人的種好的道理。
更何況燕云也突然覺得要是盧溪月真有一天羽翼豐滿,自己大兒子魯莽小兒子平庸,都不見得轄制得他住,還談什么所用。而且盧溪月擺明了車馬和他娘不和,所以不用指望侯夫人那點骨血親情羈絆住他,倒是剪掉他翅膀、圈養在檐下才更實際些啊。
燕云搖搖頭,第一次反省是不是做大人的有問題,要不然為什么他們夫妻兩人的孩子都是這種六親不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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