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家雀與鴻雁
“小蝦,給我裝一份蒸肉餅、一份芋頭白肉,親家母上門,中午加兩個菜。”普通的矮胖婦人嚷著。
“好嘞,二嬸子你等著,給你拿下面熱乎的。”一個青衣短褐的少年搬開賣空的蒸籠,露出下面一層,用濕布托起燙手的瓦盆,放進婦人的挎籃里“這碗海米蒸冬瓜是送你的,二嬸子是我們老顧客了,以后還多關照啊。”
“小蝦這么會做人,嘴又甜,生意不好才怪。”
珍珠夫人看著婦人挎著籃子笑瞇瞇的去了。“夫人,您要進去吃點什么嗎?”長青小聲問道,雖然這食鋪粗鄙但是夫人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坐一下也好。
珍珠夫人長長出口氣:“聽說這是她的買賣,她倒是真的不貪心。”
長青知道說的是那位李娘子,一個小女人,做點小生意,想過的也就是小日子。
徐嬸子嫁給白捕頭后依仗著夫君的優勢在長街找了個合適的門面又開了一間蒸菜館,她和小蝦一人管一間,如今她是個地道的小康之家了。這娘倆一臉的幸福滿足,從沒想過自己能有這么一天,徐嬸子挺著已經凸出的肚皮在結賬,看著銅板叮叮當當塞滿竹筒她咧開了嘴,覺得對李娘子也有了交代。
看著這婦人因為懷孕臃腫的身形和浮滿雀斑的臉卻洋溢著笑容,珍珠夫人就想自己如果也是這樣嫁人生子、如千萬個普通女子一樣是不是會更快樂呢?
“夫人,世間既有一把碎米就滿足的家雀,也有愿意展翅高飛的鴻雁。”長青安慰主人“縱然翅膀飛越風霜雨雪甚至是雷電,但是那千萬里的風景又豈是家雀可以領略的呢。”
“是啊,我雖然失去了很多卻也曾如風一般肆意,有多少女子能夠如我一樣快意呢?”珍珠夫人終于眼睛開始清明,她看著那簡單的幌子甚至露出一絲微笑。我只是用錯誤的態度對待一個人,做錯了一件事,遠不到沉沒等死的地步。
李春那個人當初應該做伙伴而不是想著暖床就好了。想起自己派給他的第一件事情是處理染了疫病的船,他那不顧船上還有活人放火燒船的狠勁和當初的自己很像。十六歲的自己跪在爹爹靈前拿刀子在胳膊上一口氣連劃三道、血染紅半邊麻衫、嚇退逼自己嫁人的叔父。
李春對那小女人那么癡迷,其實夏喬對自己何嘗不是,就是康郡王、鄭全對自己也曾癡付良多,只不過自己不是李娘子那種小女人,只滿足于一處低矮的屋檐。
我不后悔,不過,夏喬,我有點想你。
······
珍珠夫人回三獅堂后找小十一爺議事,卻被告知小十一爺去江南了。
盧溪月回都指揮使府,就看見幽蘭院的門是開的,他不禁皺起眉毛,這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只見一個年輕婦人坐在廳堂里,她容貌秀美,面龐如同一輪皎潔的明月,穿著一件薄薄的艾綠色的衫子,繡的圖案是乳燕穿林。她梳個婦人常見的元寶髻,簪一只掐絲鑲寶的滴珠金釵,耳朵上垂著連珠耳墜子,皆是黃豆大的粉紅南洋珠。
看見盧溪月進屋年輕婦人連忙站起,叫一聲:“弟弟。”她背后侍立著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體格風騷,柳眉星眼,也是穿紅著綠,帶著一對一滴油的金丁香,見著盧溪月一雙圓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細看倆人雖然面貌雖然不盡相同但是額頭和眉毛、鼻子如出一轍,站在一起就知道是親屬。這婦人正是盧溪月的雙生胞姐盧映月。
倆人最大不同在眼睛,或者眼神,盧溪月眼神平靜如深潭,盧映月則是完美復制了燕侯夫人那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盧映月容貌雖然美但是神情舉止總有股揮之不去的畏縮,她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是簇新,錦繡輝煌的,偏她人瑟縮個身子,眼睛也怯怯的有一眼沒一眼看人,遇見你看過來就馬上縮回去,仿佛她穿戴都是偷來的。
因而一雙傳情妙目在侯夫人身上是殺器,在盧映月身上卻是上不得臺面的鐵證。盧映月看弟弟眉毛皺著就心里一顫、連忙解釋:“聽說你這幾天公務忙,天天都點燈熬火的,我特意熬了豬心枸杞湯給你。”
隨著她的話語背后的丫鬟如意把食盅打開,一邊添話道:“表姑太太可惦記著公子了,這湯是她守著火親自熬的呢。”
盧溪月沒理這丫頭,只對姐姐點點頭后自顧自坐下,叫一聲:“全福。”
就見一個中年漢子從外面進來,盧映月見弟弟毫不避諱叫隨從進來,尷尬的用袖子略遮住臉,就聽見弟弟繼續在說:“我不在,你私自放人進來,如今我也寄居別處,不好罰你,你的身契我還你,你這就結了這個月的月錢出去吧。”
全福是他后來自己買的仆人,故他可以自己處理。全福撲通跪下大聲喊冤:“公子,我本來不讓她們進來的,可這位小大姐教訓我說這是公子胞姐、若不讓姑太太進來公子定會趕我出去。”
盧映月粉臉漲得通紅,有心為這人求個情卻吶吶無言,剛才還伶牙俐齒賣弄的如意更是閉緊了嘴。全福怎么求饒盧溪月都不為所動,待到他垂頭喪氣去了盧映月又叫一聲全喜,吩咐道:“從現在起你換一下,以后別跟我出去了,就專管我的院子,沒我的話一律不能放人進來,尤其是書房。”
這全喜還是當初他回肅州、柳仲生送他的一個老仆。說是老仆其實也就四十歲,這些年一直跟在盧溪月身邊,雖說不十分精明但有個絕對的好處,就是認死理,對主人的話服從從不打折扣。
處理好全福全喜,盧溪月再轉向姐姐,就見姐姐戰戰兢兢,一雙酷似母親的眼睛里已經浸滿了淚水。盧映月小聲泣道:“弟弟,我真沒有想到會為難到你的下人,都是我的錯。”
“阿姐,我住前院,你就帶著這么一個人冒冒失失跑過來,路上撞見什么人你怎么說得清?”盧溪月對于這僅存的胞姐還是有一絲親情。
盧映月聽著更慚愧了:“對不起,我只聽如意說你連天熬夜十分辛苦。我在后院除了陪夫人聊天也沒什么事情,不外乎做些針線,想著你那般辛勞我卻幫不上一點忙,故而熬點了湯水,沒想到還給你帶來麻煩。”說著她以帕拭淚。
如意不服氣了,插嘴解釋:“公子,表姑太太一片愛護您的心意,她手指上還燎了個水泡呢。”
盧溪月等她說完才開口:“你是夫人給阿姐的?”
這表公子人物俊秀可目光森冷,如意被他這一看拔了舌一般,滿腔的口齒都不再有。
盧溪月此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殺招。他深知自己母親是個拎不清的,直奔燕侯書房,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說,末了總結道:“侯爺,細想一下,有人緊盯著前院,尤其注意到我燈火不熄,我覺得十分可怕。”
一樁下人不講究或者僅僅是個想賣俏出頭的丫鬟的后院小事突然就變成了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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